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Chapter 10 沒有未來
太后一脈受到重創,燁王那一脈不知該說出乎意料還是意料之中的安分了下來。
燁王是個有智商的,也是有一定能力的上位者,這是毋庸置疑。只是有時候屬於君逼臣反的兩難境界,和智商耐性都沒什麼關係。差不多就是給你兩條路你總要選一條,不管選哪條結果都不好說;或者更糟,另一條路直接堵死了。
付然深諳此道,所以就是這麼對付燁王的。
可惜燁王身邊還有其他人,那些人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上輩子他們看準了申頤不站陣營,只看民意,他們煽風點火,動作成功,自然心裏有底氣,去鼓勵燁王反了。如今卻不同,申頤也許依舊錶面上沒給人留下‘不管小皇帝如何我都支持的印象’,可他無意識的行為已經讓很大部分人心中明鏡似的——申頤不會去反這個皇帝。
至於這其中是不是有大半是付然的功勞,猜測的有,是不是無所謂,結果才比較重要。
時間一晃已過三載。
這三年來小皇帝身形終於抽長,褪去了付然印象中永恆定格一般的嬰兒肥,變成上輩子他求而不得見的一個少年。
隨着年齡的增長,眾多朝臣若說以前因着年紀無意識的似有似無的輕視也在急劇減退。付然看向慢慢變得器宇軒昂起來的帝王,真正是恍然隔世。
等經歷了三年冷卻期,申頤才在‘眾望所歸’之下高舉着凱旋的旗幟歸來。想必就算他不坐鎮邊疆,他活着的一日,便沒有哪個勢力敢來犯赤嶺國。就表面來說,他確實有點功高震主之嫌,因為當他國的人說到赤嶺國,第一反應絕對不是赤嶺國的皇帝,而是戰神申頤。燁王那邊也打着算盤,等了三年,差不多接近極限,他對付然渴求的快要發瘋,不想對方忽然就冷淡了下來,好像曾經的好感和接近了的距離仿若曇花一現。
只要當了皇帝……
當了皇帝的話,他便不能再拒絕了……
燁王理所當然地這樣想。
他自認了解帝王之術,申頤在各個意義上都觸碰到了身為皇者的逆鱗,如今召他回京,必然是要收回兵權。到時候若是申頤不滿皇帝的剛愎自用,他便能趁機拉攏,甚至讓對方助他一臂之力。他不怕皇帝不做,就算皇帝遲疑,也會有足夠的人懇請皇帝收回兵權,並非說他們有壞心,恰恰相反,他們絕對是從皇帝的利益出發,自古以來,擁有兵權的人才是最有力量的人,他們是希望皇帝更加穩坐這江山。然而申頤不是池中之物,要奪戰神的根本,也要看對方答不答應。
如他們所想,樂若華確實收到了不少諫言,甚至太后在這件事上都沒忍住,說道,“皇帝,雖說後宮不幹政,但自古以來兵權除非必要,不然必定是在帝王的手中。如今那申頤聲名顯赫、如日中天,來日若有什麼其他的念頭,被煽動鼓動……皇帝,你可要想清楚,有的東西,當斷則斷,還是握在自己手中為好。”
樂若華沉吟了會兒,抬眼,似笑非笑,“母后說的極是。”
樂若華當然不是擔心未來,功高震主的皇帝。可是同樣的,申頤也不是他們所想的一般,會因為收回兵權對他有所微詞甚至下手。既然所有人都想要他收回兵權,那他就收回好了。
“反正量申將軍也不敢怎樣的。”這句話是付然說的,嘴角掛着冷笑的意味。
即使三年不見,付然與申頤的重逢其火藥味只有增無減。樂若華都忍不住覺得這也算是歡喜冤家了,每次即便付然寫信提點計謀也是極盡嘲諷之能事,自然得到的也是申頤火力全開的指桑罵槐,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基本上就是他三年間除了處理國事的娛樂項目了【喂。
眼見兩個人鋪一照面就開始火花迸射,樂若華不禁有種想嘆息的衝動。好在付然對於樂若華的在意遠超過找申頤麻煩的興趣,是以他按捺住自己想要嘴炮的心情,將注意力第一時間就放到了皇帝的身上。
“皇上,明日早朝,想必各位重臣都會諫言,收回申將軍的兵權,您看要如何‘順勢為之’才好。”付然顯然是有什麼計劃,樂若華多少猜得到一點,再度感慨了下付然切開來是黑的以及申頤為何你要得罪這個人呢,樂若華還是首肯了他的建議,“就這樣吧,想必燁王一派也按捺不住了。”
