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冤氣

第二章 冤氣

我不理解這句話,心說妲己具體指的是啥?風還是屍體?

兩個抬屍員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我們仨一同注視着她。

妲己不再理我們,一邊往抬屍擔架旁邊湊了湊,一邊閉上了眼睛。

看得出來,她有反應,臉上出現好幾個微表情,似乎是享受,又似乎有些興奮……

大約過了十秒鐘,她再次睜眼,也不再提感覺的事兒了,招呼我們趕緊回警局。

我打心裏有個評價,這傻娘們一定是神神叨叨的毛病又犯了。

妲己堅持跟屍體在一起,都躲在車廂里。我可沒這癮頭兒,跟這倆哥們一同擠到駕駛室了。

運屍車開的不快,一路還很顛簸,我不知道妲己在幹什麼,我們仨爺們卻聊得不錯,也藉機攀攀交情,留個電話啥的。

回到警局,妲己跟抬屍員都去了後院。法醫門診、解剖室、停屍間都在這裏。我則直接回了值班室。

現在大嘴走了,值班室就剩我一個人,顯得很冷清。我看着滿桌子剩下的啤酒和花生。

我不想浪費,尤其自己一個月工資才多少?哪敢像富二代那樣隨便糟蹋錢。我獨自吃喝起來。這期間也瞎琢磨一番,權當給自己解解悶了。

最後我想到大嘴了。我看看時間,這都一個多鐘頭了,他應該見到女友了,但到底啥進展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給他打個電話,響了十聲。電話嘟的一聲自動掛了。

對我們這些刑警來說,有個硬性要求,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而且除特殊情況外,電話不能靜音。

我心說大嘴咋不接呢?我又撥了一個出去。這次足足響了七聲,當我以為又要掛了時,大嘴接了,還喂一聲。

我冷不丁愣住了,因為大嘴語調很冷很淡定。我太了解他了,這小子啥時候這麼正經過?

大嘴沒再主動說啥,我倆也不能這麼僵着。我問他,“在哪呢?”

大嘴依舊冷冷的回答,“女友家裏。”

我又說,“找個方便的地方,我跟你說點事。”

大嘴沒理我這茬兒,告訴我,他跟女友聊天呢,有事明天再說吧。隨後他掛了電話。

我舉着手機,獃獃出神。

我意識到這裏面有事,而且會不會跟女屍案有關呢?我不知道。

不過話說回來,大嘴人沒事就好。

我不想太多,這都後半夜了,我把啤酒和花生米都消滅后,又接一盆水回來,準備洗洗睡覺。

其實值班期間也不能睡覺,但芬姐在這方面管的不嚴,不然大晚上沒啥鳥事又不讓睡,誰能熬得住?

我蹲在地上,撲哧撲哧的洗着。正當打滿香皂的時候,值班室電話響了。

我心裏一緊,心說不會又有啥命案發生了吧?那今晚可夠熱鬧的。

我沒時間洗皂泡,拿濕毛巾隨便抹了一下,衝到電話旁。

接通后,是妲己挺有女人味的聲音。她說,“圈哥,快來解剖室。”就又把電話掛了。

我挺奇怪,今晚一個個都咋了?先是大嘴,又是妲己,打個電話都不讓對方說話呢。

另外一想到妲己的解剖室,我直犯嘀咕。在警局裏,它還有別的稱呼--禁區。

我承認,自己沒正經八本去過解剖室,但有幾個老同志觀看妲己解剖后就放出話,不想找堵、找不自在的,千萬別去那裏。甚至想想看,現在還他娘的是夜裏。

我很想回撥給妲己,告訴她,我要睡了。但與公與私來看,我不能這麼撅她面子。

我點根煙,一口接一口的吸上了。我找理由給自己壯膽,順帶着,我想起大嘴一句話了,啥叫老爺們?天山達坂撒過尿,死人溝里睡過覺!

我又想自己不就去接觸下屍體,看看解剖么?有什麼大不了的,干他奶奶的。

我把半截煙一丟,披着警服出去了。

但剛到後院,我的氣場就弱了一大截。這裏黑咕隆咚,連個燈也沒有,停着的一輛輛警車,看着哪像車?一個個跟帶輪子的黑棺材沒啥區別。

我不自在的深吸兩口氣,又藉著手機屏幕光,摸到解剖室門前。

當摸到緊閉的大鐵門時,那股瘮人的涼意更讓我覺得,這像是鬼門關的大門。

我推了推,發現關的挺死的。我承認,自己頭次來這裏,不知道怎麼開門。

我罵了句晦氣,四下亂摸,看能不能找到門鈴。但突然地,大鐵門打開一個縫隙。

我急忙順着使勁,借縫鑽了進去。

這裏只點了一個瓦數不夠的黃燈泡子,跟我印象中解剖室被無影燈照着,有那種敞亮的感覺完全相反。妲己正站在解剖台旁邊,眉頭緊鎖中。

解剖台離門口少說五米遠。我詫異的四下打量,心說原來不是妲己給我開的門?那門怎麼開的?

