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番外:糖藕和小騙砸(5)
沈光明終於明白沈晴說的是什麼事情,臉上一紅,連忙跑過去將沈晴拉走了。
沈晴:“你別拉着我亂走!這兒你熟悉嗎!”
“不熟悉不熟悉。”沈光明乖乖認錯,“您帶路,您帶路。”
“帶什麼路呀!”沈晴怒道,“你跟那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光明想了片刻,覺得整個過程太複雜,一時半刻說不清楚,便言簡意賅:“就這麼回事。”
沈晴卻不肯放過他:“你給我好好兒地說清楚。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光明在這一瞬間覺得沈晴真像個媽。
沈晴一直都覺得唐大俠和自己哥哥的關係好得令人詫異。
沈光明被辛家堡的人賣掉之後林少意也說過要去找,但誰都沒有唐鷗那麼積極。當知道他隻身一人上路尋找,包括沈晴在內的人都是驚訝的。林少意倒很支持他,反過來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安撫沈晴。後來慢慢收到許多訊息,全是唐鷗傳回來的書信,內容無非是他去了某地,某地沒有沈光明的蹤跡;他又去了某地,某地還是沒有沈光明的蹤跡。語氣平淡,內容簡單,但內里的隱隱焦灼,卻是十分明顯。
沈晴只覺得哥哥三生有幸,竟然認識了唐鷗這樣的好朋友。
誰料居然是這樣的“好朋友”。
沈晴別的都不怕,就怕他哥哥被欺負。沈光明絮絮地說了許多,還給他亮了自己練的功夫。唐鷗身懷兩種內力,沈光明又常與他互通有無,他的十難手練得越來越好。沈光明在他的指導下,也把大呂功和秋霜劍的前幾招練得有模有樣。雖然還不成什麼絕世高手,但也絕非普通武人了。
沈光明輕功也有長進,不怕死地要和沈晴比試。沈晴面沉如水,笑道“來啊”。沈光明還沒擺好架勢,她已幾下騰越就翻到了樓上,隨即低頭看沈光明。
沈光明:“……沈晴,我是你大哥。”
沈晴:“大哥又如何,就是不給你面子。”
沈光明厚着臉皮跟她扯別的話題:“這……傑子樓有多高啊?”
“八十六層。”沈晴說,“不用問了,層數沒別的意思,就是東西放不下了,然後多蓋幾層。又放不下了,再多蓋幾層。”
沈光明很吃驚。他連連驚嘆,連連小步攀爬。攀爬的姿勢雖不說難看,但和沈晴還是有點兒差距。好不容易和自己妹妹坐在一起,沈光明按按心空,困惑道:“奇怪了,往上可沒有那麼多層,八十六層是怎麼數出來的。”
“你們剛剛走進來那一層是六十六,這兒是七十三。餘下爬的六十五層都在下面呢,直通地底。”沈晴指着下面說。
沈光明心裏一驚:“地下是什麼?”
“價值連城的珍寶。”她嘻嘻笑着,“可厲害了,傑子樓才是最會藏寶的地方。”
“……”沈光明很憂慮,“沈晴,你可別起壞心眼,又偷東西啊。”
沈晴看看他:“偷東西又怎麼啦?”
“你偷東西田苦肯定不高興。”沈光明說,“他若是不娶你了怎麼辦?”
沈晴摟着他一條胳膊:“你不是不想我嫁么?不娶不是正好?”
“……田苦又不是壞人。”他慢慢道,“大哥只是一時沒想清楚,你嫁還是要嫁的。”
沈晴依偎着他,良久才開口問:“那你和唐鷗的事情,你又想清楚了?”
沈光明不說話了。
怎麼想得清楚,想到什麼地步才叫清楚?
他理不直。
唐鷗若是因為父母之命而另娶他人,他沈光明也無可奈何。沈光明總覺得唐鷗和自己是很不一樣的。在彼此這樣的關係裏,唐鷗比他自由得多。
沒了沈光明唐鷗仍舊是唐鷗,在遇到沈光明之前,他就已經是“唐少俠”了。
可是沈光明不能沒有唐鷗。是唐鷗令他成為現在的沈光明。
要攢錢么?沈光明這樣想過。可是唐鷗和錢又沒有關係。要不斷地討好唐鷗么?可往往是唐鷗逗他開心的時間比較多。
沈光明想不清楚,便乾脆不想了。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和唐鷗活到攜手白頭的那一刻,快活一時是一時,將來若是分離了,他便學張子橋,自己搞座小山峰,做個小院子,收個小徒弟,讓他給自己餵雞種樹。
日子也不是不能過,平白多了些難熬的苦悶而已。
沈光明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自己想開了。
因而此時沈晴問他,他便點點頭:“想清楚了。”
沈晴盯着他眼睛,要看他是不是在說謊:“你要和男子一起過一輩子?”
