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到了睡覺的時間，房間裏的智能系統把大床分割成了兩張小床，分列在卧室的兩側。
菲斯躺在床上，琢磨了一會，問道：“喬舒亞，你睡了嗎？”
喬舒亞應聲道：“還沒有，怎麼了？”
菲斯慢慢說道：“我想離開母星。”
喬舒亞坐了起來，轉頭望着他，問道：“您想去哪兒？”
菲斯側了側身躺好，也看着喬舒亞，說道：“還沒想好，暫時不能回部隊，我還沒有準備好，現在回去一定像個白痴。”
喬舒亞道：“可您的身體還很虛弱，母星有最好的醫生和設備，而且都是為您準備的。況且，小寶寶出生之前，我和肖恩的計劃是留在母星，肖恩也不會同意您離開的。”
說到了兒子，菲斯憂傷道：“說起來，我還沒有和兒子面基的經驗，見面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麼比較好？”
這種經驗同樣為零的喬舒亞認真的想了想，道：“應該讚美他比較好。”
次日一早，肖恩.肯特從首都趕了回來。
菲斯的心智基本還停留在十八歲，他的兒子比他大了近一半。
父子相見，分外尷尬。
時刻記得要讚美兒子，結果卻在見面的那一瞬間，菲斯的腦袋死了機。
肖恩向他跨出兩大步，叫道：“爸爸。”
菲斯看着他英俊的臉，下意識的瞥了眼喬舒亞，喬舒亞用口型道：“讚美！”
菲斯脫口道：“你太太真可愛，我也很喜歡他。”
喬舒亞：“……”
肖恩：“……”
連菲斯自己都被囧了一臉。
肖恩扶額道：“爸爸，您還是老樣子。”
菲斯咳了一聲，強裝鎮定道：“我可不老。”
肖恩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是，您還非常年輕……爸爸，我很想念您。”
菲斯被他語氣中的真摯與動情所感染，難為情道：“真的很抱歉，我不記得你了。”
肖恩道：“我已經聽說了。”
菲斯尷尬道：“我沒想過一覺醒來，系統會自己掉落一個帥氣的兒子……我甚至都沒想過我會生小孩。”
他看看肖恩，很快又轉開視線，不自然的說道：“你和費爾南迪長得真像。”
肖恩和喬舒亞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便大致清楚了狀況，道：“您從前就這樣說，可我看過照片，我覺得還是更像您。”
菲斯沒作聲，心裏想，真是睜眼說瞎話，明明一點都不像他。
alpha和beta結合能生出孩子的幾率只有三千六百分之一，孩子的性別是alpha的可能性約在百分之十二至百分之十三之間。
他的運氣未免也太好。
他覺得氣氛過於尷尬，說道：“我對你還不夠熟悉，也許以後熟了就會好很多，希望你別介意。”
肖恩卻道：“我不介意，以前我們熟得都要傳緋聞，您對我也差不多是這樣的。”
菲斯莫名道：“什麼？”
肖恩道：“您從來沒公開承認過我是您的兒子，可是我成年後，也在d4戰隊服役，您又整天把我帶在身邊，當時有便有傳言說我們是戀人。”
菲斯：“……”
肖恩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喬舒亞，說道：“我可愛的太太還吃過您的醋呢。”
喬舒亞撇撇嘴，道：“你就不能和爸爸說點正經事嗎？”
肖恩笑道：“喲，我說的話哪裏不正經了？說你可愛不正經？還是你吃醋不正經？”
喬舒亞鼓着臉頰不說話了。
菲斯看看他，又看看肖恩，道：“其實我也沒什麼正經事要聽，也許你們之間會有更重要的事要說。”
肖恩的笑容淡了下去，說：“爸爸，您醒了過來，這比什麼都重要。”
菲斯有些發愣，慢慢點了點頭。
他幾乎沒有感受過來自父親的交流與愛，也不知自己應該面對這樣一個比他還要像父親的兒子。
國王陛下的侍從進來向他行禮，說道：“塞特利子爵，陛下問您，要不要與他一起共進早餐。”
菲斯十分無語，他的早餐還是還是一支營養液而已，隨便在哪裏，隨便用什麼姿勢都能搞的定。
可是他也不太想和肖恩.肯特共處下去，這滿室的尷尬氣氛令他坐立難安。
西奧多的面前還是一碗白粥和一碟清淡的配菜，另外還多了一枚白水雞蛋。
他叼着營養液，看西奧多磕碎蛋殼，露出裏面白嫩水滑的蛋清。
西奧多注意到他的視線，手裏的動作頓住，道：“你以前不喜歡吃水煮蛋的。”
菲斯苦笑道：“現在也沒覺得喜歡，可是它至少比這營養液的味道要好得多。”
西奧多輕聲道：“明天再做一次體檢，如果沒問題，後天就可以開始吃流食。”
完全是在哄他的語氣，十分親密，也十分自然。
菲斯的手指捏緊了藥瓶，心裏生出些微妙的感覺來。
也許他從前真的和西奧多相愛過。
可是為什麼呢？
少年西奧多還在光耀學院讀書的時候，身邊也許沒有更合適更令人心動的對象，寫情書給他也是紓解青春期悸動的手段之一，談不上什麼真愛。
那之後呢？他去了遠在萊納耶星系的d4戰隊服役，西奧多還留在首都繼續念書。
王室子弟在擇偶上有很大的特權，為了保證血統，多數會選擇omega。和漂亮可愛的omega比起來，beta在美貌度和繁衍後代這兩點上都毫無優勢。
等到他們重逢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未婚爸爸了。
西奧多喜歡他什麼？
他的心中充滿了不解與匪夷所思。
西奧多抬頭看他，問道：“你見過肖恩了？”
他回答道：“嗯。”
西奧多微笑了一下，道：“他很優秀，是聯盟軍不可不多的將才。”
菲斯眨了眨眼睛，說：“你一點都不討厭他嗎？”
西奧多有些意外，很快道：“你想聽我怎麼回答？”
