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姜宴委婉的笑了笑,“我外婆患了骨腫瘤,聽說薛醫生是二院最好的骨外科醫生,所以我想請你……”

薛昭眯了眯眼,隱隱有些不悅,半晌后才冷聲說:“我沒有收禮的習慣。”

他這句話倒是立刻讓姜宴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個帖子。一些官場上的人說起話來常常是模稜兩可,或者一語雙關,以此來暗示別人話裏面更深層的含義。

比如薛昭這句話,“沒有收禮的習慣”,那是不是能理解為……只收錢呢?

這倒是正中她下懷,姜宴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從包里摸出那個紅包,緩緩地推在他面前,壓低聲音道:“我知道薛醫生是個有原則的人,希望你能……”

她的話剛說了一半,抬頭就對上了薛昭幾欲殺人的眼神。那眼神太兇狠了,姜宴甚至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小聲道:“你可以先看一下再做決定……”

再怎麼說也是五位數的紅包,放在那個鑲金邊的小紙包里鼓鼓囊囊的像個磚頭,他沒道理不動心的。

薛昭目光灼灼的盯了她三秒,忽然怒極反笑道:“姜小姐似乎很有錢?”

姜宴是個很會看人臉色的人。

薛昭一雙銳利如刀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她,他雖然在笑,可那笑裏面卻滿是嘲諷和鄙夷,墨黑的眼中充斥着嫌惡的冷光,就像是在看一個極其卑劣低賤的生物體。

這個表情真的是太狠了,和當年她第一次踏入姜家的時候,姜正遠和姜緯看她的表情一模一樣。姜宴被他看的渾身發冷,身體不由自主變得僵硬,放在腿上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薛昭上下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那幾個刺眼而又可笑的物件。

他隨手翻弄了兩下,挑眉冷笑,“迪奧的男士香水,愛馬仕的襯衣。還有這個紅包,這麼大,裏面的錢應該不少吧。姜小姐的見面禮就這麼豐厚,難怪你的保時捷被撞成那樣都不心疼。有錢人出手真是闊綽!”

姜宴平生最忌諱別人說她“有錢人”,因為這話聽上去一點褒義詞的意思都沒有,完全是在諷刺她。

雖然很多人都認為她仗着姜正遠才能有錢任性,但其實以她的能力和工資,送這點東西也是毫無壓力的。

她小聲開口道:“其實這也沒有很貴……”

“我能看得出姜小姐生活優渥,作為富家女沒有什麼生活壓力。但是麻煩你下次進醫院的時候抬頭看一看醫院的規章制度,我們醫院明令禁止不許收患者家屬的貴重禮物和紅包。”

姜宴有些急了,“我知道你醫術好能力強,我這麼做只是希望你能為我外婆做手術。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錯,我撞了你的車也沒有給你賠償,後來還把你的電話掛在了二手房網站,讓你無辜被騷擾。這些東西就當是我給你賠禮道歉的,你別誤會。”

她試圖為自己辯解,可薛昭根本不聽,“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禮物就算了。主刀醫生醫院自然會安排,不需要姜小姐到處散財,你想當散財童女我沒意見,但是你找錯地方了。你既然這麼有錢,不如發發善心捐給那些貧苦的,有需要的人們。更何況,姜小姐拿着家裏的錢肆意揮霍,就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他從一開始就斷定了她是只會拿錢砸人的富家女,所以才那麼不屑吧。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別人這麼說她了,這一刻她只覺得眼眶又酸又脹,心裏也悶悶的在疼。她想告訴薛昭不是這樣,她在公司里也是佼佼者,即使沒有姜正遠,她也不會過得很差。可她的心裏太壓抑了,甚至連反駁的話都沒有力氣說了。

她的默不作聲在薛昭看來更像是默認,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對別人來說,你或許是在送禮物,但對我來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在最後四個字加重了語氣,同樣也深深地刺中了姜宴的內心。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豁然起身,提高聲調道:“我是奸你了還是盜你了?不想收東西就罷了,你這麼說話會不會太過分了?”

薛昭不為所動的仰頭看她,“姜小姐現在這麼生氣,是因為我說了你不喜歡聽的話。同樣,你的所作所為我也很不喜歡,那麼我是不是也能說你很過分?”