付然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覆,輕飄飄地看了眼申頤,經過些年相處也夠了解皇帝的他知道對方有後續要和申頤交代,自己不知道才更好配合演戲,便向皇帝行禮后,對申頤卻直接是180°大轉變地哼了聲,甩袖離開。
“……你究竟是多遭他恨。”這下連樂若華都忍不住吐槽了,要知道付然在別人眼裏是多麼翩然優雅的男人啊,看見申頤就破功也是醉了。若不是確定兩人之間沒有一方是有粉紅泡泡或者曖昧的,樂若華都想當月老給倆牽線了,太絕配。“你前世究竟對他做了什麼啊。”他到底沒忍住問道。
申頤看上去其實也不是莫名其妙的樣子,似乎是大致知道怎麼回事。但一聽樂若華的口氣宛如哎呦你們這對歡喜冤家也是有氣,很想說究竟是誰造的孽。可是看着樂若華那眼神又發不出脾氣,最後硬是憋了一肚子氣自己咽下去,堂堂七尺戰神都替自己委屈。
“他本該追隨你而死,以成全他的一片忠心。可是你偏生讓他活着,讓他等着。”申頤也乾脆強行扔鍋,他看出來了,旁敲側擊、拐彎抹角地責備也好暗示也罷,對於樂若華是不痛不癢的,乾脆就直接說出來,讓他避無可避,“你也知道燁王對他……”
他忽然就閉了嘴,因為他看到樂若華的瞳孔遽然收縮了下,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不,付然的話,應該有辦法……”
申頤心中閃過一絲不忍,頓了頓,終是說了,“他多智如妖,可這畢竟是皇權天下,何況對他來說,他有一定要為你做到的事。說他忍辱負重,許都是輕了吧。畢竟付然是這樣驕傲的一個人。”
申頤等了會兒,看向樂若華,對方的眼神有些漂移,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那是他所熟悉的樣子——當他受到了打擊的時候,他就是會這樣的作態,看似比以往都更加的安靜,幾近失去存在感。
“他不能恨你,不會恨你。所以他就恨我、恨燁王、恨太后、恨明家、恨所有讓你不得不選擇死亡的人。”申頤冷酷地說,“太后如今安分守己,明家卻是慘淡。儘管完全沒到滿門抄斬的地步,可是如今名聲毀了,為了給百姓一個交代,該貶的貶,該流放的流放,習慣了富裕強權的那家人,這遠比死還要痛苦可怕;燁王這邊自是不提,我想他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最殘酷的結局。我,我還有用,我是這個國家的戰神,內憂外患,我是有價值的,我對如今的你是無害的,所以他不會動我。這三年,他做了多少事,你不是沒看到,上輩子落井下石的、臨陣倒戈的,你看他可有手下留情?他已經不是前世的那個付然了,樂若華。他和我們這種人是不一樣的。對他而言,他只有一輩子,即使重來,他也依然被困在上輩子的夢魘中,不曾醒來過。”
“別說了!”樂若華低喝了聲,“別說了……”
“不,我要說,樂若華。我離開了三年,有無數的話想說,可是我卻不知道如何說。”申頤用一種和樂若華一瞬間近乎重合了的平和眼神看着對方,沒有放開氣勢,卻依舊讓樂若華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他甚至不敢直視申頤的眼,“我想問你一句,活着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重要到……每一世你都要做出那樣的事情。為了活着,你不在乎傷害任務人,對嗎,無論是你、我還是其他人。”
“我不欠你的。”樂若華眸光驟冷,一字一頓,“你不要搞錯了,申頤。我確確實實的‘為你付出了全部’,你確實‘負我’。誠然我有我的目的,可是憑什麼你覺得,如果沒有任何目的,有那麼一個人,就要那麼賤的在你每次厭惡的時候倒貼回來,明知你不過裝傻充愣還要為你雙手捧上性命,讓你拿着刀桶在我這個地方!”他直指自己的胸口。“你有什麼,讓你覺得憑什麼別人這麼對你就合該是沒有目的沒有理由的?!”
“……”申頤說不出話來。謊言如果是騙到死為止,那麼做的事情也成了真,根本不能說誰騙了誰。但是他心痛,痛的讓他想要彎下腰,低下頭。他緩了口氣,臉色有些僵硬,冷氣四溢,他心中難過,卻說不出口。“好,你不欠我的,可是付然,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