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遇吳起
衛箐喚了一人進屋。
走進屋來的這個器宇軒昂的男子，氣度非凡，雄姿英發，眼中如同電光閃動般耀着懾人的光采，讓人看上一眼就難忘懷。正是西門浪在楚丘城門口遇見的那個衛國將領。
男子看見了西門浪，也是吃了一驚，半響之後爽然大笑，說道：“原來又碰到了小兄弟！怪不得，我還納悶楚丘城中何人身手如此了得，能盡誅淳于家帶來的武士？道家利劍出鞘，自然會斬盡姦邪之徒。”
衛菁看了看西門浪，又看了看這男子，驚訝說道：“你們認識？”
西門浪笑着解釋道：“我與玉兒進城的時候遇到一點小麻煩，多虧這位吳將軍幫我們解了圍，小弟還未曾向吳將軍道謝呢。”趕緊拿過一張凳子，招呼他坐下。
衛菁微微一笑，向西門浪介紹道：“原來兩位有過一面之緣，如此更好了。我這位大哥姓吳名起，是楚丘城城守，當年率領衛軍大破宋軍，嚇得宋軍五年不敢東渡符水！只要有他在那淳于宏斷不敢在楚丘城中公然加害先生！”
接着又向吳起介紹：“這位是來自齊國的西門浪先生，他曾經是一個遊俠呢！”
吳起……？難道他就是繼孫子之後最出名的軍事家，政治改革家？戰國初年帶領魏軍佔領了秦國西河之地，幾乎已一己之力將整個秦國抹殺在歷史洪流中的那個衛人吳起？
西門浪吃驚的問道：“你……你是吳起？你不是在魏國么，怎麼到了衛國？”
吳起愕然道：“小兄弟好像早就認識吳某？我本是衛人，又為何會到魏國去呢？”
西門浪心念一轉，已明白自己弄錯時空關係了，歷史上的威名赫赫的吳大將軍應該是在魏文侯中後期才粉墨登場，照這個時間推算，此刻的吳起應該還沒有到魏國去一展宏圖大志，或許是在衛國鬱郁不得志。西門浪尷尬地咳嗽兩聲，說道：“這個……聽說吳大哥大破宋軍，卻只得一城城守的待遇，如此待遇不公，小弟還以為吳大哥會去大國一展宏圖大志呢！”
吳起呆了一呆，問道：“秦、齊、楚、趙皆是強國，為何小兄弟會看好地少物狹的魏國呢？”
西門浪心想我多了兩千多年的歷史，自然看得比你清楚，說道：“小弟聽說魏文侯魏斯禮賢下士，善待百姓，有意奮發圖強，稱霸諸侯，因此小弟看好魏國！”
吳起眼中電光一閃，瞪視着西門浪說道：“魏國如今朝爭不休，家族勢力龐大，魏斯並沒有太多的實權，再說單憑魏斯一人，小兄弟就敢肯定魏國必定強大？”
西門浪笑道：“得民心者得天下，魏文侯雄才偉略，懷經世濟民之志，只要能招得天下英才入魏輔助於他，比如像吳大哥這樣的猛將，管仲一般的良相，癬疥之患又有何妨，魏國雖小也必能強大，稱霸諸侯指日可待！”
吳起道：“好一句得民心者的天下！我衛國雖小，衛國百姓卻也能安居樂業，國中有衛祝這般忠心耿耿的大夫，也不凡能征慣戰的武將，衛氏武館的更是劍手的搖籃，不知小兄弟認為我衛國前景如何？”
西門浪搖頭說道：“吳大哥是在考教小弟學識了。且不說衛國國小民弱，單說衛君幻想依附魏國而思偏安一隅，不思奮發圖強稱霸天下，便可以斷定衛國難成大器！恕小弟冒昧，衛君此舉愚昧至極，指不定哪天被魏國賣了還幫着人家數錢呢！”
吳起擊掌贊道：“小兄弟一語中的，指出了衛國長久以來的沉痾！以西門兄弟的見識，走到哪裏都不愁重用，大哥就不勸你留在衛國了！”
衛菁燦然一笑，說道：“好久沒見吳大哥如此讚許一人了，平日裏若是有閑，大哥不妨來衛府與先生長談，衛菁自當掃榻以待！”
吳起點頭說道：“待我公務忙完之後定然來衛府一敘。”
玉兒收拾好行囊，四人一同出了客棧，客棧外早停着黃幃馬車一輛，吳起將衛箐與玉兒請上馬車，着馬夫小心駕駛，莫要顛簸了車中兩位貴客，然後與西門浪騎上馬並轡而行，沿楚丘城外官道朝城中行去。
此刻正值初秋時節，楚丘外的樹木褪去了翠綠的衣裝，秋葉不時由樹枝上掉落，飄了一地的黃色，彷彿滿城盡帶黃金甲，官道兩旁枯木葳蕤，鵝黃的野菊花開得漫山遍野，微風一吹，飛揚的黃葉撲面而來，充滿了郊外野趣。
西門浪與吳起策馬而行，兩人一路閑聊，聊得甚是投機。吳起顯然心情大佳，走着走着，突然說道：“你也別叫吳大哥，我也不叫西門兄弟，若是你不介意，你稱我一聲大哥，我叫你一聲兄弟，怎樣？”