我有點胡思亂想了。妲己留意到我,催促讓我快過去。

我把雜念放一放,走近后,看到解剖台上的女屍大變樣了。

其實準確的說,這不叫屍體,而是一個個屍塊了。我數了下,有八塊。我想起大卸八塊這個詞了。

這一刻,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這具女屍早晚要被家屬認領,如果警方把一個個屍塊交給他們手裏,這成啥了?難道還要說,“不好意思,辦案需要,一不小心就把它拆零碎了。”

妲己似乎沒我這麼在乎,還指了指女屍的頭,讓我看看。

女屍的腦袋連着脖子,是一個獨立的屍塊,臉上還蓋着一條毛巾。

我猜妲己的新發現,就在女屍臉上。我暗中捏了捏都是汗的掌心,調整下心態,又伸手把毛巾扯下來。

我早就知道,女屍臉有些猙獰,但當看清現在的情況后,我心跳加快,腦袋嗡了一聲。

妲己這小悍娘們,竟找來開瞼器,把女屍兩個眼皮都扒開了。

女屍的兩顆大眼珠子,圓咕隆咚的瞪着我,尤其臉皮都有點塌了,整體一看跟哭一樣。

我受刺激的哇了一聲,忍不住往後退。但妲己不給我這機會,湊到我身後,用她的身子頂住我不說,還用力往前推。她胸前那倆大餑餑也都壓在我後背上了。

這麼一來,我沒躲成,而且要不是自己機靈,及時板住了,還很可能給女屍來個近距離臉對臉。

我讓妲己停下來,我緩了緩,又按照她的意思,重點看女屍的眼珠子,這期間我還極不習慣的眯了眯眼睛。

隔了一會兒,妲己挑了一個眼珠子,用手指輕輕捏捏。

這眼珠子爛的扛不住,一下裂個小口,一股股黏黏白湯從裏面冒了出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側過頭去。

妲己說,“圈哥,你知道么?人的眼球,既是個攝像頭,又是個照相機。”

這話太抽象,我理解不透。我依舊側着頭,讓妲己詳細說說。

妲己繼續捏着眼珠說,“眼球能讓人看到這世界是什麼樣,所以它是攝像頭,而在人死前,眼虹膜也能把那一剎那的情景定格住,所以它更是個照相機。”

別看我不是法醫專業出身,但來警局培訓后,也懂一些這方面的知識。我心說妲己這個說法從來沒聽過,而且也有種玄乎乎的感覺。

我懷疑是不是她胡編亂造的。

我沒明着反駁她,只反問,“你從這個女屍的眼虹膜里發現了啥?”

妲己噓了一聲,讓我心靜一靜,也好好感受下就知道了。

我上來一股好奇心,尤其妲己提過兩次感受這個詞了。我壓着噁心的念頭,再次盯着女屍眼珠看起來。

剛開始,我沒別的異樣,還能聽到解剖室黃燈泡里發出的吱吱聲,但說不好啥時候開始的,我覺得眼前一黑,自己完全被黑暗包裹住,彷彿掉到一個黑色空間裏。

我辨不出方向,更找不到出路。我急了,這時四周颳起小風,雖然有一搭沒一搭的,卻冰冷刺骨,直往我后脖領子裏鑽。

我難受和無助的不行了,想狂叫一番,卻始終發不出聲來。

有人碰了我幾下,這讓我徹底從“魔怔”中解脫出來。我扭頭一看,是妲己,她還問我,“感受到了么?她很冤!”

要不看在她是省廳特派員的身份,外加她是個娘們兒,我可能早就大嘴巴子扇過去了。

我心說冤個幾把毛?老子差點被嚇死。

我真不想在這裏逗留了,跟她說,“姐,你是我親姐!我還有事,先走了。”

妲己喂了一聲,想讓我留下來。

但我藉著矯捷的步伐,嗖嗖幾步就竄到門口,擠到大鐵門外面。

這外面還有幾個台階,我往下走時,矯捷勁兒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腿軟。

我不斷對自己鼓勁兒,說孫全!是個爺們就撐住了。但我真撐不住,一個踉蹌,我勉強沒摔,最後坐到一截台階上了。

我腦門呼呼往外冒汗,也全是冷汗。

我大喘着氣,回頭瞅了一眼。妲己沒追出來。

我能好好鬆快一下了,這時我又回想起她剛才說的話,“冤!”

我對此很不理解,心說這起分屍案還沒告破,兇手沒被抓到呢,女屍真有在天之靈的話,也犯不着這麼早喊冤吧?

難不成我聽差了?妲己說的不是冤字?或者這個冤還有別的解釋?

我挺迷糊,等身子緩過來一些后,我又立刻往警局大樓走,心裏還念叨一句,妲己、妲己,怪不得叫這外號,殷商時期的妲己就是個異類,還研究出炮烙。而這個蘇漾,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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