40.第 40 章
厲竣霆與蕭煜,站在正殿的屋頂處看着山門前人漸散去。
“梅家真是有意思。”蕭煜覺得看戲挺精彩的。“這一場接一場的,真是太好玩兒了!”
“你喜歡這種?要不要你也快些娶上一房,天天不用理朝事,在後宅與你夫人小妾的好好鬥上一斗?”
厲竣霆的話音還沒落,蕭煜的臉色就是一冷。
“喜歡不喜歡的,我現在一樣不用理朝事。”
“倒也是。”對於蕭煜的冷臉,厲竣霆完全不動聲色。大家都是冷着臉的人,誰凍誰還不一定呢。
不再理會蕭煜,厲竣霆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沈素眠的身上,原本的疑惑與不確定終於在沈素眠露出的這一手醫術后得到了證實。
看着沈素眠臉色慘白冷汗滴落的模樣,厲竣霆眉頭蹩得更緊。
景氏神色已經有些昏沉,進寺后直接去了後山精舍小院兒,這邊四皇子眾人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四皇子魏升晨看着沈素眠清麗的臉龐上神色疲累虛弱,神色沉沉的看不出情緒。
這沈家還真是人才倍出,郎君也就罷了,這小娘子們也是一個個深藏不露。
之前在後山涼亭,沈素華沉穩大氣不動聲色,字字誠摯又滴水不露,而現在,這個號稱沈家最嬌寵最溺愛成性的女兒,居然也有一手讓人刮目相看的醫術。
沈府的水,倒是愈來愈深。
魏升晨的眼中一片陰霾,他此生最厭煩的,就是他感覺到他掌控不住一些事物與人之時,而今,這沈家,讓他愈發的忌憚起來。
站在一側的清河郡王的眼睛落到了自家妹妹的身上,清陽郡主的眼神動了動,兩人互看一眼后看向沈素眠,眼神複雜莫名。
而另一邊,卻有一道英武挺拔的身影,看着沈素眠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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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眠只覺得全身發軟,今日的她簡直是把體力發揮到了極致,看着景氏被送入寺中,她最後一絲的體力似乎也在隨着對方飄走了,整個人都軟軟的靠到了厲錦若與含霜的身上。
含霜擔憂極了,正在這時,另一人不動聲色的走過去,輕推了含霜一把,讓她讓出位置。
含霜歪頭看了一眼,思索了一下才讓開,讓對方接手,扶住了沈素眠。
“姑娘,這是葯,你先含住。”
熟悉的聲音悄聲在耳邊說話,沈素眠聽出是香羅的聲音,藉著香羅幫她用帕子擦汗的動作,把藥丸含到了口中。
一股暖意順着藥丸順勢入喉,沈素眠長吁出了一口氣,轉過頭,她看着香羅點了點頭。
香羅已經換了一身沈府丫鬟的打扮,青羅絹裙搭着月白比甲,正是二等丫鬟的打扮,頭挽丫髻,臉上已經塗了什麼東西,胎記沒有的臉上清秀的五官中,狹長的鳳眼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媚氣。
“大皇子他們已經離寺了,姑娘,我們回小院去吧。”
香羅的話讓沈素眠終於放鬆下來,她點了點頭,由着香羅與白蘋幫着扶持着上了步輦,去了後院。
午膳時,沈素眠是直接睡過去了,完全的叫不醒,沈秦氏很是擔憂,不過請了寺中的醫僧看過,知道沈素眠是有些疲累過度並無大礙倒也就安心了。
等沈素眠醒過來時,已經是日暮時刻了。
晚霞映着落日,在窗邊灑成一片紅閃閃的光暈,映得遠處近處的青山一片暗影,沈素眠一眼就看到了香羅,香羅的臉上髮鬢輕垂下幾縷秀髮,她拿着一本書,巴掌大小,正好拿在一隻手掌里,沈素眠知道,那是香羅從不離身,當年師祖青羅留給她的一本葯經。
“你醒了?”香羅沉穩的抬頭,剛剛從沈素眠的呼吸聲中,她已經聽出了對方醒了。“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沈素眠帶着幾分慵懶的搖搖頭,摸了摸肚子。“師、師姐,我餓了。”
“還是叫我丑娘吧。”香羅搖搖頭,“師姐或是名字都不要喊,舊年的仇家我還是有幾個的。”
“那就慘了!”沈素眠瞥向香羅。“我還想請丑娘你來我身邊呢,這沈府里,我能用的人不知道有幾個,還想着只能求你來幫我。”
“你以為,我是說走就能走的?”香羅苦笑,而沈素眠卻是臉色一變。
“怎麼?你?”
