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打工
許久,邵宗嚴才輕飄飄地哦了一聲,轉頭就走。
“哎哎,年輕人怎麼這麼大脾氣?你走得了嗎?下面還一堆等着你的人呢,要不是我把他們攔在山下,現在你脖子上已經套上鐵鏈了!”說話間白髮道人再度出現在他眼前,右手一展,四周的荒山野林就幻化成了下山那條小路的出口,幾個追了他不少日子的武林中人正在來回巡邏,等着他自投羅網。
這可真的是神仙手段,這老道居然不是他們這樣的騙子!邵宗嚴屏住呼吸,激動得臉頰泛紅,細細長長的狐狸眼也睜大了少許,習慣性地把拂塵一擺,躬身施禮:“前輩是哪一派的仙真?小道玄煉宗邵宗嚴,見過前輩,請前輩別計較我之前的冒犯,帶小道入山修行。”
白髮道人微微頷首,矜持地托出一枚玉簡遞給他:“我和你沒有師徒之緣,不過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這裏有一套通用版五百年修真三百套模擬,只要你一錢氣運交換即可。好好做題、好好模擬,百年之後諸天萬界大小宗門就任你挑了!”
“百年之後?一年之後我墳頭上的草都能比人高了!仙長不要開玩笑,我現在被人追得上天入地,您要是真有心救我,趕緊把我弄出這座山才是真的。”至於什麼氣運……這種連擺個小卦攤都被人掀的氣運真是不要也罷,他這輩子也沒什麼大志,能跟師兄們一樣在大戶人家煉煉金丹騙吃騙喝足夠了!
“沒有做題破千年的基礎,長生大道哪可期?”白髮道長收回玉簡,可惜地看着他,又像透過他的皮相觀察着什麼更深微的東西,深深嘆了口氣:“既然你沉不下心做題,那就只有在工作中修行,自認知多重平行宇宙的實踐過程中了解大道本源了。”
果然是真仙啊,說的話字字都懂,連起來卻讓人怎麼也猜不出是什麼意思來。邵宗嚴充滿敬意地看着道士,打了個稽首:“仙長怎麼說我就怎麼幹了,您什麼時候帶我離開這兒?”
道長一擺衣袖,從懷裏拿出一枚白色光球,神識沉進去翻看了一會兒,抬頭看向他:“你的命格極為特殊,雖然註定歷經辛苦磨難,關鍵時刻卻總會遇到轉機,而你本人也有極強的求生欲和求生能力,萬仙盟正好有一項工作適合你——你願不願意離開這座小千世界,到其他世界做些救人的工作?”
“我救!”邵宗嚴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下來,細細長長的狐狸眼彎起,目光閃閃地望着仙人:“咱們能走了嗎?對了,仙長法力高強,能不能幫我把下面山神廟裏的葯鼎拿回來?我現在就這麼一件值錢的東西了。”
白髮道士招了招手,一座半人高的金燦燦葯爐就從空中慢悠悠飄了過來。邵宗嚴驚喜地衝上去抱住葯爐,一手扛到肩頭,右手甩了甩拂塵,朝道長點點頭:“多謝仙長,咱們這就走吧?”
看起來挺普通的凡人,扛個幾百斤的葯鼎居然連晃都不打,有前途啊。白髮道長一揮袖,腳下就有白雲升起,承托着兩人飛入雲端,落到山下城中一座普通的民居院落里。
邵宗嚴頭一次乘雲飛行,激動得半晌沒回過神來,進到屋裏還是獃獃地托着銅爐不知道放下。白髮道士便把他的葯爐接過來放到屋子角落,翻手托出一枚散發著柔和白光的渾圓光球,單手一握,將光芒推散到整個房間,溫聲介紹道:
“你先看一下這個……這是個諸天萬界最擅長幻術的女修門派出品的遊戲,進入遊戲的人都能借客戶端的幻力穿梭諸多小千世界,飽覽各地風俗。但因為製作方千蜃閣人手不足,旅遊版部分只能將玩家直接投入真正的小千世界而非幻術自構的世界,故而玩家會遇到很多來自當地的真實危險。出品方弟子不克□□救援,便托我們代聘編外救生人員。”
從光球散開在身周形成畫面開始,邵宗嚴那雙細細彎彎的狐狸眼就瞪得像貓眼一樣圓,不時環顧四方,沉浸在不斷變化的真實異景中。但白髮道人說到有人需要救援時,他便立刻從令人迷醉的仙景中回過神來,目光炯炯地問道:“仙長說要我在工作中修行,就是到這些地方救人?可我看不出來這能怎麼修行,還是說我需要一邊救人一邊做你說的什麼五百年三百年的題?”
