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不是他不想看她,相反地,他渴望可以毫不遮掩真心地直望着她,但他就是不能。

她不會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命令自己不去看她,用了多少冷漠的外衣去包藏灼燙的真心,她不能知道……他情願以無情的面容去隔絕她的一切,也不要讓她同他一般嚐着生離死別的痛。

停下手裏的動作,范靖喜瞪着殷侑丞好看的側臉,氣悶着。

「就不能給我個答案嗎?點個頭或搖個頭很難嗎?你這種什麽都不願回應的態度,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痴……」白痴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她早該矇著良心,別去管他死活才是,他大男人受點皮肉傷不會怎麽樣的,哼!

放下手中的水煮蛋,范靖喜悶着臉改拿起棉棒沾上藥水,為他抹了抹唇角,那動作有些粗魯。

幹嘛還要幫他上藥呢?她現在應該要翻臉走人才對啊!真要當個徹底的白痴嗎?

她在心底對自己叫囂着,但手裏的動作仍是背叛了她的意志,她就是無法對他身上的傷痕視而不見。

哼,過了今天她就可以不管他生死了,往後就算他不主動取消「AGame」的預約,她也會拒絕接他這個客人的,走着瞧吧!

賭氣似地處理好他身上的傷,范靖喜收拾着她的小醫藥箱,這回別想她好心地將它留下給他了。

當她提着藥箱,打開他家大門準備定人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他低沉的嗓芷曰。

「我不是同性戀。」他說。

本以為今天是聽不到他吐出任何字句的,現在聽見他說話了,范靖喜反而愣住了。

「啊?」她回頭望着他,努力消化他的話意。

「還有……你沒有得罪過我。」而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是多麽地愛你……

「啊?」這一回,范靖喜不僅消化了他上一句的話意,連同第二句話她也聽明白了,他這是在解釋回應她,讓她忍不住傻在原地無法反應。

只是,當她以為他進步了,至少肯回應她的問題,這才想着是否該把手裏的小藥箱遞給他時,他卻有了動作。

他抬起大手,但為的並非是向她揮手道再見,而是不輕不重地推了她一把,那力道拿捏得十分恰好,只讓她向前跨出一步,但那一步正好落在大門外。

然後,在她反應之前,他反手就將大門給關上了。

小喜,對不起。

范靖喜瞪着眼,無法置信他對她做了什麽。

雖然她早有走人的打算,甚至都走到大門口來了,但他這輕輕一推,卻變成了她非自願離開,而是被趕出門去的。

什麽跟什麽啊?

兩個星期後

不意外地,殷侑丞取消了「AGame」所有的預約,這一點讓范靖喜省下了拒絕為他服務的時間,反正他不取消,她也打定主意刪除他這個客人。

雖說離上回兩人接觸的時間已過了半個月,但每每想起自己莫名地被趕出大門,她仍有氣。

「可惡!」

原以為他願意回應她就是大大的進步了,卻沒想到下一刻他居然如此無禮地對待她,真是的……

想到就氣,卻又無法說忘就忘,因為每天只要她結束工作,便會再度想起他惡劣的態度,誰教他就住在她的對門呢?那扇總是緊閉的太門彷彿天天都在嘲笑她似的。

還好那扇門的主人十分的安靜,打從上回從他屋裏「走出」后,她便沒再碰見他了,這一點讓她安慰了些,少碰面至少能讓她自在一點。

現在她步出電梯外,拿出鑰匙直接開啟自家大門,她要自己別回頭多看對門一眼,那隻會讓她心情惡劣罷了。

她洗了個澡后再度下樓,來到住家附近的超市採買生活日用品。

推着手推車,逛過生鮮區,拐個彎走入生活用品區時,她看見了殷侑丞,而他正低着頭拿起一瓶不知是洗髮精還是沐浴乳的罐裝物。

范靖喜下意識地退回生鮮區,身體的反射動作要比她的思考快速。

是的,她不想與他面對面碰個正着;她不想再對上那雙冰冷異常的瞳眸;她不想強迫自己佯裝女王般的高傲面孔,只為證明她也可以同他一般將對方視為無物,她不是那種個性的人,她辦不到。

雖是氣他無禮,但兩人若真是面對面碰着了,她肯定擺不出任何「歹看面」,只是徒增尷尬罷了,她自己尷尬。

能閃則閃吧!

於是范靖喜又再逛了一回生鮮區,做任何移動前一定會先張望四周,先搜尋殷侑丞的位置才好避開他。

二十分鐘后,她幾乎買好了她想要的東西,結帳前她再次張望着。

遠遠地,她看見殷侑丞正在櫃枱前結帳,於是她停留在原地等待着,直到他結帳結束后,這才推着手推車去結帳。

結完帳后,她算了算時間,現在她步出超市外應該也不會過上他,因為他早該到家了。

提着買好的東西,她緩緩地往回走,行經小公園時,耳里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那聲音聽來像是小貓的叫聲。

范靖喜停下腳步靜靜地聽着,發現聲音似是從右前方傳來的,於是她循着聲響移動腳步,最後在一顆樹下發現了聲源。

一隻小紙箱內居然裝着三隻小貓咪,牠們不斷地發出微弱的喵叫聲,仔細一看,小貓們個個不到巴掌大小,看來是剛出生不久而已。

放下手裏的東西,范靖喜蹲下來,一臉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小貓們。

顯然小貓們是被棄養的,該怎麽處置牠們呢?