上一世,香羅遇到她時,的確是聽命於一人,只是她始終不清楚香羅的主人是誰,不過,這一世,她倒是突然有了些想法。
“我當年入回春樓時,就曾答應過別人,不會隨意就這樣離開的,還有一些事情沒有了結。”
沈素眠眼睛看着香羅,腦子裏轉過了無數念頭,最終,有些明白了。
“你,是不是幫着別人算計大皇子?”
“你怎麼知道?”香羅大驚,之前看沈素眠就覺得她本性純真,不似善用心計之人,怎麼會知道這麼隱秘之事?
沈素眠本來是不知道的,可是想到當年曾聽說的坊間傳言,才會想到可能與香羅有關。
“難道,那個青樓女子真的有了大皇子的骨肉?”大皇子的長子,難不成真是青樓女子所出的?
最後兩句話沈素眠是在心底里嘀咕的,並不曾說出來,不過,只這一句,已經讓香羅驚得不輕。
那海棠之事,本是極隱秘,後來不知怎麼前些日子被蕭煜與厲竣霆所知,這才有了後來她的插手,如今,這到底怎麼回事?
而沈素眠卻已經想明白了。
當年,南側妃產下皇上庶皇長孫,大皇子的庶長子,卻因難產而死,南家后又送了南雅進了大皇子府中,成了另一位南側妃,撫養着姐姐留下的孩子。
誰料,後來卻因大皇子行為不端而被查出,大皇子的長子,並非是先南側妃所出,倒是一位青樓女子所生,讓聖人最後終是下定了廢儲的決心。
那位皇長孫的身世,是壓死大皇子的最後一棵稻草。
香羅一臉嚴肅的抓住了沈素眠的手,語氣幽然。
“小師妹,不管你是從哪裏知道此事的,不能露出一字一句,你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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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峻霆拿到手裏的紙卷平靜的看完,直接揉碎一扔,抬起頭來。
“這件事,誰也不要說。”
手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恭身跪地應是。
“郡主呢?”
“在外面。”
“喊她進來。”
厲竣霆揉眉。
這一天,對於厲錦若來說,想必也是很是難熬的一天,這一天,厲錦若的經歷,恐怕會讓她的很多想法都發生着翻天覆地的改變。
而現在,正是他把阿若的想法導正的關鍵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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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你放心。”沈素眠的眼神一柔,“這件事情是我猜測的,並沒人知道,還是今日師姐你的緣故。”
“我扮成大皇子府的丫鬟?”香羅有些懂了。
“對啊,看大皇子的表情,看到你應該不是第一次,那麼,在哪裏見過你呢?師姐你又為何會在大皇子面前當丫鬟,加上之前就聽說了大皇子的為人秉性,自然就猜的出來,不過關於庶長子其事,倒是從大皇子對南側妃滑胎卻並不是太在意中看出來的。”
香羅點了點頭,心中雖然還有些疑惑,不過倒也不再多說。
“其實海棠之前在我進回春樓時就在的,所以我也並不清楚,原本她竟然曾是大皇子身邊的大宮女。”
沈素眠眼睛閃亮,立即一臉的八卦。
香羅輕笑,也不再避諱,直接把她知道的大致說一下。
故事也很老套。
身為最受寵的皇長子,卻又是庶出,母妃三千寵愛於一身讓大皇子壓力頗大,對自己的大宮女心生情愫,無奈母妃生怕影響到自己長子的前途,要對這大宮女下手。
大皇子得曉后連忙把宮女送出宮遣返還鄉,誰知卻被自己母妃識破,不動聲色的把這可憐的宮女藉由返鄉之由,實卻直接送入煙花之地,讓這宮女徹底的消失在自己兒子面前。
結果長子因心愛之人不見而大變心性,更加荒誕不羈不說了,還風流成性,最後兩個還有情愫之人,竟然在青樓重逢。
再後來自然是順理成章的,青樓女子海棠被大皇子秘密的養了起來,卻不料身懷有孕,於是,除了對海棠,對其他女子卻只對年幼之女感興趣的大皇子硬是讓南側妃有了身孕,本意是想偷梁換柱,而今,南側妃小產已經是定了的,倒不知大皇子還有何后招。
沈素眠一邊聽一邊想着,上輩子的南側妃,恐怕也並非是難產而死的,其中真相,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的。
沈秦氏匆匆進房,沈素眠還沒等抬眼看過去,就被沈秦氏一把抱緊。
“阿綿!你怎麼樣了?明明身體不好還逞強!說是你疲累過度,你都做什麼了?你這個小磨人精啊,就知道讓娘擔憂。”
沈秦氏連珠炮似的說出一串話,沈素眠被對方突兀的動作撞得頭暈眼花的,又再被緊緊抱着,只覺得眼前冒着金星就差再暈了。
“娘,你、你停……”
沈素眠虛弱的伸手,努力了好幾次,也沒人能把沈秦氏推開,香羅連忙上前解救,不然快要眼翻白的小姑娘可能又要再次軟倒。
“夫人,您先放手,姑娘體虛,還不禁抱呢。”
沈秦氏的眼睛落到香羅臉上,眼露疑惑。
“你是府里的丫鬟?”