道人低眉淺笑:“不用叫仙長,我是萬仙盟派駐本方世界的領事徐江苑,工作內容就是挖掘你這樣的修仙好苗子,順帶推廣這個遊戲。如果你打算接受這份工作的話,我們就算是同事了,你可以直呼吾名。”
“江苑兄,”邵宗嚴毫不客氣地拉近了兩人的關係,唇角彎彎地翹起,眼中波光閃動,露出一個怎麼看怎麼不像良家好道士的笑容,誠懇地說:“你對我有救命之恩,要我幹什麼只管吩咐吧。”
徐江苑淡然一笑,便拿出玉簡替他錄注修籍,又送了他一套玉簡裝的《修仙基礎知識》和一套初級版《十萬個為什麼》。這些基礎培訓教材都算在員工福利里,但後面更深入的五三套題和各種模擬都要收費,他現在身無分文,只能用氣運抵錢,實在不合算,倒不如工作幾個月領了補貼再買。
邵宗嚴卻對“氣運抵債”這個法子十分感興趣,主動問他:“是不是把這種氣運都拿走之後就不會動不動有人來找我私奔了?這不是好事嘛,我也不在乎以後能不能走上什麼王者之路,能跟你這樣修修仙,救救人就挺好。”
徐江苑笑道:“你現在遇上我,就是已經熬過了人生最低點,以後這份氣運會助你避死延生,走上人生頂峰,不可以輕易浪費。不過你要是單純想避桃花的話,我倒也可以給你想個法子。”
他往懷裏摸了一把,再伸出手就多了一枚灰濛濛的珠子,朝他頭上一扔,緊接着連結手印,將自己的真元打了進去。那枚珠子在他頭頂盤繞許久,散發出一片柔和光芒,光芒漸漸增長凝實,結成一把奇異的彎刀落入他手中。
那把刀外表似金非金似鐵非鐵,刀身上寬下窄,在寬度變化處有一個明顯朝內彎曲的弧度,刀身清寒明澈,夾雜着道道紅痕,摸起來卻溫溫涼涼的不像金屬所制。
“這刀是……這是我那個桃花運變出來的嗎?竟能把人的氣數凝成刀……江苑兄真是神仙手段!”邵宗嚴驚訝又敬佩地盯着徐江苑,恨不得當場納頭就拜當他的徒弟。
徐江苑並不居功,淡然道:“這枚定運珠算是我提前領給你的辦公用品,你珍惜着用。這柄刀是氣運凝成,在虛實之間,也能斬幽冥鬼物和因緣糾葛,具體用法你在實踐中研究吧。”
這話說得大有分別之意,邵宗嚴這會兒也知道他不是騙子了,還真有點戀戀不捨,暗地盤算着要不要把丹爐賣了請人家吃一頓。
想到吃飯,他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徐江苑聽到這聲音才想起自己打斷了他的早飯,於是歉然一笑,從袖囊里掏出救生人員專用的通界令和一瓶丹藥推給他:“成道多年,忘了凡人要吃東西了。我手上也沒有辟穀丹,這瓶蘊靈丹你拿去頂一頂,等正式入職后千蜃閣那邊會分配給你所去世界的貨幣和救生物資,到了那兒再好好進食吧。”
“多謝江苑兄。”他煉了一輩子仙丹,這還是頭一次見着真貨,哪兒捨得當飯吃了,連忙珍重地收到懷裏,然後托着那枚細細彎彎、形如玉璜的淡金色通界令問:“這個該怎麼用?”
“把神識——哦,你沒有神識,那把手給我,我幫你逼出精血認主……”徐江苑握住他的食指,真元透體,幫他逼出一滴心頭血抹在通界令上。心血點上去的瞬間,他就感覺像體內多了個什麼活的東西與他分享感知,眼前不只能看到這間小小的房間,更重疊上了一片寬闊光明的空間,兩個空間虛實相化,從重疊復歸於單純。
一切變化結束后,那間有仙人居住的小屋不見了,邵宗嚴則站在了一片茫茫草原上,手裏莫名其妙地捧了一個料子極厚密硬挺的雙帶背包。他忽然想起自己唯一的家當煉丹爐還在徐江苑那兒,正悔恨剛才沒想起帶着它,那隻丹爐卻忽然冒了出來,砰地一聲落到他腳邊,把草地都壓得下陷了半寸。
嗯……那把刀?
刀又跳出來,咣啷啷掉進了爐子裏。
呃……拂塵?
拂塵跟着掉落,端的是心想事成。
那……江苑兄?徐道長?恩人?
連想了好幾遍,什麼也沒掉下來,看來這裏也不是想什麼便得什麼,得是他隨身帶着的東西才能出來。邵宗嚴略有些失落,很快又看開了——他現在能給仙家門派幹活,也算是個正經道士了,好好修行說不定還有再見的一天。到時候一定請徐仙長吃頓好的,就撿着那些貴人愛吃的、大補的做。什麼金銀鴿子、蓯蓉豬肺湯、清燉團魚、鐵板炙羊肉、紅燜牛鞭……
就在他流着口水擬菜單的時候,一副長卷忽然從書包里彈出來砸在他臉上,耳邊同時響起一道空靈悅耳的聲音。
“現在開始救援實踐培訓。請打開培訓總綱捲軸四寸五分處,第一課,通過簡單動作快速計算出不同世界的引力及流體阻力。”
???
????!!!
我是不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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