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昏昏沉沉間,摟着那座蛇像不知道飄了多久的士愖終於‘靠岸’了。
他頭上的照明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弄丟了,四周一片漆黑,士愖也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只能感覺到身下的蛇像撞到了什麼地方,然後停了下來。
試探性的用腳瞪了瞪前方,士愖頓時精神一震——是實地!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士愖爬上了岸,然後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沒有呼吸聲。
只有水浪拍打到岸邊發出的啪啪聲。
他剛剛好起來的心情頓時又沉了下去。沒有同伴,沒有光源,沒有補給和裝備,就算硬撐着他也撐不了太長的時間,或許,等待他的依舊是死路一條。士愖扯了扯嘴角,自嘲的想道,這總比死在水裏被泡爛然後骨頭架子也被衝散來的好。
至少能留具全屍。
黑暗中,時間過的似乎特別的慢,士愖躺在地上,睜着眼睛徒勞的朝着自己上岸的方向看着,儘管他什麼都看不見。士愖想了很多,想自己還沒有完成的計劃,想臨行前百般叮囑自己要小心的父親,想此時不知道安危的大哥,想落入水中那一刻,還試圖抓住他的庄諸。
他想,這所謂的重生,大概就是圓了他的一場夢吧。
夢裏,他的家人都還在,他的左右手也完好無損,這就夠了。
想啊想啊,士愖漸漸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庄諸很焦慮,他比士愖入水的時間早上一些,原本是想在下邊提前接住士愖的,可是水流的湍急遠超他的預料,他眼睜睜的看着士愖在自己面前被沖走,想要追過去的時候,卻已經失去了方向。他沿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往下尋找,可是士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怎麼樣都找不到。
常年的鍛煉,賦予了庄諸一身強健的體魄。
他還能堅持很久...庄諸想,自己一定能找到少爺的,一定。
在尋找的過程中,庄諸幸運的發現了一塊碎裂的石板,應該是主墓室的地板,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構造,竟然漂浮在水面上沒有下沉。於是庄諸便將身體寄在了這塊板子上,一路順着水流一邊漂浮,一邊尋找士愖。
他試過呼喊,可是水聲太大,將他的聲音都壓了下去。也試過將頭上的燈取下來舉在手上——於是他吸引來了正好游到了這一塊兒的士程銘。
“這是條遠超所有人想像的地下暗河。”
士程銘緩過來氣后,試圖分析現在的情況,“我敢肯定,這條暗河有分流,而且不止一道分流,剛才我本來是跟阿榮在一塊兒的,但是路過一個地方的時候,忽然就分開了...三兒說不定被衝到別的分流去了,我們要先想辦法上岸。”
他的背包還一直戴在身上,包里有一件很重要的裝備。
生命探測儀。
士家人下地一直都是以謹慎為主,所有裝備都很齊全,包括一系列的儀器。不過儀器不能進水,一進水就會報廢,所以一路上士程銘都沒有拿出來...只能等到到了岸上,這東西才有發揮功能的餘地。
庄諸沒心思去聽士程銘說了些什麼,時間越久,他就越是驚慌。
要找到少爺——這是他腦袋裏唯一的念頭。
於是士程銘說了好一通話后,才悲傷的發現,自己說的話完全沒有用。
庄諸這混蛋完全沒有在聽他說話啊!完全把他當成空氣啊!
“那裏有人飄着!”忽的,在似乎經過了一個轉彎后,庄諸眼睛一亮,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上也擠出了一抹激動到扭曲的表情,他奮力的伸出手臂在水中划動着,試圖靠近那個浮着的身影,嘴裏還大喊着:“少爺!少爺!”
“咳、咳咳...”
那身影聽見動靜,發出了幾道咳嗽聲,然後,很是激動的朝着庄諸的方向揮起了手,“來人啊!來人!”
庄諸划水的動作一僵,臉上的表情頓時轉變成了濃濃的失落。
這聲音,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
瞧庄諸忽然停下了動作,貌似有不搭理那人的意思,扒在石板另一邊的士程銘頓時嘴角一抽,認命的踢動雙腳朝着那方向游去。他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了,士程銘朝那人喊道:“祥叔,我是程銘,你堅持一下。”
片刻后,不大的石板上攀附上了第三個人。
士天翔正帶着一臉慶幸的和士程銘說著自己這一路的遭遇。
他也是運氣好,飄到這裏的時候背上的背包忽然掛到了水裏的一處礁石,那礁石距離水面很近,他就順勢抱在了那塊礁石上,一直等着有同伴路過。
一旁瞪着眼努力繼續在水面尋找士愖的庄諸猛然扭頭,衝著訴說自己經歷的士天翔低吼一聲:“別吵!”萬一少爺在附近呢?萬一少爺出聲求救呢?!他不能錯過任何一絲可能性!該死的,要是這個老傢伙再吵他就把人直接給扔下水!