大樓有明文規定是不能養貓狗的,而她的工作忙碌也不會是個好主人,送去寵物店等人領養嗎?但若沒人願意認養的話,牠們最終也只能被送進動物收容所去了。

正當她蹲在原地思索的同時,突地一道身影出現在身旁。

她反射性地抬頭望向來人,她以為是和她一樣被小貓聲音吸引而來的路人,怎麽也料想不到竟會是方才她不斷避開的殷侑丞。

殷侑丞沒望向她,而是彎下身來抱起紙箱。

見他抱着紙箱邁開步伐,范靖喜顧不得兩人之間存在的詭異氛圍,反射性地跟在他身側,「社區規定不能養貓狗的。」

「我知道。」殷侑丞淡淡地回應,腳步不曾停歇。

「那你帶着小貓們要去哪?」

「寵物店。」本想選擇沉默的他,最後仍是回答了她的問題,只因為她一直都是個有愛心的人,若他選擇不回應,那麽她會固執地非要找出答案來的。

「你……」范靖喜本想問他的打算是否跟她預想的一樣,但她及時收口不再問下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而他卻是半天吭不出個屁來,雖然剛才的問題他都有回答,但這不表示接下來的問題他會繼續回應她,所以還是別問了吧!省得又得拿熱臉去貼冷屁股了。

知道她有話想問,但殷侑丞的視線不曾望向她,不論是言語還是肢體動作他都不想鼓勵她發問。

剛方她低頭蹲着,才讓他無法察覺是她,若早知道是她的話,他不會上前去的,他會在一旁靜靜地待着,等她離去后再來處理這些小貓們。

就這樣,兩人靜默地一路來到離小公園最近的寵物店。

范靖喜沒有跟着殷侑丞走入寵物店裏,只是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着他與獸醫談話。

耳邊是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聲,隔着玻璃,她聽不見殷侑丞與醫生說了些什麽,但看着那一張一合的嘴,她竟又生起了悶氣來。

什麽嘛!跟醫生那麽有話聊,跟她卻惜字如金,還說不是同性戀?她懷疑了……

看着醫生開始在為小貓們做簡單的檢查,范靖喜轉身走人了。

這下子她可以放心了,因為他做了她想做的事當她邁開腳步背對着寵物店走人時,沒察覺一道情感深渺的目光正緊緊鎖定她的背影,直到她遠去的身影再也看不見為止。

小喜……

接連着三天,范靖喜天天都想着那些小貓們,還有那個沉默的男人。

想着小貓們是否有人願意認養了,想着那男人……什麽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只是那張總是冰冷的面孔會自動浮上她的腦海,佔去她某些思維。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對,但她無法言喻,她自己甚至迷惘了,懷疑自己腦子有問題。

當他只是純粹的客人時,她只在乎他是否滿意她的服務品質及手藝,但當他成為鄰居后,一切都變了。

成為鄰居后,兩人的接觸一直算不上愉快,至少她是的,他應該也差不多吧?她該將一切的不愉快忘得精光才是,包括他這個讓她不爽的元兇,但她辦不到,好怪……

前兩回的不愉快,她忘不了他惡劣無禮的壞印象,但三天前,當他捧起紙箱走入寵物店的那瞬間,她居然可以輕易原諒先前他對她的失禮行為。

喜歡或者懂得愛護小動物的人都不是壞人——她聽過某個客人這麽對她說。她想,那名客人沒騙她。

第一回他救了她,雖然後來她莫名哭着回家去,但他未曾口出惡言,更未責怪她的牽連;雖然他表面總是生人勿近的冰冷摸樣,但他捧着裝載着小貓們的紙箱時,是那麽地小心翼翼,他甚至放慢行進的腳步,好維持雙手平穩度,不讓顛簸的波動驚嚇了箱裏的小貓們。

兩人一路雖然不曾打破沉默,但他那些細微的小動作她已察覺,要自己在心底不斷地給他負面評價已是不可能。原來,他這看似冷漠的冰山男也有溫暖的一面,只是目前看來,他對動物要比對人類溫暖一些。

如果……他的溫暖能夠給人,那會是什麽樣的情景呢?這幾天她老想着這個問題。

晚上八點鐘,她收工回家去,但今晚她沒有直接進入社區大門上樓去,而是學了一回大禹過門而不入,但她不是為了治水,她是為了去寵物店。

越過住家走了約莫五分鐘的路程,她便從透明的玻璃窗上看見了那三隻小貓咪。

「你好。」她推門走入寵物店裏,向櫃枱里的人問好。

櫃枱里那名年約四十的男子,正好就是三天前與殷侑丞接洽的動物醫生。

「你好,請問需要什麽呢?」動物醫生笑容可掬地問道。

「我想請問有關那三隻小貓咪的問題。」范靖喜指着窗邊的日式貓籠。

「好的,你請問。」那三隻出生不久的小貓很可愛,所以他特地放在玻璃窗旁,讓來往過路的人都可以看見牠們可愛的面貌,也讓牠們可以看看外頭的世界。

「我想請問已經有人認養了嗎?如果還沒,可以給我養嗎?」說著,她腳步已在貓籠前站定。

這幾天她反覆想了又想,還是決定由她認養這些小貓吧!社區明文規定不能養寵物,那她就養在店裏吧!

她打算好了,從北區的店面里找個區塊分隔開來,讓小貓們入住,也提供給愛貓的客戶們專門使用這區塊。這麽一來,隨時隨地都有人可以好好地照顧小貓們,她便不用擔心太多了。

但是范靖喜提出的問題,卻讓動物醫生微蹙着眉,他語氣有些為難地說:「不好意思,這三隻貓我們不提供認養的,因為牠們本來就有主人了。」

「什麽?」什麽叫本來就有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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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給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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