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一生磨難

愛是一生磨難

那天下午,眉生與欒亦然從畫展離開後到附近的咖啡館小坐。

欒亦然走進去點單的時候,給了極豐厚的小費,他對那位咖啡師說:“請給我太太一點小小的驚喜。”

咖啡師微笑點頭,看着他走到室外,然後坐到一位白衣年輕女子身邊。

冬日午後,西風微瘦,光束像是色彩最自然的妝品,裝點着眉生原本就已經十分美麗的容顏。

側影中,她濃密的睫毛像蝶翼,風纏綿吹過,迷戀着女子美艷若花瓣的眉眼。

身旁,欒亦然用自己的黑色圍巾戴在她的脖子上,又將她的雙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間。

愛意分明那麼濃,卻被他用最自然平實的方式流露於外。

咖啡師的身旁,那位年輕的女侍應輕聲讚歎道:“真是格外溫暖的一個冬日啊。”

那位咖啡師微微揚唇,低下頭,在咖啡上畫上了女子投影在暖陽里的傾城側臉。

這世上,情感的模樣本來就有成千上百種。

這年冬天,有一個叫欒亦然的男人,他在自己的生命里刻滿了顧眉生的影子,時時刻刻將她掛在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哪怕生活已經順遂安和,他依然沒有忘記:他曾經答應過她,要愛她疼她,像疼愛一個嚮往溫暖和天堂的小女孩。

他們的情感是嚴寒世界裏獨存的一份春暖花開。

陽光下,顧眉生看着那精緻的咖啡拉花,自己卻不喝,輕輕推到欒亦然面前,道:“你喝。”

欒亦然側頭笑看了她一眼,倒也不謙讓,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後一邊輕輕稱讚,一邊對眉生說:“吃了你很多次,喝你倒是第一次。”

“……”顧眉生覺得這男人年紀越大臉皮越厚,她微笑凝着欒亦然俊逸又綽約的一張臉,低下頭,主動地吻上了他沁着咖啡濃香的雙唇。

輾轉,吸允。一個吻,被她詮釋得竟有些孩子氣。

欒亦然無聲失了笑,手掌拂上她順滑的長發,一點點加深了這個充滿孩子氣的親吻。

那畫面真是美好啊,咖啡店裏的其他客人不由自主地將他們相擁親吻的畫面給拍進了照片。

後來有人這樣形容欒亦然與顧眉生的情感:“那應該是一朵被精雕細琢的花漾。時光終會散去,美好卻始終留着。”

那張照片,沒過多久就被遠在英國的唐胥看到了。

那一日,英國大雨,氣壓低沉。他穿着嚴謹的黑色西裝,面容清雋,水波不興。

*

又過了幾天,顧眉生下班後去醫院看顧鴻華。

護士正在替顧鴻華的傷口換紗布,他見到眉生,忍着痛笑着道:“眉生,你不必每天都來看我。”

顧眉生平靜望着他身上依舊有些猙獰的傷口:“原來,你對自己最狠。”

顧鴻華面色不改,背脊輕靠着窗邊:“眉生,這種感覺你該是不陌生的。”

顧眉生輕輕頷首:“凡是我認定的,哪怕豁出一條命去,也要得到。”

護士走後,顧鴻華無聲地舒了一口氣,他對女兒說:“爸爸已經老了,鬥志和*已經沒有那麼濃。我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你母親不離開。”

顧眉生望着遍體鱗傷的父親,曾經的怨已經談不上怨。

當過往種種開始猶如顏色褪去的回憶,顧鴻華的人生繁華已去,只剩寂寥。原來,愛而不得的情感最易催人老。

顧眉生從醫院回到眉居,一進屋就看到張小曼正逗着小樂生。她走過去,兒子一見到母親就開始樂呵呵地笑起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眉生抱。

顧眉生卻不急着抱他,上樓回主卧盥洗室洗準備洗澡換衣服。

小樂生見母親不理他,小嘴一撇,很快便委屈地哭了起來。

張小曼連忙哄他,抱着小樂生在花園裏玩了一會兒,等到顧眉生重新下樓的時候,張小曼才道:“你剛才去過醫院了?”

