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被貴人誣陷的道士(七)
卦象出來了,是小公主的,指着三枚銅錢,何雲崢說:“福貴兩相宜,至死不分離。”
“這是吉卦?”小公主看着桌面上的三枚銅錢問道。
何雲崢搖搖頭,“吉凶難測。”
小公主一擊掌,笑道:“我問的又不是吉凶,有富有貴至死不渝,應該也算是個好姻緣。”何雲崢笑而不語,小公主拉拉身邊的趙惜月,“幫趙小姐算算吧。”
何雲崢重複剛才的動作,給出的卦象還是旁人看不出門道的三枚散亂的銅錢,這次給出的結果簡單一些,“姑娘將來成親必將恩愛如意,現在卦象所言‘千里姻緣一線牽’。”
趙惜月禮貌的道了一聲謝,小公主倒是很激動,“這掛應該不錯,千里姻緣一線牽……一線牽……”小公主把這句話在舌尖咀嚼了兩遍,歪頭對趙惜月笑笑,“真是好姻緣。”
二人來如風去如電,何雲崢把幾枚銅錢拾起來收好,趙懿年靠在他身後說道:“雲崢這兩掛怎麼算也不算錯,長寧出身皇族將來夫妻兩人自然會富貴相宜,所謂至死不離也是幾十年後。而那趙小姐的緣分的‘千里’不管是京都還是塞北,都是千里之遙……”
言罷,趙懿年輕笑着搖搖頭,湊到了何雲崢旁邊,輕聲問道:“雲崢不為你我二人卜卜姻緣嗎?”
何雲崢單手把人推開,說道:“算命的人從不算己,而你我,我早就詢問過天尊。”輕輕挑眉,“謂之,‘兩相盡歡,白首不移’。”
他這話說的輕鬆,而聽着的人卻覺得心口一震,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再也擺不出剛剛調笑的姿態了。恩愛白頭,這樣的話應該是傾慕之人一生之約,對方這樣脫口而出不知是情根深種還是對這種甜言蜜語信手拈來。然而不管是哪一種,趙懿年都願意收下,反正他們有一生的時間去踐行這句話。
何雲崢並不知道這幾天趙懿年在朝堂上的表現,但必須承認這個人在煉丹方面非常有天分,原主當初為了充門面收下的幾個道童沒有一個有這份本事。剛剛上手幾天,基本上沒有浪費什麼藥材,趙懿年就能煉成一爐丹藥,成品在一半以上,色相也不錯。
除去十全大補丸,何雲崢又與趙懿年多煉製了幾樣丹藥,藥方都是毒不死人的溫補藥品,再加上幾樣玉石之中的東西就算是成了。反正毒不死人,至於養不養人還有待商榷,人的腸胃再怎麼強悍也消化不了石頭,平常人問起也不知道這藥物的具體效用。
眼看着何雲崢把各種匪夷所思的材料加進去,趙懿年也不擔憂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老父親,悠悠然的湊到丹爐旁邊聞聞味道,問正在凈手的何雲崢,“這些丹藥吃久了會上癮嗎?”
此時丹房裏面已經沒有閑人了,小道童填好足夠的柴薪就出門了,只余趙懿年與何雲崢二人。何雲崢低頭答道:“不會上癮。”
丹房裏面味道不好聞,有各種各樣的草藥,也有硫磺玉石這些東西,何雲崢煉完丹藥就離開。
顏色各異的彩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何雲崢丟下幾個小道童與趙懿年坐在一輛馬車裏面同行,這就是要去往避暑山莊了。
聽說幾個自己沒見過的人都回來了,大皇子拖家帶口的從封地趕過來了,三皇子快馬加鞭的從邊疆趕回來了,還有一個與皇上同宗的封疆大吏也是趕回來了。為表隆恩浩蕩,皇帝還吩咐封疆大吏可以帶着子女一起行至避暑山莊。嬪妃裏面,皇上只帶了皇后和貴妃兩個人,貴妃今年三十幾歲傳說容貌無雙。
士兵撐着大旗在前面引着,馬車跟在中間,後面是這次出行帶出來的護衛。一行士兵與車馬沿着官路浩浩湯湯往前走,有些有身份的大人在前面騎着馬,宮中女子偶爾會給車窗掀開個小縫隙偷偷看看外面的風景。青山綠樹碧草鮮花,怎麼也比不上宮廷中的秀麗精緻,但是人到了外面就好像心都被放飛了一樣,覺得朝氣蓬勃的,
何雲崢沒有去過昆玉避暑山莊,但是對於青山綠水的景色並不陌生,皇宮裏生活了幾個月,也沒有那種傳說中籠中鳥的憋悶感覺。長路漫漫的,就與對面的人下下棋,喝喝酒,真的喝醉了就在對方身上歇一歇也不妨事。
心中總有一種大戲將要開始的預感,也許是戲看得有點多的緣故,就算是沒有劇情何雲崢也能猜測到什麼。何雲崢湊到趙懿年身邊,把對方脖頸上繫着的暖玉拽出來,眼睛深處有光亮在閃爍,“說過給我了,就一定不要弄丟,就算你給我保管的。”這可是他的儲備糧,哪天找到東西開封,就可以吃了。
“自然,連我都是你的,誰也別想多碰一下。”趙懿年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何雲崢耳邊,輕輕的開口,不輕不重的撩撥着對方。
若無其事的把東西塞到對方懷裏,何雲崢靠在對方的肩膀上,“我先假寐一會兒,到了地方你叫我。”