香羅和頭昏眼花的沈素眠身體不由得一同僵住,兩人互看一眼又看向沈秦氏。
“你是府里哪個院子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沈秦氏的臉色一片肅然,松放開了沈素眠后看向兩人。
府里雖然進了不少新人,但是還沒多到她不認識的地步,每個院子裏進了多少人,每個人都是幾等的位份,沈秦氏幾乎是都知道的,也因此,她馬上就發現到香羅的陌生。
一個面目陌生卻穿着沈府二等丫鬟服飾的女子,沈秦氏聯想到了之前大皇子那院子的事兒,幾乎立即陰謀論了起來。
“娘,您不知道吧,這是我的師姐。”沈素眠連忙說出一部分實話。“師父當年只教了我一半醫術,還有一半沒辦法再教,就讓師姐來教我,因為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我才讓師姐扮成了我的丫鬟跟在我身邊。”
“你這孩子!”沈秦氏雖然不太信,倒也立即就放鬆了神情。“既然是你的師姐,怎麼可以做你的丫鬟,這太……”
“夫人。”香羅連忙打斷了沈秦氏的話。“香羅因為一些事情,所以不能隨便現予人前,這才扮做丫鬟,還請夫人見諒。”
沈秦氏連忙禮讓起來,不過眼睛在看到香羅臉上的胎記後有了幾分同情之色。
這邊的香羅又與沈秦氏解釋了幾句,沈秦氏心頭有些不信,不過看沈素眠的面上,倒也沒太糾結,又吩咐了婆子丫鬟們擺飯,陪着沈素眠吃了幾口,這才走了。
沈秦氏一走,沈素眠呼出一口氣,接着就認真的繼續與香羅說話。
“師姐,你是不是想脫離那個回春樓?若是你想脫離,我是有辦法的。”
香羅聽了也笑起來。
“想離開我自己就離開了,雖然可能要麻煩些,不過,我想等海棠生了孩子再走,畢竟,相處了這麼久,她胎象不穩,交給別人我可不放心。”
“那師姐你就放心我?”沈素眠做出可憐相,引得香羅笑起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沈素眠終於覺出了之前她一直覺得別據的事情是什麼了。
“師姐,阿若呢?”
“被烈親王派人喊過去了,說是一會兒回來。”香羅輕笑。“那郡主心思純真不知變通,真難為你了,是怎麼找到這麼個像水般的孩子的?”
“當然有辦法。”沈素眠笑嘻嘻的,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對。“我也是年紀很小的啊。”
她今年才十四啊!
香羅聞言怔了怔。“對啊,可是真奇怪,不知不覺就把你當成和我差不多年紀的人了。”
沈素眠臉色一苦,不過隨即警覺起來。
這可不行,要是讓人發覺以自己的不對,那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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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錦若回到沈家的小院子時,沈素眠正在認真的練字,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厲錦若已經一臉委屈像個小孩子一般的奔過來,一頭扎到了她的懷裏。
“阿綿!”
“阿若怎麼了?”沈素眠連忙把手裏的筆抬到一側,示意含霜把筆接過去。“小心些,莫要髒了衣服。”
沈素眠一邊說一邊把筆遞給了含霜。“把東西收了,筆也洗了吧。”
看厲錦若的樣子,她是不用寫字了。
“阿若,我笨嗎?”厲錦若一臉委屈的抬頭。“父親,不,是爹爹,他說我笨死了!”
嗚嗚嗚,她笨嗎?
沈素眠一聽立即不樂意了。
“他憑什麼說你笨啊,你哪裏笨了。”說她的阿若笨,真是不可原諒。“他才沒腦子,不然上……”
沈素眠連忙把嘴邊的話又努力的噎回去,心裏氣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