“是啊。”傭人給她送來一份紅豆湯,顧眉生一邊喝一邊道:“媽,你待會兒會去看爸爸么?”

小樂生在地上慢慢地爬着,看到眉生,他就不要外婆了,肥嘟嘟的小手小腳在柔軟的地毯上一點點地蠕動着,朝着眉生身邊挪去。

張小曼在一旁微笑看着,道:“會去的。”

終於,小人兒抱住了母親的腳。顧眉生看到兒子的憨態,終於笑着將他抱進了懷裏。

小樂生躺在母親的懷裏,高興得一邊手舞足蹈,一邊發出咿咿呀呀的可愛聲音。

晚上七點多,張小曼拿着保溫壺走進病房的時候,顧鴻華正好拄着拐杖從洗手間走出來。

夜裏,張小曼給顧鴻華看小樂生的照片,說起外孫的事,她臉上表情生動又柔軟,說不盡的溫情。

顧鴻華耐心地聽着,時不時微笑。然後,他將一隻手輕輕搭上了張小曼的手背。

張小曼卻好似渾然不察,兩個人的頭漸漸靠近。到後來,她就這樣輕靠着床沿,睡著了。

顧鴻華渾身是傷,他無法將張小曼抱在床上,他只能將自己身上的被子蓋到妻子的身上,然後躺下身,眸色溫和地望着張小曼睡夢中安靜如水的容顏。

老了。

他們都老了。

顧鴻華唇角有笑,他握着妻子的手,慢慢闔上了雙眼。

半夜裏,張小曼醒來,一眼就看到了衣衫單薄,蜷縮着躺在病床上的顧鴻華,她感覺身上很重,這才發現原來是他將被子給了她,自己卻在睡夢之中挨着凍。

張小曼想了想,最後起身躺到了他身邊,然後將被子蓋在了兩人的身上。

她剛剛躺下,顧鴻華又在睡夢中握住了張小曼的手。她睡意不濃,沉默看着身邊的男人,思緒漸漸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們剛剛結婚的那一年,張小曼堅持不願與他同床而眠。

哪怕知道她那時極度地討厭他,顧鴻華卻還是堅持每天晚上睡覺之前來水上居與她聊天說話,問她在秋波弄的生活是否習慣,顧雲禮有沒有為難她,家中傭人是否聽話。

那時的顧鴻華,於張小曼來說並不會比一個陌生人熟悉上多少。

因為她彼時心中還愛着欒傾待,所以她深深地排斥着顧鴻華。現在回想起來,顧鴻華當年的那份狠心涼薄,又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呵護。

所有的人都覺得是顧鴻華拆散了她與欒傾待,而事實上,那一年,就算沒有顧鴻華的出現,以欒傾待那樣不成熟的心智,他也許依然會拋下她獨自遠走的。

張小曼翻了個身,頭枕着手,下一秒卻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環住了她的腰。她翻身看向顧鴻華:“我吵醒你了嗎?”

“不是。”顧鴻華道:“你一向認床,怕是睡不慣這裏。”

張小曼忽然道:“你心思澄明。這麼多年,想必是很了解我的。”

顧鴻華頷首:“比你想像得更了解一些。”

張小曼望着他幽深藍眸:“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當年欒傾待為什麼會突然消失?”

顧鴻華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當時,白沫先正與蔣平南合作修建過江隧道。欒劍誠與鴻夏在合作上又出了極嚴重的分歧。還有,那一年,我愛上了你。”

“大概是欒傾待感覺到了威脅吧,他瞞着欒家的所有人私下與蔣平南接觸,想要與白沫先合作,然後聯手對付我和鴻夏。”

“但是,沒過多久,過江隧道坍塌,白沫先和蔣平南急於尋找一個替死鬼,於是欒傾待就成了他們的目標。”

顧鴻華說:“那時,欒傾待畢竟是涉世未深,他做事很莽撞,又不曾對白沫先和蔣平南留有戒心,所以給對方留下了許多的證據。”

“欒劍誠嘗試過很多的辦法,但沒有任何一種法子可以幫助欒傾待安然渡過那次的危機。於是,他們最終找到了我。”

張小曼看着他:“你出手幫了他們?”

