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變成小廝（五）
“我……我上街，買東西……迷路了，剛剛才找到回來的路。”陸起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下，整個人都快要燃燒起來。
說謊的滋味很不好受，被一群人用懷有敵意的目光盯着，更不好受，他恨不得在地上挖一個縫鑽進去。
“去買東西了？呵。”陳哲峰冷笑一聲，道：“買什麼了？拿出來看看。”
這低賤的東西，竟然還敢撒謊，他倒要看看他還能怎麼編！
陸起雙手拽着褲子兩邊的布料，手足無措，他根本無法回答陳哲峰的問題。
出去買東西的借口是情急之下隨口編的，可他忘了他回來時手裏根本沒有拿任何東西！
陸起不會撒謊，更沒有演技，他拙劣的借口一下子就被所有人看穿。
可陸起知道自己不能承認撒謊的事情，否則他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去向。
於是陸起硬着頭皮，訥訥道：“我出門的時候沒有帶錢，沒有買到東西……”
“你說謊！”陸起還沒說完，站在陳哲明身邊的一個丫鬟厲聲喝道：“你個下賤東西，明明是去了領事堂報名參加選拔！”
那丫鬟說得斬釘截鐵，陸起腦袋嗡地一聲，整個人都蒙了。
被發現了！他去領事堂報名的事情被發現了！怎麼辦？
難怪剛才吳華會用憤恨的眼神看他，是在責怪他拋棄主子另謀出路？
大少爺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他會不會像那個打碎花瓶的小丫鬟一樣被打斷一條腿？
陸起彷彿聽見了那個斷腿小丫鬟痛苦的哀號，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跑，他不能被抓住，不能被打斷腿，沒有了大少爺的庇蔭他還有系統！
“攔住他！”
不用大少爺多吩咐，原本站在陸起身邊的吳華一個箭步衝上去，拽住已經摸到門縫的陸起的后領，用力將他摜在地上。
陸起本來就瘦小，被吳華那麼一拽硬是騰空而起又狠狠砸在地上，胸口着地。
啊……陸起想呻-吟，想求救，可是他發不出聲音，一張口，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
吳華沒想到陸起這麼不經打，看到他吐血，不禁皺起眉頭，眼中並沒有同情，而是嫌惡。
陸起真的太瘦了，落地的時候根本沒有脂肪用來緩衝，內臟在胸腔里碰撞，甚至被摔出了裂痕。
好痛。心口痛，胃也痛，全身都痛。
陸起觳觫着趴在地上縮成一小團，身前是一灘鮮紅的血跡，看起來可憐極了。
然而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他可憐，都覺得他活該，包括冬梅。
冬梅偏愛陸起，幫助過他許多，所以知曉陸起背叛大少爺后，她對陸起的恨意比別人更甚。
從前怎麼就沒看出陸起是個白眼狼呢？長得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內心卻如此敗壞，當初自己真是瞎了眼睛！
難怪以前他總纏着自己詢問尊者的事情，敢情早就為自己打算好了一切，到雲來鎮還沒兩天就原形畢露！
冬梅越想越覺得自己愧對大少爺，竟然沒早早發現陸起的真面目，如果可以，她現在很想親自上前將陸起教訓一頓。
“不過是我陳家的一條狗而已，也想參加選拔拜入登仙門？哈哈哈哈，真是痴心妄想。”
陳哲明似是很喜歡看到這種血淋淋的場面，他笑嘻嘻地繼續道：“大哥，你不會還留着這樣的白眼狼吧？這種人可留不得，萬一他真的天賦出眾進了那登仙門，一朝得勢，還不得趾高氣昂地欺壓主子！”
陳哲峰對陳哲明話語中的暗示十分不喜，但心裏也認同他的意思，便對身邊的幾個人道：“去，把名牌找出來處理掉，再把這狗東西拖出去打死，別髒了我的眼睛。”
“喏。”
得到大少爺的吩咐，幾個身強力壯的下人粗魯地在陸起身上亂翻一通，卻並沒有翻到他的名牌。
“少爺，他身上並沒有名牌，興許他自己弄丟了？”
“噗，果然是個蠢物。”陳哲明嗤笑一聲，陳哲柯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品酒吃菜。
陳哲峰想，反正這小子今晚都是死路一條，也不那麼在意他名牌的去向，對那幾個人擺擺手道：“去去去，找不到就算了，趕緊拖出去。”
下人們應了一聲，粗暴地一人拽着陸起一條胳膊，像拖死狗一般將他拖出房間，拖到客棧門口一陣拳打腳踢。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街道上行人並不多，大多人看見這樣的場面都遠遠避開，以免惹上麻煩。
不知過了多久，陸起已經被打得有氣出沒氣進，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完好。
吳華等人見狀，心知陸起活不了多久，合計了一下，合力將他拖到小鎮旁的荒郊野地。
這裏經常有野狼出沒，陸起身上的血腥味很快會將那些野狼引過來，到時候……
想到這個背叛主子的人不久後會死無全屍，幾人心裏就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臨走前，每人還往陸起身上吐了口唾沫，然後才罵罵咧咧地轉身回去復命。
嗷嗚——嗷嗚——
群狼的叫聲由遠及近傳來，配合著荒野中稀稀拉拉的雜草和蒼涼的月色，顯得格外詭異。
漸漸的，陸起恢復少許意識，劇烈的疼痛席捲而來。
原來我沒有死掉嗎？好痛。為什麼會有狼的叫聲。好冷。我在哪裏？那些人都走了嗎？
陸起強忍着疼痛，從包裹里取出一枚【四象丹】（氣血值+500）塞進嘴裏，和着碎落的牙齒和腥甜的血水吞咽下去。
氣血瞬間回滿讓陸起恢復些許力氣，還好那些人給他留了一口氣，不然等不到他吃小葯就嗝屁了，陸起苦中作樂地想着。
