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仇人之子
白瑾霜幾乎一夜未眠。
她的思緒糾結不安,越是胡思亂想,越是難以入眠。而蕭傾陌卻好像已經沉沉睡著了。
她知道蕭傾陌睡得很淺,怕惹他不悅,於是一直僵着身體不敢亂動。
直到第二天清早,她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她猛地坐了起來,一看時間還早。她這才發現銅鏡已經破碎,地上一片狼藉,心裏不禁暗暗后怕。還好,他沒有衝著自己發火。不然遭殃的可就不是鏡子,是她自己了。
她轉過頭,看到蕭傾陌正在換着軍服。
她急忙跑了過去,幫他系好紐扣。
他低頭看着她,“怎麼不多睡會?”
“起來伺候督軍是應該的。”她睡眼朦朧地說。
“不累嗎?”他居高臨下地問。
她想了想說,“不累。”
蕭傾陌笑了笑,環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不累?趁現在還早,還可以繼續。”
她嘴角抽了抽,伸手幫他圍好皮帶。
他輕笑了笑,靜靜看着她的手停留在他皮帶扣子,心裏一種燥熱又油燃而生。
他只好暗暗克制,抓住她的手,“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嚇到你了。”
“我,我沒有被嚇到。督軍您多慮了。是妾身無禮取鬧了。”白瑾霜連忙恭敬地說。
“是嗎?那你怎麼一個晚上都沒睡着?”他嘴角勾了勾。
“督軍您怎麼知道的?”她一臉驚訝。
蕭傾陌笑了笑,“我自然知道。”
“督軍真是神通廣大,睡覺了還耳聽八方。”她又忍不住揶揄。
“我說過要好好對你的。”蕭傾陌又解釋說。
“督軍您這樣說,妾身有點受寵若驚了。”她說完,又熟練地幫他把皮帶扣好。
蕭傾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秀髮,“我先去見一見馮元帥,然後會出去一段時間,可能會比較久。你一個人好好獃着。不要惹事。”
白瑾霜誠惶誠恐地垂着頭,“是,督軍。”
蕭傾陌在鏡子前站了站,才轉身離開。
白瑾霜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對她的態度轉變成那樣,好像……溫柔得有點過頭了。
這難道是他新的陰謀詭計?
蕭傾陌去了一趟元帥府。
他一見馮國棠,便恭敬地說,“元帥,屬下是來負荊請罪的。”
馮國棠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哦?這是從何說起?”
“回元帥的話,元帥的遠親閻大山當街欺壓百姓,屬下將他拿辦,剛好少帥也來求情。只是,屬下為振民心,沒有將閻大山輕罰。傷了元帥和少帥的面子,屬下實在是誠惶誠恐。”蕭傾陌不卑不亢地說。
馮國棠看了看蕭傾陌,突然嗤笑一聲,“傾陌啊!你剛正不阿,處事公正,我怎麼會責怪你呢?是文輝脾氣有些不好,我還要替他向你道歉呢。”
蕭傾陌一副釋然的樣子,“元帥這樣說,屬下就放心了。屬下以為,既然閻大山是元帥的貴親,那就先在牢中關押一段時日,等事情淡了,把他發配到外地便是了。”
馮國棠嘴角抽了抽,“就照傾陌說的辦吧。”誰不知道,蕭傾陌對牢裏的犯人一向鐵腕治理,閻大山能不能活到發配外地,還是未知。
“只是,閻大山以後還是不要在盛鈿省出現了,畢竟人多口雜,被人發現了,對元帥的名聲也不好。”蕭傾陌繼續說道。
馮國棠只好說,“如此甚好,甚好。”
蕭傾陌告辭了。
馮國棠的臉烏雲密佈,好個蕭傾陌,年紀輕輕的,居然比唐應山還厲害。當年真是看走眼了。
蕭傾陌才走不久,馮文輝就氣沖沖地過來了。
“父帥,蕭傾陌剛剛來過?”
“是。”馮國棠不緩不慢地回答。
馮文輝氣急敗壞地問道,“父帥,他壓根沒把我們放在眼裏,你就這樣讓他走?”
馮國棠他大力地拍了拍桌子,“那你說我能怎麼辦?他現在二十萬兵力在手,又佔着盛鈿這麼多有利的地方。沒想到,三年了,他的根已經扎得這麼牢。你在京城浪費了不少時間,根基不穩,你還到處惹是生非。你是不是想讓他取而代之?”
“父帥,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馮文輝語氣緩了下來。
“你還敢說,還不是你?給人牽着鼻子走。你去書香街這麼一鬧,才是給自己丟臉!”
