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風裏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這東西來歷不明,那寺里人多口多的,到時候知道這府里姑娘撿了人家的汗巾子還收在房裏,不說三道四都奇怪,以夏青筠的行事,斷不會做這樣決斷才是。但是夏青筠說的明白,她又不敢去觸夏青筠的眉頭,便也只好將那汗巾子收進一個衣包里,又扔進箱子。
轉身正要走,就聽見夏青筠又在後邊喚道“將這衣包好好收了,只怕哥哥到時來尋。”
紅葯見如此說,只好將這衣包抱着,又往外邊來。
到外邊穿廊上時,就見赤芍正立在鳥籠底下看着雀兒打架,獃獃的出神。她只當赤芍還在為剛剛的事情不痛快,便叉手過去往她肩上狠狠的一拍,笑道“你怎麼立在這風口裏發獃不進裏頭去答應?仔細待會兒她又惱你。”
赤芍冷笑了一聲兒,將手裏的帕子往鳥籠上一甩,驚得兩個雀兒撲哧哧的只顧亂飛亂撞,她才轉頭看着紅葯,道“橫豎遲早都是要散的,她這般做法,說不定咱們的性命也要給帶累沒了。現在她惱不惱我,又有什麼要緊?”
紅葯見她面色不好,不似玩笑說話,便也忙斂了笑意,探問道“這又是怎麼了?平日裏被她吵嚷,也不過一笑而過便罷了。今日怎麼氣成這樣?說話也需忌口才好,別嘴上沒個把門的,被人聽見了可不是耍處。”
二人正立着說話兒,外邊就有個小丫頭子探頭探腦的在門上看覷了半日,待紅葯預備要叫她時,又撒丫子就跑。
紅葯便笑道“也不知是哪個姑娘房裏的丫頭。還沒留頭似地,這麼著急忙慌的作死怎的?”
赤芍瞥了一眼。便又將頭轉過來,還沒說話便先嘆了一口氣。這才開口說道“罷了罷了,我說與你聽罷!你我都是這裏的家生子,橫豎一輩子也是搭在這裏了的。本來指望着和咱們姑娘相伴一生也就罷了,誰知咱們這樣痴心,人家卻根本沒將咱們放在眼裏呢!”
見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堆話,紅葯更加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便問“究竟有什麼事你快說出來不就是了,只顧一直抱怨什麼?”
赤芍見紅葯也焦急了,方才道“你不知道。頭裏害咱們好一頓亂的汗巾子,原來頗有來歷呢!”
這塊汗巾子本來就有些奇怪,紅葯半日也琢磨不出來哪裏有一星半點像是自家府上用的東西,現在見赤芍這麼說,頓時便說中了心事,忙追問道“這是怎麼說?這塊汗巾子究竟有什麼來歷?說起來,我也覺得這塊汗巾子有些奇怪。”
“豈止是奇怪呢?”赤芍笑了一聲兒,又道“方才我憋了一肚子氣出來,有個老嬤嬤見我為了這事兒挨罵。便偷偷走來告訴我。說這汗巾子便是頭裏那個林公子叫來服侍的丫頭塞在咱們包袱旁邊的。”
紅葯右眼皮騰的一跳,強自鎮定說道“許是那丫頭一時興起,要耍我們玩呢。在寺里,那丫頭怪愛說笑的。”
但這麼說。她自己都不信,汗巾子又不是其他東西,好端端的誰會拿這東西塞到人家包袱里?
果然。赤芍便又接着道“這嬤嬤說,先前又見那丫頭將咱們姑娘賞的帕子偷偷給了林公子。”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登時就將紅葯嚇得呆在當場。半日也說不出話來。
她心裏想不信,但是那嬤嬤說的有頭有尾的。何況她一開始見夏青筠賞那丫頭自己貼身的帕子就有些奇怪,現在聽見這麼說,頓時便暗暗信了幾分。轉頭又想起剛開始時老嬤嬤百般攔着夏青筠去見那外男,夏青筠卻一反常態極力要去的樣子,便又信了三分。
兩下里一對比,紅葯立時便慌了。忙道“那嬤嬤看的可真切?別看錯了,這可不是小事!”