“你!”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再加上姜正遠對她的言傳身教,她很清楚跟什麼人要說什麼話。在和人交往的過程中怎樣才能收放自如,也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八面玲瓏。就算不能討得所有人的歡心,至少她還沒讓自己陷入過一種很尷尬的境地。

可是對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她卻生生讓自己變得進退兩難。

她咬着牙緊緊地握着拳,憤恨的幾乎咬碎自己的一口牙,而坐在那裏的薛昭卻只是這樣的看着她。她的的怒火中燒和薛昭的淡然以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水與火一樣的對峙着。

科室裏面拉着窗帘,即使在光線這麼暗的情況下,姜宴依然清楚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個憤怒而又可笑的女人,像是一個求而不得被激怒的小丑。

“老師,您看完了嗎?後面的患者都等急了……”

突然推門進來的何肅打斷了兩個人的對壘,大概是四周都瀰漫著濃郁的硝煙味,引得何肅好奇的在他們兩個身上看來看去。

姜宴緩緩地鬆開自己的手,忽然笑了,一字一句地說:“薛醫生,你如果是碉堡,我就是董存瑞。我總會想辦法攻克你,不信的話咱們走着瞧!”

這句話立刻引起了何肅明銳的八卦之心,平日裏他的師父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惹得不少醫生護士到各種美女病患都暗自心碎。

眼前這位氣勢洶洶又氣場強大的美女,看樣子也是來攻克他師父這座碉堡的。

難怪剛剛還要把他支使出去呢,原來兩人是有“不能說的秘密”。

姜宴踩着高跟鞋恨恨的向外走,經過何肅身邊的時候,他忽然投過來一個曖昧不明的眼神,惹得姜宴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身後又傳來一個低冷的聲音。

“把你的東西帶走!”

姜宴回頭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譏,“薛醫生不是讓我把東西捐給‘貧苦人民’嗎?我看你就挺貧苦的!就當是我發善心捐給你的,不用謝我!”

說完,“砰”的一聲用力摔上了科室的門。

何肅看着門框上簌簌下落的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對薛昭感嘆道:“老師你這位追求者有點火爆啊,太有個性了。”

薛昭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皺眉看着桌上那些沒被帶走的禮物。

“哇,迪奧、愛馬仕!”何肅立刻叫了起來,“那位美女送您的嗎?這麼闊氣的美女您還猶豫什麼?趕緊辭職從了她唄!要是我能遇見一個,我什麼都不說了,立刻就跟她走了!”

薛昭轉頭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你想走的話現在也可以走,要是覺得走得不夠快,我還可以給你叫個滴滴打車。”

見自己師父語氣不對了,何肅立刻說好話,“沒有,我一點都不想走,就算老師你拿鞭子抽我,用腳踹我我也不走。我也要死心塌地的跟在你身邊,從白天到黑夜,從心動到古稀!”

薛昭對他的表白無動於衷,繼續看着桌上那些棘手的東西。

從姜宴用電話號碼報復他那件事,就能看得出這個富家女非常的任性妄為而且很執着。這一次她執意要他來做手術,加上她臨走時候說的那番話,看樣子是和他卯上了。

“老師,這些東西是你女朋友……”何肅的話剛開了個頭,就遭到了薛昭一記冷厲的眼刀,他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說,這是剛剛那位美女送你的嗎?要怎麼處理?”

薛昭想了想,把那個紅包收了起來,說道:“其他的你拿走吧。”

雖然師父平時也常常請他們吃飯,但這也太大方了吧!

“謝謝師父!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從今以後隨您使喚,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何肅高興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了,立刻伸手去拿。

然而他還沒碰到盒子,薛昭就反悔道:“還是算了,畢竟是她的東西,給了人不太好。”

說完就收起來放在了一邊,何肅收回自己的手,不滿的控訴,“老師你說話不算數!”

薛昭聳肩,不要臉道:“我說話不算數無所謂,但你說話要算數。記得你說過的話,今後隨我使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何肅:“……”

*

姜宴從科室出來的時候,整個樓道都能聽見她高跟鞋“蹬蹬蹬”的聲音,又快又狠,恨不得能踩死人似的,立刻引起了周圍人的側目唏噓。

就算是八厘米的高跟鞋,她也能走的風馳電掣,一路上都是一副鬼擋殺鬼佛擋殺佛的殺人表情,雙拳緊握,眼神兇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郊外監獄的牆倒了,把她放出來尋仇來了。

下樓的時候她恰好看見了牆上的展板,上面貼滿了醫生的照片,可她卻一眼就從所有人中認出了薛昭。

薛昭那張照片照的很妙,唇角帶着淡淡的笑容,表情也很溫和,看上去很有親和力。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也不知怎麼的,總感覺他似乎在看着照片外的那個人。

姜宴和他的照片對視了三秒,然後向左讓了兩步,薛昭還是看着她。她又向右讓了三步,他還是那副好死不死的眼神看着她。氣的姜宴立刻從包里掏出一支隨身攜帶的簽字筆,直想划花他的臉。

可是這樣就成了破壞公物了。

姜宴閉上眼做了一個深呼吸,用力握了握拳頭讓自己鎮定下來,睜眼又瞪了一眼薛昭的照片,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三哥,今晚有沒有事?陪我去吃麻辣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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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逢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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