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好好活下去

有開端，就一定有蔓延的趨勢。

我知道，這片領域，距離真正的地獄已經不遠了。

殺戮之氣，彷彿荊棘之刺，正在悄無聲息的延伸。

石室里瀰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兩具屍體，一動不動的倒在地面。

冷靜下來之後，我才感覺到害怕，不敢直視那兩具屍體。

我害怕他們突然挺立起來，朝着我搖搖晃晃的逼過來。

心裏很害怕，可我的眼神，還是忍不住朝他們身上瞥去。

昏暗光線之下，他們的臉慘白慘白的，眼珠彷彿玻璃球一般，凸起在空氣里。

恐怖、可怕。

我把視線避了開去。

石室的氣息冰冷而沉寂，像是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薄霜。

石室之外的圓形區域，好像沒有響動發生了。

只是，不知道每間石室之內，會不會爆發著和我們一樣的殺戮事件。

我的腦袋，止不住的亂想。

和弟弟坐在石床里，在沉寂里，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圓形區域裏。突然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我朝着石室門口看去，那裏有數道模糊身影緩緩穿過他們。

我的心裏一緊，是他們……

那群黑衣男人。

今天，會有“30”個嗎？

腳步聲，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眼前，突然有幾道身影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果然是黑衣男人。

他們的表情和以前一樣，麻木而冷漠。

我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緊張的看着他們。

難道……他們要對我們出手？

但。他們只是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什麼，而是把兩具屍體拖了出去。

看着他們消失在我眼前，我懸着的心鬆了下來，陳少澤也輕輕呼出一口氣。

還好……並不是要“處理”我們。

圓形區域之中的腳步聲好像越來越細碎了，我想了想，從石床上站了起來，朝着石室外面走去。

陳少澤拉了拉我的衣角。用詢問的眼神看我。

“一起出去吧。”我看了他一眼，說。

他拉着我的手，乖巧的跟在我身邊。

我們一起離開了這間石室，朝着廣闊的圓形區域走去。

仿若廣場一般的中心區域，多了很多具屍體，那是少年們的。

在不久之前，一定爆發過殘忍的爭鬥。

還有數名黑衣男人，從不同的石室里。拖出少年的屍體。

和我猜想的沒有錯，其他石室，果然和我們所在的石室一樣，爆發過爭鬥。

爭鬥失敗的結果，便是死亡。

我嘴唇發白，看着那些屍體，心裏有點冰涼。

一天，又死了這麼多人。

而且。死亡的原因和外在因素無關，僅僅只是因為我們相互之間的殘殺。

人的殺戮之心被釋放出來，真的很可怕。

我有一種預感，在這裏的時光，將會越來越艱難，越來越恐怖。

“17、18……”

廣場中心站着一名高大的身影，嘴裏輕輕吐出一個個數字，他的表情，同樣的麻木，同樣的冷酷。

可我們聚集在周邊的少年，臉上所浮露出的表情，已經不再是恐慌與驚懼，而是……緊張。

緊張着，那名黑衣男人嘴裏的數字。

“30，31……”

聽到“30”這個數字，我們所有人的心，都鬆了下來。

可黑衣男人的聲音，還沒有停止。

一直到“36”這個數字的響起，他才停止了發聲。

此刻，所有黑衣男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像是一團密集的烏雲。

那名出聲的黑衣男人看了一眼地面的屍體，淡淡的說了一句：“超標了。”

說完那句，他轉過身，挪動着腳步，朝前走去。

圓形區域的角落傳來“轟隆隆”響聲，一群黑衣人，走進了打開的石壁出口。

光亮，再次射入了我的眼睛，讓我的眼睛眯了起來。

那道出口，看起來那麼的近，可又那麼的遙遠，讓我們不敢接近。

氣息，再次恢復沉寂。

過了一會兒，在我們頭頂高高的欄杆之上，一道看起來並不健壯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那裏。

“明天，依然是30。”他說。

說完這句，他消失在了我們眼前，只留下一臉怔怔的我們。

氣息，重新恢復冰冷與寂靜。

周圍的少年怔住了一會兒。突然凝住眼神，朝着周圍打探。

他們的眼神很陰冷，像是打探着自己的獵物。

我面色一沉，心裏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走。”我對陳少澤說。

陳少澤老實的跟在我身後，走入了石室之中。

我們身後的這片陰暗區域，已經完全淪為了地獄。

過了一會兒，空氣里再次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和昨天一樣。黑衣男人來送飯了。

黑色袋子放在石室門口，這一次，我們沒有輕易放棄它的念頭。

我們很珍惜，一天只有一次的吃飯機會。

袋子裏依然只有一雙筷子，一份飯菜。

石室里依然有血腥的刺鼻味道，但是沒有之前那麼濃烈。

我先吃，吃了一小部分，然後給陳少澤吃。

“你再多吃點。”陳少澤對我說。

“我飽了。”我搖搖頭說。

陳少澤用那雙漆黑的眼眸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說：“以後我們一人一半好嗎，我來分。”