馮文輝連忙解釋,“孩兒,孩兒是一時……”
“哼!你是馮家少帥,你給我好好地長長記性,凡事多動動腦子!警告你,馮家嫡子可不止你一個,你如果在這麼莽莽撞撞的。我定不容你!”馮國棠氣得臉都紅了。
“父帥請放心,兒子總有一天會讓您知道,我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他走到門口,正好碰上顏若濃,她端着一個漆盤,上面應該是燉品。
顏若濃輕輕地行了禮,“少帥。”
馮文輝“嗯”了一聲。兩人就這麼擦肩而過。馮文輝忍不住放緩了腳步。
沒一會,馮國棠的房間傳來馮國棠怒罵的聲音,“小賤貨,我說了,不要喝補湯,你是不是嫌棄我老了?”
接着傳來顏若濃低低的抽泣聲。
馮文輝聽完,青筋暴漲,他緊緊地握着拳,才勉強忍住想回去將顏若濃帶走的念頭。
他心裏的恨,卻已經漫天瘋長。
蕭傾陌外出公務去了。剩下白瑾霜在府里好不自在,出入自由,無人敢管。
白瑾霜偷偷溜了出去。她還是有點擔心素婉和四寶樓。
沒想到,因為蕭傾陌在書香街嚴懲了惡霸,一下民望長了不少。白瑾霜一路走着,聽着百姓對蕭大督軍的讚美,心裏有着異樣的情緒。
她在書香街上走着,突然有人叫住了她,“白姑娘。”
很少有人這麼稱呼她。她回頭一看,原來是上次畫西洋畫的小夥子。
“白姑娘,真的是你!太好了!真的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小夥子高興地說。
白瑾霜見小夥子站在一家小檔口前,一手還拿着畫架子。他的小檔口擺着一些人的畫像,是用一種叫鉛筆的畫的。
她駐足看了看那些畫,“看來你又畫了不少畫。”
“是啊,我聽了姑娘的話,在街頭幫人畫了不少畫。他們都喜歡得很。”
“挺好的。恭喜。我都說了,你的才華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欣賞的。”
小夥子撓了撓頭,“還要謝謝你的鼓勵呢。”
白瑾霜又是莞爾一笑,“那繼續努力。告辭了。”
“白姑娘。”小夥子把她叫住,“其實,其實我也畫了一幅你的畫。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為我作的畫?”
“是啊。”小夥子有點不好意思。
“我能看看嗎?”白瑾霜有點興趣。
小夥子跑到裏面翻了一會,從一個大畫架里拿出一張畫。
他雙手遞了過來,“希望你喜歡。”
白瑾霜接過畫,看着畫裏有個小姑娘,扎着麻花辮,笑顏如花。
“畫得太美了。我哪有這麼好看?”白瑾霜的臉有點紅。
“有的,白姑娘就是長得這麼好看的。”小夥子痴痴說道。
白瑾霜的臉紅了紅,連忙轉移話題問道,“你要把這幅畫送給我嗎?”
“是的,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呢?”
白瑾霜覺得非要把這畫要走不可。她為了方便,打扮成了未出閣的姑娘。若是被人知道了,肯定會有所議論。她可不想落入任何人的口實。
“當然,我很喜歡這畫。謝謝你了!”她連忙答應道,她又想起什麼,笑着問道,“說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哦,叫我阿南就行了。”阿南大大咧咧地說道。
白瑾霜正想說點什麼,突然有人在身後大聲喊道,“二少爺,二少爺,您怎麼又跑出來了?快跟我回去吧。”
“哎呀,不好。”阿南突然拉着白瑾霜的手。“我們快走。”
白瑾霜莫名其妙地被拉了起來,一路跟着阿南小跑起來,直到跑到了一條無人的街道。
兩個人喘着粗氣,停了下來。
“馮二少爺?”白瑾霜突然開口說道。
“嗯?你說什麼?”馮文南還想裝傻。
“馮家的二少爺,最近從西洋留學歸來,精通西洋畫。真是沒想到,原來馮家二少爺竟然在街頭賣畫,真是不可思議。”白瑾霜冷靜說道。
馮文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姑娘,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只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解釋。況且,我在這裏沒有什麼朋友。我是真想和你交個朋友。所以,我沒有特地說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我不能和你做朋友的。因為我……我其實已經……”白瑾霜有點尷尬地說。
“白姑娘。”馮文南一臉誠摯,“白姑娘,我沒有什麼惡意的。你也知道,我在外國很多年,我的思想不是那些老一套的。我覺得,男人和女人之間也可以當朋友。至於你的身份,我並不在乎。白姑娘,你能答應我,和我做個朋友嗎?”
白瑾霜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神情如陽光般坦蕩,笑容清澈。不像馮文輝陰鷙冷漠。
她的心,卻有點糾結,因為他是馮家的人,也是仇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