士天翔被吼的一個哆嗦,縮了縮脖子,不再開口了。
他認出了庄諸是三少爺的那個跟班,也看出來對方似乎是在一路尋找三少爺...
算了,理解萬歲。
士程銘在一旁看着,並沒有開口說什麼,而是也開始轉動腦袋四處搜尋了起來。
士愖躺在潮濕的地面上,不知道昏沉了多久,忽然聽到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叫喊聲,他下意識蜷縮起來的身子頓時彈了起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力氣,撐着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那發出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
然後,士愖發現自己隱隱約約看到了一道光線。
那是探照燈帶來的光線。
是同伴!士愖眼睛一亮,扯着已經乾澀沙啞的嗓子,努力的朝那邊喊了起來。
似乎是聽見了他的喊聲,那光線開始晃動着朝着他的方向移動過來。
隨着光線越來越近,士愖的眼睛也越來越亮。近了!他已經能看清楚隱隱約約的人影了!不多時,一個渾身濕淋淋活像是水鬼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士愖的面前,對方晃動了一下手中的探照燈,繼而驚喜的喊道:“三少爺?!”
“士榮...”
士愖扯了扯嘴角,感覺嘴唇似乎因為這個動作裂開了,有些生疼,不過他並沒有在意,忙問道:“你怎麼到這裏來了?途中有沒有遇上其他人?”
“三少爺,我原本是跟大少爺在一起的,但是途中好像遇到了分叉口,就被衝到這邊來了。”士榮甩着腦袋走到了士愖身旁,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把背上的背包甩了下來,嘴上說道:“我一路過來沒遇到其他兄弟,到這邊的時候看見這兒好像有個黑影,就試着喊了兩聲。”
士榮看見的黑影,是被士愖順帶着拖上岸的那座蛇像。
因為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人,士愖想着,自己總歸是不能坐以待斃的,如果能恢復些體力,到時候還能再抱着那蛇像繼續飄下去。
“原來是分流了。”嘆了口氣,士愖再次癱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一路上竟然連一個人都沒遇見。聽士榮的話,大哥的情況應該還好吧。
士榮也學着士愖的動作,躺了下去,把探照燈擺在一旁朝着岸邊的方向照着,這樣一來,如果有人被衝到了這邊,看見了光亮也總能有個方向。
大概是有個伴了的關係,士愖竟然感覺自己的精神恢復了一些,躺了一會兒后,力氣也恢復過來了,他坐起身拍了拍身旁的士榮,道:“咱們不能再拖下去了,沒水沒糧的也不是個辦法,繼續順着水流往下飄吧,或許還能出去。”
士榮想了想,點了點頭,“成,三少爺,我聽你的。”
“不過,咱們得想個辦法在這裏留個記號和信息,如果後邊再有人來了,也能得個信兒。”士愖想了想,忽然抬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給脫了下來,問士榮要了支熒光棒后,拔出一直插在靴子中的匕首,在熒光棒上划拉了一個小口子。
用手指沾着熒光液在衣服上寫下了幾行字后,又把剩下的熒光液灑到了四周的地面上,士愖和士榮便重整旗鼓,再次出發了起來。
士榮的背包里大部分都是工具,只有少量的淡水和幾包壓縮乾糧,不到最關鍵的時刻,他們兩個人都不會動這些東西,每一口水和乾糧,就是支撐他們活下去最重要的能量。搖搖晃晃的隨着蛇像又在水中飄蕩了許久,兩人再次遇到了淺灘。
只不過,這個淺灘,似乎有些古怪。
遠遠的,士愖就隱隱瞧見了灘上似乎有些光亮,但是那光亮又有些詭異。
並不像是探照燈或者冷光棒之類的光源,而是忽隱忽現的森暗綠光。
士榮一開始並沒有察覺到異樣,以為是遇到了同伴,立馬就想朝那邊游過去,好在士愖及時的阻止了他的動作。聽完士愖的解釋后,士榮不禁有些緊張起來,“那...會不會是鬼火啊?三少爺您見多識廣的,你看,咱們還要不要靠過去了?”
從下地到後來中了機關,士愖的表現已經足以順服所有人,士榮自然也對士愖打心眼裏信服,這會兒完全是以士愖馬首是瞻——事實上,他一直都挺鬱悶的,當時士愖跟士程銘說下邊不安全的時候,他也在一邊兒聽着。
當時他要是相信了,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幅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