我怔了一下。

“否則我吃不下。”他說。

猶豫了一會兒，我點了點頭：“嗯。”

“你再吃點。”他把飯盒伸到我面前。

我接過飯盒，扒了幾口。

心裏有一股柔軟的感覺，我很高興，我的弟弟這麼懂事，這麼會疼人。

一天，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黑色欄杆放了下來。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我和陳少澤躺在石床上，輕輕聊着天，放鬆心情。

這裏看不到黑夜，當困意襲來的時候，便是我們進入睡眠的時候。

第二天很快到來了。

又有殺戮爆發了。

圓形區域裏爆發著殺戮事件，周圍的石室里，也爆發著殺戮事件。

我好像習慣了。

這天，我又殺了一名少年。

那時。我聽到腳步聲，我從石床上站了起來，躲在石室門邊的隱秘角落。

一名面色陰冷的少年，走入了石室之內。

他的眼神，緊緊盯在陳少澤身上，有一股炙熱的光澤閃爍了起來。

我從他後面，彷彿一頭野獸一般，沖了上去。

右手胳膊。緊緊勒住了他的喉嚨。

聽着他嘴裏的“嗚嗚”聲音，我的心，有那麼一瞬間的軟了下來，但那抹心軟，很快被陰冷與殘忍所代替。

我和陳少澤很小就在外面的世界混，知道這個世界的殘酷與無情，對別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既然別人對你有殺意，你又何必要心軟。

更何況，我和陳少澤，一定要活到最後。

掙扎的動靜越來越小，耳邊的嘶啞聲消失了。

我沒有鬆手，繼續用了一會兒勁，才鬆開他的屍體，然後，癱軟在地面。

陳少澤驚滯的看着我，但眼神里，少了一絲昨日的驚懼。

他也開始適應起這個壞境了。

坐在地面，我大口喘息。

我感覺，我們才是獵人，從石室外走進來的，才是我們的獵物。

我們不敢出去，時刻精神緊繃，查探着周圍的動靜。

今天。沒有人再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黑衣男人再次出現在了這裏，清理屍體。

40……

今天死亡的人數，比昨天還要多。

每個人，彷彿越來越適應這種生活。

活着的少年們，眼神變得鋒利而炙熱。

有一部分少年又開始挪動眼神，尋找明天下手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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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的氣息，越來越濃烈了。

一天又一天，持續着殺戮的生活。

到最後，那名叫做沈叔的中年男人沒有再給我們安排死亡人數，而殺戮，依然在持續不斷的進行。

彷彿成了習慣。

陳少澤越來越堅強，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冷酷，他和我一樣開始殺人。

我們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危險，成了別人惹不起的對象。

因為，我們都在守護着身邊最重要的人，我們心裏的信念，比任何人都要強大。

到最後，我們離開了石室，活動在圓形區域之上。

有不少少年，活動在這裏。

每個人都很危險。

可他們，只是單獨一人。

他們鬥不過我和陳少澤。

存活在這裏的少年越來越少了。

直到有一天。只剩下十三人。

消失了很久的叫做沈叔的男人，再一次出現在了欄杆之後。

“明天，只能剩下一人。”他站在那裏，隱藏在陰影之下的面容很陰森可怖。

我們抬起頭，怔怔的看着他。

他沒有再說話，消失在了我們眼前。

我們十三名少年，靜靜站在地面，沒有動。

可我們每個人的臉色，很快陰沉了下來，眸子裏，被一股銳利的殺氣覆蓋。

“哥。”陳少澤叫了一聲我。

“小心。”我說。

“嗯。”陳少澤點了點頭。

一股暴風般的殺戮，在沉寂而又冰冷的氣息，很快爆發出來。

他們每個人，都是單獨存在的個體，只有我和陳少澤，是相互依存的一個整體。

我們兩。能夠發揮出遠比個人大得多的威脅力。

艱難的打鬥之中，最後存活下來的，只剩下我和陳少澤。

周圍瀰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地面上，多了十一具屍體。

我和陳少澤大口喘息，坐在了地面。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我們重新站起來，走進石室。