西門浪道：“自然不介意，承蒙大哥看得起，西門浪高興還來不及！”
吳起高興地哈哈笑道：“好，好，能交上你這樣的兄弟，大哥也很開心！”|
兩人關係又拉近了不少。
西門浪心中有個疑惑未解，趁機問道：“大哥為何知道小弟修鍊的是道家氣功呢？”
吳起呵呵笑道：“我觀你兩眼隱隱射出溫潤瑩玉光華，柔和而不霸道，充沛而不洶湧，與我的六絡天行之氣截然相反。當今只有道家氣功才有此奇妙功效，故愚兄推測你是修習的道家氣功。”
西門浪恍然，又道：“大哥這六絡天行之氣好凌厲，那時看得小弟心底發慌呢！”
吳起道：“練武修氣，原為人們強身健體而用，而道家氣功通玄，亦為參通天人造化之理，然而當此亂世之際，各國劍手練武修氣均用於徵戰沙場，好像都失去了原本的真意。愚兄幼年承習吳氏家族的六絡天行之氣之時，不過秉承吳氏習武習俗，亦未曾想過有遭一日會用於徵戰之途。”
西門浪道：“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何等痛快，大哥不覺得很威風么？”
吳起哈哈大笑，說道：“兄弟真不知天高地厚，有着一日你親自領軍上陣，馳騁沙場之時，你就知道那種生死一線的滋味是如何的了。”
兩人談談說說，沿着官道一路西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片密林之處。
西門浪心中湧起不舒服的感覺，彷彿被什麼人在暗中窺視，這是一種很強烈的直覺，剛想下馬查看，吳起一聲大喝，吼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給老子滾出來！”
一群武士從密林之中沖了出來，大約有五六十人，將兩人和馬車團團圍住。
吳起臉如止水，毫不慌亂，手撫長劍冷冷的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行兇？”
“快快讓衛家小娘子出來說話，再跟本公子羅里啰嗦，小心本公子取了你這狗才的性命！”一個年輕的公子在武士的保護之下，氣勢洶洶地朝着吳起喊道。
吳起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冷冷道：“你是什麼人？”
馬車中傳來衛菁微微顫抖的聲音，“吳大哥，他就是那惡賊淳于宏！”
西門浪定睛朝着公子哥兒淳于宏望去，那晚竹林之戰，夜色太濃烈，沒把他看清楚，此刻細細觀察，卻見這公子哥兒臉色蒼白，嘴唇紫青，額骨消瘦突兀，一看就是被酒色侵蝕了的敗家子。別說衛菁這樣如花似玉的大族閨秀，只怕普通老百姓人家的女兒都看不上這個庸碌無用的酒色公子。
這個酒色公子哥兒的目光緊緊盯着馬車，心神完全放在馬車中的佳人身上，似乎沒有注意到西門浪就是他欲殺之而後快的人，估計把西門浪和吳起兩人當做了是衛府家的普通武士。
淳于宏顯然沒把吳起和西門浪兩人放在眼裏，手一揮，眾武士圍上前，淳于宏喝道：“你們兩個，下馬滾一邊去！”
西門浪右手緩緩握上長劍，只待吳起一言不合就動手殺人，擒賊先擒王，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擒住那公子哥兒，否則背傷複發，自己根本堅持不了幾個回合。
吳起眼中的殺機泯去，翻身下馬，非常客氣地抱拳道：“原來是淳于公子，久仰久仰，在下楚丘城城守吳起，有幸見過公子！”
淳于宏一怔，臉上登時變色，他就算是再橫，總不能當著楚丘城守的面劫持美人兒，除非是一不做二不休……
淳于宏神色不善，如何能瞞過吳起這個老江湖，吳起一臉笑容，又躬身說道：“吳起早聽聞淳于家主和公子之名，吳起有心拜上尊大人，卻不知尊大人可否接納？日後吳起西至魏國，還望公子在貴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幾句，自當感恩不盡！”
