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故人生死兩不知
她是南澤靠近海邊的人，家裏原來倒也過得去，是一個商戶人家，與大海另一側的烏蘭國做生意，將南澤的特產送到烏蘭，再將烏蘭的特產運回南澤，她從小就不喜歡在家裏做女紅，跟着父母一起兩邊漂泊，順利地到了十七歲，十七歲那年，大禍發生了，她家的船隊在這片海域遇上了海難，所有人全都落海，昏迷狀態下醒過來，她躺在這座仙島沙灘上，她父母親和家僕全都不見蹤影……
葉秋深深嘆息：“你父母畢竟沒有見到屍體，也許還活在世上，你別太擔心。”
瑤兒珠淚悄悄滑下：“兩年多了，我找遍了整個海域周邊的沙灘，也沒有找到他們，他們……不可能活下來了。”
葉秋無語了，普通人在一場大海難之中，又能有多少希望？突然，他心頭一動：“島上還有這麼多的普通農夫農婦，你的父母會不會……就在其中？”
瑤兒輕輕搖頭：“我每天送飯的時候，都會在那邊山嘴上看一看……但我同樣沒有找到他們……別說我了，這是命！……說說你吧，你家裏……怎麼樣？”
“我的事情不用說！”葉秋道：“告訴我……你家原在什麼地方？”
“東海岸袁家集……我父親的名諱是……袁晴飛，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能逃離這座島，幫我去看看，行嗎？我這一生是不可能出去的，但我想他們知道，他們的瑤兒還活着，讓他們放心……”
珠淚雙垂中，葉秋的目光穿越無邊的海面，這就是普通人的離情？這一生不可能出去，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父母還活着，能夠知道她活着的消息，從而少一些悲傷與淚水……
“其實這個要求也是一個奢望！”瑤兒深深嘆息：“你又如何能夠逃出去？……”
突然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想逃走？”
冰冷的聲音一傳來，瑤兒全身猛地一震，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面前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條綠色影子，修玲冰冷的目光落在兩人臉上：“是這個書生鼓動你逃走，是嗎？”
“不是……不是！”瑤兒猛地站起：“他什麼話都沒說……是我……我說的！”
“想逃走的人和鼓動別人逃走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修玲冷笑：“你想下海？”
瑤兒撲嗵跪下：“瑤兒只是……說說……請……仙子原諒！”
“現在我再問你一句，是他鼓動的嗎？”修玲手指指向葉秋。
瑤兒悲涼的目光轉向葉秋，堅定地搖頭：“他真的什麼都沒有說！一切都是我說的……”
修玲冰冷的目光久久打量她，終於拋下一句話：“晚上不準睡覺，將所有的衣服全都洗了！”
“是！”
修玲飛走，葉秋將瑤兒扶起：“瑤兒，為什麼將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攬上？”
“因為……她不敢真的殺我！”瑤兒向他輕輕一笑：“掌門仙姑喜歡我做的飯菜！”
葉秋笑了：“晚上我幫你……洗衣服！”
瑤兒睜大了眼睛：“你會洗衣服？”
“學唄！”葉秋搖頭：“我能做的也許就一樣，幫你做點實際的事情！”
“你還得學一樣東西，學着遷就她們！”瑤兒輕聲說：“我知道象你們讀書人，都有氣節的，但……你得想想你家裏的……妻子！為她想一想，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
為妻子想一想，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而她呢？明明與她無關的東西她都願意背上，又是為誰着想？看着她忙進忙出的身影，葉秋心裏的溫柔一**泛起，好姑娘，這一生，我要為你完成一件事情，老天，請千萬幫忙，只幫這一次，如果你幫了她這一回，我在人間做一百件功德！
夜晚降臨，瑤兒在池邊洗衣，這是從山頂流下的淡水，在星光下燦爛如玉，葉秋呢？接受她的指令，在灶下燒水，水中還加了一些特殊的香料，據說，每件衣服洗好后要用這香水泡一泡，這水也有學問，必須是細火慢燒，才能最大限度地將香氣煮出來……
已經大半夜了，她的搗衣聲還清晰入耳，一聲聲傳來，如同靜夜之中最動聽的催眠曲，葉秋都快陶醉了，突然，他眼睛裏有了思索，思索一起，他明顯心不在焉，隨手丟了一把柴火進灶膛，黑影輕輕一晃，他出了柴房，如鬼魅般一退，整個人融入黑暗之中，夜風撲面，葉秋飛身而起，直穿雲霄，在空中身子一折，射向東海岸！
大約半個時辰，葉秋站到了一間大房子之前，黯然地看着這長滿銅綠的大鎖，這是一個大大的莊園，往日該是何等的氣派，但此刻，莊園中的雜草，大鎖上的銅綠都指向一個方向：沒落！
“袁大善人兩年前出海，到現還沒有回來，估計是蒼天不佑善人……”隔壁老頭的嘆息在尚在耳邊。
他心頭也有東西在徘徊，是她的期待、她的夢想，這夢想的破滅是如此的輕易，他突然有了後悔，自己不應該來的，如果不來，她的夢雖然縹緲，總還有一線希望，此刻，希望破滅了，如果她知道，該是一個何等殘忍的結局？
老天，老天，你終究是殘忍的，葉秋仰面朝天，長長地吐出口氣，飛馳而起，在空中一個轉折，這次是重新馳向大海之中。
人還在空中，葉秋突然微微一驚，下面有煙火氣息，正是來自柴房，他的身影突然沉下去，融入黑暗之中，剛好聽到外面的聲音：“該死的東西，敢縱火燒柴房……說，書生去了哪裏？”
“他……我讓他去後面拿點柴火……”瑤兒顫抖着不敢抬頭，面前的柴房突然起了火，一盆香精水也毀了，他的人不見了，這罪過實在太大！
“你讓他去的？不是他自己去的？”
“是我讓他去的！”瑤兒叫道：“他還提醒了我……讓我注意灶膛，我也答應了，可是……可是剛才打了一個盹，沒顧得上……都是小女子的錯，請仙子重重責罰！”
葉秋感動了，他不告而去，估計是灶膛里的火滑了出來，引燃了柴房，她是半點責任都沒有，而現在，她再一次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攬上，為了幫他開脫，連“他的提醒”都編了出來。
“責罰？”修玲冷冷地說：“當然要責罰，三十刺鞭，一鞭都不能少！”
一個女子的手高高舉起，黑色的長鞭上倒刺在星光下閃着烏黑的光芒。
“住手！”後面傳來一個聲音，伴隨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修玲猛一回頭，盯着他。
葉秋道：“她囑咐我不能離開都不下十遍了，但我偏偏離開了，兩位，這責任在誰？”
瑤兒顫抖了：“不……”
葉秋向她豎起手掌，示意她可以收聲。
“按你所說，責任自然在你！”修玲冷笑道：“我還真的希望是這樣，真心希望責任在你！”老天作證，她說的是實話，揍這個小姑娘沒什麼意思，找個借口將這個書生揍一頓才是她最解恨的方式，如果師傅允許的話，直接拋向大海會更痛快！
“那麼，還等什麼？”葉秋向另一個小姑娘道：“你的鞭子應該不是擺設，過來吧！”
這島上的仙子別的也許沒煉出來，長期與礁石打交道，心腸倒是與礁石有了三分相似，小仙子過來了，修玲突然一伸手：“我來！”
“是！師姐！”小仙子恭恭敬敬地將鞭人的快感給了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