“是。”

“因為我?”

顧鴻華說:“我也不是平白幫他的。我的要求很簡單,他必須從此離開榮城,離開你。”

張小曼沉默垂下了眸,“於是,他答應了。”

顧鴻華沉默了幾秒,說:“怎麼會呢?欒傾待始終將對你的感情放在第一位,那一年,他原本是打算偷偷帶你離開的。他給你打過一個電話,只不過被我安排的人暗中掐斷了。”

張小曼輕輕閉上了眼睛。她明白了,什麼都明白了。

她不曾看到,身旁,顧鴻華受了傷的手有過輕微的顫抖。

他又在賭博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手中的籌碼從算計和謊言變成了真實,他道出了當年的真相,希望可以消弭張小曼這些年來對他的怨恨。

*

12月20號,顧鴻華終於得到了醫生的允許出院回家。

秋波弄里,顧鈺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對顧鴻華和張小曼說:“驚鴻院都打掃過了。”

吃過午飯,張小曼無意間經過畫室,一眼就看到了裏面新添的幾幅新畫。她面色又剎那的微白,推開門走進去,畫室的最中間,掛着一個女子被輕紗半遮的背脊。

這幅畫,是欒傾待親手為她而作,不是被他放在了三藩市的別墅中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就在她滿懷狐疑的時候,賀英慧走了進來,她笑着對張小曼說:“這是眉生特意從畫展上買來送給你的。”

張小曼輕輕走近那幅畫,最後在這幅畫右下角及不起眼的位置上,看到了這樣一行字:愛,是一生的磨難。

張小曼的眸間猝然紅了,靜默地站在那副畫前,良久都無法開口說一句話。晚上,欒亦然陪着眉生一起來秋波弄吃晚飯。餐桌上,張小曼異常的沉默,至於顧鴻華,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不時地給她夾着菜。

長輩匆匆吃過飯就離開了客廳。顧鈺墨這才看向顧眉生:“你這招,會不會太狠了?”

顧眉生沒有開口替自己辯解什麼。

那副畫,是她讓欒亦然從三藩市運來榮城的。

畫上的那行字,也不是欒傾待寫的,而是顧眉生找人模仿了他的字跡。

她知道,這副畫和那行字,會像一把格外鋒銳的刀,深深地刺痛張小曼的心。

但顧眉生並不後悔做了這一切。

張小曼痴戀了欒傾待那麼多年,她是時候該看清了:無論有沒有顧鴻華,欒傾待都成不了她生命之中的良人。

身旁,欒亦然將妻子攬在了懷裏,指尖生風,揉挲着她的髮絲,無聲地安撫着她略有起伏的情緒。

他對眉生說:“你做得很好。”

讓張小曼徹底對這段舊情死心,對她和欒傾待,都有好處。

顧眉生雙手環抱着欒亦然,心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溫熱。

欒亦然不僅愛她疼她,最重要的是: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比他更懂得她的心思。

驚鴻院裏,顧鴻華感覺到了張小曼低落的情緒,他說:“我們不如出去散散步,順便去街角的那間咖啡館坐一坐?”

張小曼點點頭,走上前扶着他的手臂:“走吧。”

兩人經過客廳的時候,正巧看到欒亦然和顧眉生牽着手在院子裏消食。欒亦然怕妻子冷,始終將眉生攬在自己的大衣之中。

張小曼的心情終於好轉了一些。她的女兒比她幸運,愛上了一個願意拿全部真心給她回應的男人。

只要眉生這一生能從欒亦然的手中得到幸福,張小曼願意不再去計較當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不幸和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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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美妻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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