野狼叫喚的聲音越來越近，陸起心驚膽戰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雲來鎮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去而復返，回雲來鎮會不會被他們發現，但他顧不了那麼多，如果留在原地，他很快就會被野狼吃掉。
一邊走，陸起一邊從包裹里拿出有療傷功效的物品，囫圇塞進嘴裏。
也許是其中一部分丹藥起了作用，陸起發現身上的傷口不再流血，疼痛也慢慢減輕。
於是陸起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聽不見野狼的嚎叫，才停下來將血跡斑斑的衣服脫光放進包裹，換上一套新衣服。
他倒了些茶水將臉上的血跡擦乾淨，鬼鬼祟祟地進城，找了間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了進去。
仔細想來，他這算因禍得福吧，從此以後他就可以擺脫小廝陸起的身份成為自由身，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陸起洗完澡，躺在床上，難以入眠，內臟和創口還在隱隱作痛。
昏迷前他還以為自己會死掉，死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沒有人會救他，所有人都討厭他。
幸好他還有包裹，還有系統。
雖然他會來到這個世界，很可能是系統在作怪，可經過這次事情，他還是對系統產生了依賴。
這個世界如此真實而殘酷，內臟破裂的感覺，全身血液都流光的感覺，想要掙扎卻身體卻沒有任何反應的感覺，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再體驗。
除了系統，他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如果能早一點拿到空間鑰匙回到原來的世界就好了，他很想念自己的親人，他發誓再也不會任性，以後都乖乖聽話，只要讓他再次與他們重逢嗚嗚嗚嗚。
陸起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傷心地啜泣着，過了好久，才疲倦地睡去。
因為對陳哲峰等人產生了心理陰影，陸起一連三天都在客棧閉門不出。
飯菜不是讓小二給他送進房間，就是吃包裹里的存糧，等到選拔截止的那天，陸起才裝扮一番前往測試地點。
他一直都不明白陳哲明的丫鬟是如何將穿着斗篷的他認出來的。
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再穿斗篷，而是用包裹里的胭脂水粉在臉上胡亂畫了一番，換上粉紅色的裙子，裝扮成小姑娘的樣子。
要是這樣還被認出來，他無話可說。
測試的地方叫兩儀堂，十分寬敞，分成二十四個小隔間。
每次每個小隔間能同時進入五人，兩三分鐘就能測試完畢換下一組，效率很高。
通過初試的人，可以將木質名牌換成銅質名牌去參加第二輪測試，沒通過的人會被收回木質名牌。
今天參加測試的不多，只有兩百多人，陸起來到兩儀堂，很自覺地排在隊伍最末尾，低着頭不敢往周圍看，生怕被人認出來。
等了一刻鐘，陸起跟在另外四人身後走進小隔間參加測試，步驟與他在陳家參加的測試大同小異。
陸起有buff在身，測試結果表明他的資質屬於中等，很順利地將木質名牌換成銅質名牌，到隔壁的蹤新堂參加第二次測試。
蹤新堂排隊的人更少，他只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輪到他測試。
第二輪測的是體質，負責測試的管事讓陸起站到一個半徑一米左右的圓形陣法中，過了幾秒鐘，陣法發出白色的光芒。
管事說了聲“資質下等”，將陸起手中的銅質名牌換成銀質名牌，又道：“你已經通過兩次測試，且收拾東西入住辛秀堂，兩日後參加第三次測試。”
陸起恭敬地謝過管事，回客棧收拾好東西，到辛秀堂住下。
住在辛秀堂的三天，陸起依舊處於驚弓之鳥的狀態，非必要不出門。
眼看着【拜入登仙門】的任務期限只剩下三天，最終測試終於開始了。
一大早，領事們就將擁有最終測試資格的三百二十一人帶出雲來鎮，來到一座雲霧繚繞不辨高度的山腳下。
也不知道領事們做了什麼，原本雲霧繚繞的山間竟然隱隱約約出現六條蜿蜒盤旋的小路。
“看到這些路了么？這些都是通往登仙門的路，你們可以任選一條，最終能成功到達登仙門的人會根據到達的先後順序，成為親傳弟子、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而那些沒有在三天之內成功到達門派的人，則會成為記名弟子。”
記名弟子是所有弟子中地位最低下的存在，不過在登仙門掛個名而已，學不到任何本事，還要給登仙門做免費勞力。
而且記名弟子大多資質極低，修鍊幾十年也很難有所進展，壽命與凡人差不多，是十分尷尬的存在。
所以不會有人想成為記名弟子。
“每個路口都會有提示，你們且上前查看一番，選擇要走哪條路。”領事如是說到。
得到領事的提示，眾人迫不及待地往路口涌去。
陸起不敢單獨行動，把人群當成掩護，混在擁擠的人群里將六個路口前的提示都看了一遍，分別是：問心、問情、問道、絕心、絕情、絕俗。
陸起不懂這些提示有什麼意思，他看到很多人往問道那條路走去，便也選擇了那條路。
選擇問道這條路的一共有一百二十一人，陸起剛開始的時候還能跟上大部隊，但是漸漸的，他有些力不從心了，一直被身後的人趕超。
一個時辰以後，整條路上就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
陸起發現自己的出境后，心慌慌地往身後看去，卻看到那些白色的濃霧好似有生命一般緩慢地蠕動着，將他走過的路完全掩蓋，且逐漸向上蔓延。
天啊！好可怕！這霧裏會不會隱藏着什麼怪物吧？
陸起深吸一口氣，趕緊加快腳步，顧不得膝蓋的酸痛奮力向前跑去，好像身後有什麼怪物在追趕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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