菲斯問出那句話就有些後悔，訕訕道：“不是必須回答。”
西奧多定定看着他，說道：“我當然討厭過他，非常討厭，討厭到恨不得讓他從這世上消失。”
菲斯躲開的他的視線，低聲道：“這樣才正常，如果我是你，一定也會這樣，說不定比你的想法還要更激烈。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養大他？”
西奧多道：“是必須回答的嗎？”
菲斯認真道：“是，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比剛才那個重要得多。”
西奧多早已沒有再管那碗粥，他只是坐在那裏，神情有些委頓，片刻后才道：“因為你不想要他了，可我知道你終有一天會後悔，我不想讓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菲斯：“……”
他以為能聽到的答案，無非是西奧多鄭重其事的告白。
此刻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道：“我拋棄了他？”
西奧多道：“你把他送到了萊納耶星的福利院。”
菲斯：“……”
西奧多道：“我把他帶回了首都，後來你果然又去找他，得知他被人領養走，你差點瘋掉，幸好他在我身邊，不然你可怎麼辦？你對別人根本狠不下心來，對自己就特別狠。”
菲斯張了張嘴，道：“謝謝……你怎麼會也在萊納耶星？”
西奧多淡淡道：“你去服兵役以後的第三個月，我才知道輾轉弄清楚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我就追去了d4戰隊，你是那年的第二批新兵團，我是第六批。”
菲斯錯愕道：“你……你是瘋了吧？”
西奧多笑道：“我也覺得我瘋了，可是時光如果倒流，我還是會那樣做。如果我沒有去的話，就沒有人救你了，我是你的黑騎士。”
菲斯問道：“我怎麼了？”
西奧多道：“還能怎麼？體檢發現你懷孕了，要遣返你回首都待產，調查檔案的時候發現你是被驅逐出首都的那個塞特利，姓名資料全都是假的，違反了，，還有什麼什麼我也忘了，總之罪大惡極，要把你關進軍事法庭，送回首都審判。”
菲斯：“……”
西奧多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說道：“我告訴他們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他們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當時已經被立儲，我的孩子極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儲君，你還不肯配合我的話，發脾氣踹了我兩腳，幸好我機智，糊弄了過去。”
菲斯荒唐道：“後來怎麼收場？”
西奧多道：“後來你生了孩子之後把他送走，我剛去把他抱回來，恰好被我父親派來的人抓回了首都。萊納耶星可能現在還流傳着那裏有我一個私生子的花邊新聞，不過每年我都會在各個星系分別多出幾百個私生子，聽得多了，也沒人會當真。”
菲斯抓了下頭髮，不自然的說：“我這個樣子，我是說，我是個beta，還和其他人生了兒子，你這樣，這樣，是為了什麼？”
他問得很是尷尬，自己感覺都像是在誘導對方說出什麼，可實際上，他並沒有這個意圖，他只是覺得難以理解。
如果他是一個條件很好的alpha，他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會讓他選擇一個平庸甚至……的beta做伴侶。
西奧多嘴角揚起幾分笑容，道：“菲斯，你是我的初戀，那個年紀的alpha，願意為了心愛的人赴湯蹈火。”
菲斯皺眉道：“可是，你已經過了那個年紀。”
西奧多的神情有些無奈，說道：“就像用兵打仗一樣，攻打某個星系，我花了十年時間，外圍的小行星都已經被我拿下了，只剩下恆星還在負隅頑抗，你說我是放棄，還是繼續攻打？”
菲斯無語道：“這種比喻……”
西奧多道：“再合適不過了。”
菲斯沒有任何欣喜，說道：“如果攻下之後，發現居然是顆冷恆星，貧瘠荒涼，沒有任何礦產物資，你又要怎麼辦呢？”
西奧多篤定道：“可我知道它不是，我見過它最美麗的模樣。”
菲斯聳肩道：“好吧，後來呢？”
西奧多抱起手臂，說道：“後來？後來我就攻下了我想要的那顆恆星，它果然很美麗。”
菲斯直直看着他，他有些感動，可又不完全是感動。
他單手撐在額頭上，良久后，錯雜的問道：“如果，我永遠記不起發生過什麼呢？”
西奧多一直微微皺着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臉上綻開了笑容，他說：“那有什麼關係？我只需要再次愛上十八歲的你，正好你有喜歡老先生的怪癖，我現在是了。”
他伸出右手，手心向上，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中間。
菲斯捏了捏指頭，慢慢把右手放了上去。
西奧多握緊了他的手，低聲說道：“十九年前，你答應我的求婚時，對我說，你最後悔的事，就是在你十八歲的時候沒有愛上我。”
菲斯只覺得心頭一跳，竟然有些酸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