沈光明心想哪兒有那麼多一輩子呀。都是戲文里唱的,詩詞裏寫的,讓人熏熏然迷醉的。都不是真的。
可他不忍讓沈晴傷心,順手理了理她的頭髮:“是啊。”
沈晴抱着他胳膊,一言不發。
兄妹倆在這沉默中似是無聲說了許多話。
沈晴再抬頭時,眼裏多了幾分堅持:“大哥,傑子樓就是你的靠山。唐鷗若是欺負你,若是敢丟了你,我和田苦都不會放過他的。傑子樓雖然不涉江湖紛爭,但在江湖上得的也不是虛名,你莫怕。”
沈光明大笑幾聲,心頭又軟又疼。
“我不怕。”他低聲道,“沈晴,你也不要怕。田苦和你,會有一輩子的。”
只是兄妹倆雖然說開了,但沈光明仍是不想見到田苦,沈晴也不願瞧到唐鷗。
唐鷗見沈光明獨自回來,他也正好將一壺茶喝完。“沈晴還生氣?”他問。
“氣得很。”沈光明拎起茶壺,沒水了。
唐鷗示意自己口裏還有,沈光明以指為劍,對他使了一招落木蕭蕭。
“逆徒!”唐鷗怒道,“竟然對師父出手!”
“你不是我師父。”沈光明說,“我師父是方大棗。”
唐鷗抓住他的“劍”:“我教你秋霜劍,怎麼不是你師父了?”
“我還學了大呂功,張大俠也不是我師父啊。”
唐鷗笑笑問他:“那我是你的什麼人?”
沈光明抽回手道:“你是唐鷗。”
唐鷗也不勉強他,起身和他繼續在傑子樓里閑逛。傑子樓的這個庭院維語樓棟和山崖之間,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平台,被人精心雕琢佈置,純樸自然,又處處匠心。
山壁上環刻着許多人像,唐鷗一一指給沈光明辨認。沈光明認得前面又忘了後面,十分着急:“這麼多!得有好幾百個吧,你怎麼記住的?”
唐鷗在一個人像面前站定,招呼沈光明到自己身邊。
“我上次給你的聘禮呢?”他問。
沈光明一愣:“啥聘禮?”
“給你娶媳婦兒用的。”唐鷗對他伸出手,“拿出來。”
沈光明自己都快忘了,這時被他提起,往日的心酸又悄悄兒地冒了點頭。他從貼身的錢袋裏掏出血玉手鐲和點翠遞給唐鷗。兩件東西還帶着點兒溫度,唐鷗拿在手裏掂了掂。沈光明心想他是要把這些東西拿回去了吧。
雖說是媳婦本,但沈光明是不會用的。這兩樣東西要好好地留着,以後唐鷗走了,他要留着做念想。這想法好生凄涼,但沈光明不知中了什麼邪,很喜歡這樣凄凄涼涼地揣摩。
唐鷗把兩樣東西揣自己懷裏,見沈光明巴巴地看着自己,邊沖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腦袋上拔了根頭髮。
沈光明疼得眼淚有點控制不住。
“疼。”他訥訥道,“你欺負我了。”
完了,唐鷗真要走了。古有割袍斷義,今有拔髮斷情……沈光明心裏彷彿開了個戲台,好多苦哈哈的戲,一出出地要爭着跑上去演。
定是看到田苦要娶沈晴,引得他也變了。
沈光明正懵懵想着,忽見唐鷗拉着自己的手,將那根黑頭髮在自己手腕上纏了纏,又在他的手腕上纏了纏。
“月老為證,唐鷗嫁沈光明為妻了。”唐鷗牽着他的手說,“好了,禮成。快來拜一拜月老。”
他指指面前石壁上斑駁蒼老的人像。
沈光明哪裏顧得上看人像,死死盯着唐鷗。
“你的聘禮我已經收了。”唐鷗看似十分認真,“收了就是嫁了。除非你厭棄我了想休妻,否則咱們就是一輩子的夫妻了。”
沈光明愣了半晌,慢慢問他:“你從不看戲?”
唐鷗滿腔熱情,只盼沈光明激動撲上來,一時沒弄清楚他這問題是什麼意思:“?”
“戲裏唱得可清楚了。月老牽線是纏在腳上的。”沈光明指着地上,“纏在手上有用嗎?”
唐鷗:“……”
“而且是紅繩,紅色。喜慶吉祥啊。”他喃喃道,“頭髮是黑的,黑繩子是個什麼玩意兒?是不是不吉利?”
唐鷗:“……”
他將沈光明拉到身邊,低聲道:“既然不吉利,那就不算數了吧……”
沈光明這才抬頭看他。他怕唐鷗只是開個玩笑,他怕唐鷗不知道這樣的近似承諾的話語對自己來說多麼沉重而可怕,才笨拙地顧左右而言它。
但唐鷗很認真。
“算……”沈光明突然一把將他抱住,“算!”
話一出口眼淚便流了出來。
唐鷗抱着他,吻了吻他的耳朵,輕聲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