赤芍立了會兒不動,又道“那嬤嬤又不傻,若是沒真看見,難道還平白冤枉自己的主子不成?要知道,這事情到了後日要是被抖落出來,咱們一屋子誰也別想再抬頭做人了。”
紅葯聽赤芍說的這般清楚,頓時如同五雷轟頂一般,腦子裏嗡嗡作響,一屁股坐在欄上,低頭道“可知咱們是那等沒福的!還當自己是揀了高枝兒攀着,誰知這高枝兒卻是2枝枯木,隨時要斷的!好端端的,她有太子妃不當,弄這些勾當做什麼?”說著,卻自己也被嚇哭了,怕日後事情被抖出來要被牽連進去,這可不是小事,自己是夏青筠的貼身丫頭,打斷骨頭連着筋,若是夏青筠不好了,她這一輩子也算是毀了。
赤芍見紅葯這般,自己也難受起來,一開始還勸兩句,到後來見紅葯一直哭,便有些不耐煩了,道“你只顧哭什麼?如今她既然已經將帕子送了,汗巾子也收了,這私相授受的事算是坐實了。她是姑娘,她有事,咱們一般兒的也沒好。少不得咱們自己想個法子,將這事情遮掩過去罷了。”
“你說的倒是容易!難道咱們現在能到她屋子裏指着她的鼻子叫她認了不成?她行動拿咱們當外人,什麼也不告訴我們。我們就算要替她遮掩,也不知怎麼遮掩法兒。”紅葯聽赤芍說的如此簡單,心內頓時也有些恐慌起來,想了一回夏青筠的性格,更加覺得沒了盼頭,一個勁兒的只顧哭。
赤芍皺了眉,正要接著說話兒,就聽見後邊有人笑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兒的,怎麼哭起來了?”
赤芍忙和紅葯使了個眼色,慌忙回過頭去,卻是孫纖淳旁邊的秋墨來送鞋樣子,見二人一個勁兒的吵嚷,還只當二人在吵架。
“你走路也不出個聲兒!”紅葯忙擦了眼淚,站起身埋怨道“要嚇死人怎麼?”
“哎喲喲!你不說話,我自己也替你先羞一羞,我來給你送鞋樣子來,後邊兒有丫頭告訴我你在這裏,我便往這邊尋來了。誰知就看見你哭來。我倒是好意,你卻只顧着埋怨我。”秋墨瞪了她一眼,將手在臉上比劃了幾下,又問道“你們倆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吵嚷起來了?我剛剛從裏邊過來,你們姑娘尋你們呢。”
“不為什麼,赤芍還欠我幾塊碎銀呢,我找她要來。既然姑娘尋我,我便先去罷!”紅葯忙抹了抹眼睛,又笑拉着秋墨道“多謝你巴巴的替我送來,我現在忙不得空,等我空了,再酬謝你。”
秋墨笑道“誰為你的酬謝來?快罷了吧,我還要回去給我們姑娘穿珠花呢,便先回去罷!”
說著,一徑回了家,見孫纖淳穿着家常蜜合色襖兒,玉色綢裙,坐在窗邊兒繡花,便獻寶道“姑娘,方才我往大姑娘房裏去,見紅葯哭呢,揉的兩隻眼兒紅紅的。赤芍也苦着一張臉。”
“哦?”孫纖淳轉頭看她,將手裏的傢伙先放了,一邊又卷着線道“做什麼好好的哭起來?”
秋墨過去替她捧着線團,一邊又道“她們二人一塊兒說話,我也沒聽大清,就聽見什麼汗巾子,什麼帕子之類的話,赤芍又說什麼不能叫旁人知道。弄得神神秘秘的。”
孫纖淳卷線的動作一停,心內便猜度許是因為林晉安和夏青筠的事。
秋墨見她不說話,還以為是自己說的不清楚,便又道“姑娘,我還聽見赤芍說什麼老嬤嬤知道,這又是怎麼說?”
孫纖淳這才回了神,見秋墨一副非要刨根問底的樣子,便笑道“你既這麼想知道,又為何不自己問她去?怕是她們二人拌了嘴惱了也未可知,哪裏就有那麼多是非?”
秋墨原是想獻寶,說些新鮮事逗孫纖淳喜歡的,現在見孫纖淳不甚在乎的模樣,便有些訥訥的,悶悶道“我問了,但紅葯那小蹄子就不告訴我。”
孫纖淳便撲哧一笑,又拿手去指了指她的腦袋,笑道“你有那個功夫去聽牆角,倒不如現在先幫我理好這堆線是正經。左右不關咱們的事,咱們想那麼多做什麼?”她嘴上這麼說,心裏卻知道這隻怕是夏青筠心急,做的太過明顯,惹得紅葯和赤芍也知道了,怕吃罪,才心急的直哭。
但是她心內現在卻也並不急,赤芍和紅葯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往外邊宣揚,她們現在遮掩還來不及呢。
現在既然夏青筠和林晉安已經交換了東西,那還愁沒有事發的時候么?要知道,這府里多少雙眼睛盯着夏青筠呢,總有被撞見的時候的。
停了停,她將線都收進針線筐里,一邊又喚秋墨道“紅葯叫你做的鞋樣子,你給人家送過去了?”
“自然送了”秋墨答應了一聲,又道“我方才去的時候同姑娘您說過了。”
“那就好。”孫纖淳收拾停當,抱着針線筐往屋子裏去“既然東西都送出去了,以後筠姑娘那裏你就少去些。”
孫纖淳的話說的奇奇怪怪的,秋墨一句也沒聽懂。但是見孫纖淳面上雖然帶笑,但是說話的語氣卻並沒有玩笑的意思,她也只好答應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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