“好。”趙懿年沒有多做糾纏,因為他食髓知味,最近幾乎是每天都在紫霞觀裏面與人講經論道到三更半夜。何雲崢起床的時間還是堅持以前的習慣,看着對方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趙懿年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人靠的更舒服一些。
他不知道,如果換了個人會怎麼樣,自己會不會在幾句曖昧不清的撩撥暗示下和人發生這種關係,會不會同樣的情根深種。兩個人的感情,就好像沒有任何的緣由和預示一樣,忽然一下就燃了起來,讓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丟掉所有的自制力所有的算計。
耳邊是對方綿長悠遠的呼吸聲,車軲轆滴滴答答的響着,在車裏還能聽見外面的馬蹄聲悶悶的傳過來,而他好像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充滿生機。偏頭看着正在自己自己肩膀上靠着的人,何雲崢今天穿的是他慣常穿的黑色長袍頭戴木簪,平時他端着肩膀跟人胡說八道穿的就是這樣的衣服。此時他正乖順的靠在自己肩頭,臉上沒有故作神秘的微笑,也沒有裝腔作勢的驕傲,就好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剛剛二十幾歲的青年一樣,單純而單薄。
順着微微敞開的衣領能看到前夜他留下的不明顯的紅痕,斷袖分桃古而有之,皇族中並沒有這樣的例子,即使有,大概也早就被人抹去了。他是真的想和這個人在一起,那來勢洶洶的感情和**,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那不會消退,不管多久都不會。
也許何雲崢是一個天生的騙子,他能從一個身無分文的落魄才子騙成上流權貴中被追捧的大師,又被人引薦給當今的聖上。並且在皇宮中如魚得水,這本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不是嗎?他的父皇未必不是沒有懷疑過對方,但還是選擇了信任,並且願意給予他這樣的榮寵。也許,每個和他賭博的人都失敗了,趙懿年微微笑了。
其實他也是個賭徒,別人賭的是延年益壽,自己賭的是一顆心。曾經皇權在他眼中也不過如此,為君者大多有幾□□不由己,還不如自自在在當個有錢有名聲的繡花枕頭。但是現在雲崢想當國師,他當然不願意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每天看着別人的臉色費心揣度別人的心思,費了不知多少工夫只為博君一笑。
而那個“君”,還不是自己。
再者,皇子和方外之人的俗情,若是傳出去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也許是一個美談,更有可能是一個笑話。放蕩不羈的皇子用權勢逼迫了方外之人?妖道誘惑了皇族子孫?
不好,都不好。只要我們是相愛的,不喜歡別人總看着你……如果聖上百年之後自己當了皇上,雲崢會不會像所有的皇后一樣只看着自己,而且他們不會有孩子,雲崢也不用為孩子謀算自己身後的勢力。
何雲崢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沒有到地方,趙懿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着自己的眼神溫柔的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沒太在意,何雲崢坐直了身子,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他的愛人大多數時候都是乖巧聽話的,如同國民好媳婦一般,偶爾霸道總裁一下,什麼時候突然受了刺激抽抽風也不是沒有過的。只要他當沒看見,對方差不多能在一分鐘之內自行恢復正常。
“大概還有一刻鐘就能到地方,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趙懿年臉上又換上了溫潤佳公子的面具。
微微搖搖頭,“幫我按按,脖子和肩膀剛剛睡得有些酸。”何雲崢坐到趙懿年前面。
看着眼前人,趙懿年有些失笑,也就只有他能把自己這麼使喚。肩膀和脖子被人力道適中的按着,何雲崢覺得身後人那雙漂亮的手就是為自己長的,真是舒服,剛剛跑掉的瞌睡蟲好像又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