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噩耗
?沈妙蘭隨着姐姐沈宜蘭進了內閣,頗為好奇問道,“范大娘是誰?我怎麼從未聽過這號人物?是莊子上的管事媽媽么?”
到了年末,各處莊子上的管事都會帶着東西來進獻。只不過來的多是莊子上的管事,管事媽媽鮮少上京,除非有什麼重要事情要稟報女主人。
沈宜蘭也很是納悶,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這范媽媽是哪一個。照例莊子上進獻一事都是二房管着的,咱們房頭莊子進獻也都是父親和二哥交涉。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姐妹兩個憂心忡忡對視一眼,沈妙蘭索性拉了沈宜蘭手,說道,“管他什麼事,咱們去聽一聽不就都知道了!”說著就要往門口走。
宜蘭被嚇了一跳,忙拉住妙蘭。“胡鬧,娘讓咱們兩個避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去偷聽做什麼?”
“娘有不讓咱們聽的道理,咱們也有要去聽的道理啊。”沈妙蘭又拉沈宜蘭進了一步,“若當真有什麼事情,我們也好替娘分憂。”
沈宜蘭顯然是被沈妙蘭說動了,雖然嘴上沒有迎合沈妙蘭,但是腳下卻是跟着沈妙蘭往暖閣門口走去。
沈妙蘭偷偷將垂下的湖藍色五福門帘掀開一條縫,姐妹兩個一上一下探着頭,正好能看到外面光景。
婢女將門帘打開,便見一個五詢上下,面色白凈的夫人走了進來。見了三夫人便叩頭請安。三夫人身邊的付媽媽上前,將人扶了起來。
沈三夫人又賜了座,范大娘千恩萬謝的坐了后,三夫人開口道,“鋪子上一切都好?”
“托夫人的福,一切都好。雖然到了年關,有北漠人進擾,但都因為懼怕老爺威名,不敢造次。”范大娘未語人先笑,很是和藹恭順。
三夫人點頭,又問道,“順哥兒也好?”
聽了順哥兩字,范大娘神色一僵。三夫人也微微蹙了眉頭,隨後道,“媽媽若是有什麼儘管直說。老爺跟我說過,當年倘或不是媽媽一家,他恐怕早已經戰死沙場。本要接了媽媽來府上享清福的,可又勞煩媽媽在邊關為老爺守了這些年。媽媽的恩情,咱們嘴上不說,心裏頭都記得。”
范媽媽聽言,坐直了身子,誠惶誠恐道,“夫人這話,折煞老奴了。為侯府鞠躬盡瘁,是老奴一家的本分。”
三夫人笑笑,“咱們都是自己人,這些客套話也可不必多說。這許多年,都不見媽媽進京。今日,恐怕是有萬分艱難的事,方才長途跋涉來京中一趟。”
范媽媽點頭,環顧四周,看了一遍屋內伺候的人。三夫人自然知道她心裏頭擔憂什麼,對着付媽媽點了點頭。
付媽媽心領神會,將屋內伺候的一干小丫鬟都遣散了出去。唯獨自己將門關好后,后重新回來伺候。
范媽媽見屋內已然沒了外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待要開口,眼裏已經是盈滿了淚水。三夫人見了,心裏一緊。聽三老爺說過,這位犯媽媽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便就是戰場上,也從未見她皺過一下眉頭。為著護三老爺周全,一連兩個兒子在沙場殉國,也未見她掉過一滴眼淚。如今,倘或不是天大的事情,怕是她不會這般。
三夫人有心開口安撫,但范媽媽已然調整好了情緒。平靜對三夫人道,“順哥上月初五,沒了。”
三夫人大驚失色,用力捏緊手中錦帕,來緩解心中驚恐。范媽媽口中順哥,是范媽媽的孫子,幾年十七歲。因為自小聰明伶俐,又頗有膽識。幾歲時便就接受了三老爺麾下灰鷹隊的訓練,這灰鷹隊便是專門潛入敵方已獲戰略情報的尖細隊伍,類似現代間諜。順哥因表現出眾,十歲起便被送往北漠,成為北漠三王子身邊侍從。多年來,三老爺之所以能夠鎮守邊關同北漠抗衡,他功不可沒。三老爺三年前被調離北漠,守南疆抵抗車莎國。北漠一直蠢蠢欲動,難道如今他們是要動手了?
范媽媽年輕喪夫,中年喪子,如今又死了唯一的孫子。便是再堅強的人也難以承受,此時神情有些頹然,道,“順哥兒的身份暴露了,臨死前託人回來送了信。說是有人出賣老爺,恐怕此次老爺回京會遇到埋伏。對方只怕是佈置許久方才動手,老奴怕書信告知夫人會被人阻截,這才避開了眼線,之身上京告知夫人。”
范媽媽隻身一人從北疆進京,又要躲避北漠人和中原叛徒的追殺,一路艱辛可想而知。三夫人心中感念,起身,給范媽媽行了禮,“我替老爺寫過媽媽!”
范媽媽一臉驚恐,忙起身將三夫人扶起來。“老奴是盡本分,夫人何必如此。只是眼下老爺處境艱難,還請夫人快些援手吧。”
“媽媽說的是!”三夫人已無心在跟范媽媽多說,招手叫付媽媽,“范媽媽一路艱辛,吩咐了人準備好住處,妥善安置。”又轉頭對范媽媽道,“恕我不能陪媽媽了,還請媽媽下去休息。”
范媽媽點頭,握住二夫人的手,拍了拍,眼神中滿是憐憫與鼓勵。
聽過消息的沈宜蘭,此時腳下一軟,險些摔倒,還是妙蘭眼疾手快將人扶住。小聲道,“姐姐莫要驚慌,讓娘擔心。”
沈宜蘭已經眼中含淚,哽咽道,“原本爹應該上個月就到京城的,如今遲遲不到,恐怕是……”
“別亂說!爹是名震天下的神武將軍,哪兒那麼容易就恐怕!”沈妙蘭扶着沈宜蘭的手加大了力度,正色道,“現下你若這般樣子,叫娘瞧見了,她豈不是更心亂!”
宜蘭點頭,正要開口,且聽的外面三夫人道,“你們兩個不要鬼鬼祟祟的,出來吧!”
沈妙蘭姐妹兩個心裏一緊,對視一眼。妙蘭伸手將宜蘭臉上淚痕擦去,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打起精神來。然後拉着她的手,走了出來。
三夫人眼裏略帶責備看向兩個女兒,宜蘭從來沒有做過偷聽的事,顯然有些不自在,又因為心中擔心父親,所以並不敢抬頭看三夫人。沈妙蘭則不同,偷聽什麼的從不臉紅,於是嬉皮笑臉對三夫人道,“娘,暖閣里太悶了,我和姐姐就是想出來透透氣。”
三夫人橫她一眼,“是出來透氣,還是出來偷聽!”
沈妙蘭抿嘴耍賴笑笑,並不回話。
沈宜蘭因為擔心父親,根本收不住,正要開口,卻被沈妙蘭狠狠捏了一下手攔了下來。
三夫人看着兩人緊握的手,又看了看姊妹兩人神情。忽而覺得,眼前的沈妙蘭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