淳于宏一愣，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接着臉上露出喜色，登時反應過來，原來這人是想投靠我淳于家圖個功名，這麼說來，今天他是要賣個好給我了。
“吳將軍客氣了，若是將軍有意來魏國一行，淳于宏略經綿薄之力，不過以將軍之大才，走到哪裏都受重用。”淳于宏得意地笑道，心中盤算怎麼樣開口向他要來衛家小娘子。
“吳某認為公子與衛家小姐極為般配，吳某不才，自薦為公子說得此謀，卻不知公子意下若何？”吳起翻身下馬，朗聲道。
淳于宏喜出望外，不想這人竟是如此知情識趣，忙不迭地答道：“將軍美意，淳于宏感激萬分，只要將軍說成此媒，日後小弟與家父定當重重答謝將軍，決不食言！”做了個手勢，讓身邊武士放低兵刃，自己排眾而出，以示誠意。
西門浪眼睛卻很尖得很，吳起左手牽着馬韁，右手輕撫馬脊，動作雖然自然不過，然而右手袖口中隱隱透着一道寒光。
吳起嘴角抹過一絲冷笑，變故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
吳起右手的刀鋒刺入馬股，坐騎突然間一聲痛苦的長嘶，四蹄揚起，朝着淳于宏猛衝而去，吳起順勢倒掛馬鞍之上，順着馬兒衝進人群之中，同時長劍揮出，頓時有人血濺當場。
眾武士被撞得人仰馬翻，淳于宏被這變故嚇得驚呆了，傻傻站在原地不及逃竄。有幾個身手了得的武士反映較快，拔劍抵擋吳起，然而吳起跟着馬兒衝來，速度奇快，衝力強大，長劍一揮，兩個武士人頭落地，接着吳起大手伸出，將那淳于公子手到擒來。
淳于家的眾武士全圍了過來，然而已經晚了，淳于公子已淪為劍下刀俎。
“誰敢過來！吳起大喝一聲，長劍架在淳于宏的脖子上，朝眾武士瞪目而視，這一喝威風凜凜，有如天神下凡，一股無可抵抗的霸氣勃然而出。
眾武士相顧失色，面面相覷，投鼠忌器之下，誰也不敢上前動手，淳于公子要是有所閃失，他們誰都吃罪不起，淳于雄乃是魏國頭號黑幫老大，手段出了名的毒辣。
吳起冷然一笑，提起淳于宏的衣領，像是擰着小雞似的，說道：“淳于公子，委屈一下，隨我們走一趟吧，吳某人說過要做你的媒人呢！”說完哈哈大笑。
淳于宏脖頸上的長劍涼意悠悠，吳起只要稍微一抖立刻就是穿頸之禍，嚇得話都不敢多說了。
吳起朝眾武士大喝道：“聽清楚了，本將到了楚丘城自會放了你們公子，但若是你們膽敢跟在後面，我一劍割下他的腦袋！”
“別……別……誰也不許跟來！”淳于宏顫聲喊道。
這麼一吼，眾武士誰也不敢造次，眼睜睜地看着淳于宏被吳起押走。
只可憐那馬兒被吳起在臀部刺了一下，沖入密林之中，血流不止之下多半一命嗚呼。
一行人挾持着淳于宏走至城門外，衛箐跳下馬車，冷着臉走到淳于宏的面前，玉容發寒，左右開弓，重重扇了他兩個耳光，對西門浪道：“請先生替我殺了這個無恥淫賊！”說完，轉身走回馬車內，再也不看他們。
吳起向西門浪做了個你看着辦的手勢，走回馬車邊，向衛菁賠禮道：“妹子受驚了，剛才為了擒獲淳于宏，大哥不得已講了些不遜的言語，還望妹子不要放在心上！”
衛菁伸手打開車窗幃，說道：“大哥說哪裏話，小妹怎會是不知輕重分寸之人，有大哥在，小妹始終沒有擔憂過，想當年大哥帶着兩千衛兵就能殺入五萬宋軍主營之中，取宋軍大將首級，這不自量力的惡賊自然難不倒大哥！”
玉兒拉着衛菁的手，心有餘悸的說道：“姐姐說得不錯，玉兒剛才擔心得要死，但姐姐悄悄告訴玉兒說將軍定會保我們周全，叫玉兒不用害怕，沒想到吳將軍一下子就擒獲了這個惡賊，吳將軍真是好本事。”
吳起拱手微微笑道：“玉兒姑娘過獎了。吳起也沒想到，淳于雄乃魏國一代梟雄，生的他的兒子卻是如此猥瑣膿包，這種紈絝子弟竟敢到衛國作惡，大哥怎麼也要給他一個教訓，讓他長長記性！”
“咦……？”衛菁疑惑地望着西門浪，說道：“西門先生他想要做什麼，難道要殺了淳于宏？這可不行，我剛才不過說說氣話，殺了淳于宏會拖累大哥的。”
吳起回頭望着西門浪的背影，說道：“你放心，西門小兄弟做事很有分寸，看樣子是要跟淳于公子交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