過了一會兒，空寂的區域裏，響起轟隆隆的聲音。

石壁被打開的聲音。

叫沈叔的男人，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他放了兩雙筷子，兩份飯菜在我們眼前。

“我沒看錯你們，”他看了我們兩一眼，眼神淡漠而冰冷，“但明天，只能剩一個人。”

我和陳少澤的臉色，同時變得慘白。

他轉過身，朝前走去。

“就……不可以破例嗎？”我抿了抿嘴唇，艱難開口。

中年男人的身影頓了一下，說：“不可以。”

我和陳少澤相互望了一眼，眼神同時變得銳利，身影一閃，朝着中年男人掠去。

三個月的殘酷廝殺，讓我們練就不凡的身手，所以我們才有自信出手！

只是一個人而已！

可我們想的太簡單了。

直到他出手，我們才明白雙方身手的差距。

我們完全看不清他怎麼出手，便感覺胸上湧來一股強烈的疼痛感，我和陳少澤朝着後方重重摔去。

那個人冷冷看着我們，居高臨下：“你們要是都不想活，我可以滿足你們。”

我抿了抿蒼白的嘴唇，沒有說話。

空氣里沉寂了一會兒，那個人轉過身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陳少澤從地面爬起，拿起地面的飯盒。

我們相互無言，默默吃着手裏的飯菜。

只能……有一個人從這裏出去。

我的腦子裏，滿滿都是這句話。

心裏有一股酸澀的滋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和弟弟吃飯的機會了。

吃完飯，我們和以往一樣，躺在石床上。

“哥……”陳少澤說。

“少澤……”我抿了抿嘴唇，“先靜一會兒吧。”

陳少澤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陳少澤又開口：“你一定要快樂的活下去……”

“少澤……”我低聲呵斥他，“不要亂說！”

陳少澤說：“你是我最愛的親人。”

我強忍着心裏的酸楚，聲音低低的說：“我想睡覺了。”

“哥……”陳少澤說，“再說些小時候有趣的事吧，那個時候我太小了，完全沒有印象。”

我抿了抿酸澀的嘴角，腦子裏，開始回憶起那座很貧困很荒寂的小村子裏的生活。

我蠕動着嘴唇。跟陳少澤訴說起小時候的生活。

手裏的筷子，被我藏的很深。

我下定決心，只能活下一個人的話，一定要讓弟弟活下去。

不知說了多久，腦海里，終於席捲出一股很強的困意。身邊的陳少澤，似乎也睡著了。

我想爬起來，卻感覺身體內沒什麼力氣，實在控制不住，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錯過了大事。

我想趁着陳少澤不注意，獨自結束自己的生命，居然……睡了這麼久！

我偏過頭，瞳孔一縮，身邊。沒了陳少澤的身影。

心裏，生出一股很強烈的不祥預感。

我飛快站起來，腦子裏嗡嗡作響，後背有涼意泛出。

我沿着石室一個個找，一邊呼喚着陳少澤的名字。

沒有任何動靜。

轟隆隆。

不知過了多久，我走到巨大空寂的圓形區域，石壁緩緩被打開了。

叫沈叔的男人，再次出現在了我眼前。

“你可以出去了。”他看着我說。

我睜大眼睛。面容蒼白。

“我……我弟弟呢。”我的聲音十分顫抖。

“他死了。”他說。

我如同被一道霹靂劈中，身軀輕輕發抖，面若死灰。

怎……怎麼可能。

“怎……怎麼會？”我全身發抖，鼻腔里，有一股發酸的滋味。

“我說了，能從這裏出去的，只能是一個人。”他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看着我。

“那……他的屍體呢。”我咬了咬牙，忍受着胸腔里劇烈的痛楚，顫聲道。

“他是清晨自殺的，屍體被我們處理掉了。”他說。

我的心臟彷彿崩碎了，胸腔里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感。

“他能做出這樣的行為，說明，你對於他來說，是最重要的人，重要的，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生命，”中年男人看着我，“那麼他，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

“怎……怎麼會……”我的雙膝跪在地面，淚水很快浸濕了整張臉龐。

我不相信……

我不接受這個事實。

“不管你接不接受這件事情，人死不能復生，”他看着我，低低的開口，“跟着我，好好活下去吧。”

好好活下去……

失去了至親的人，我怎麼可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