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貧民少女和富家少爺們

“現在我們已經換了衣服，所以來猜猜誰是光吧？”

聽到這對不期而至的雙胞胎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常晏本就微蹙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你們特地找來我家就是為了這件事？”

這對雙胞胎同時點頭道：“是啊，一起來玩這個遊戲吧！我們都那麼有誠意了，你也不好拒絕我們了吧？”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有誠意”是什麼意思，不過常常聽自己媽媽和別人這樣說，感覺這樣說對讓別人答應自己什麼要求很有效的樣子……

常晏擺手示意一邊等待吩咐的女僕退下，自己則是坐在了沙發上，面對着雙胞胎，“如果我不想玩呢？”

光和馨對視一眼，然後一起問道：“為什麼不和我們玩？”

常晏攤開雙手說道：“因為沒有什麼意義，就算我猜對了也沒什麼好處，猜錯了也沒什麼損失，這樣的話，我又何必勉強我自己去陪你們玩呢？”

雙胞胎愣了愣，顯然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畢竟每次他們向別人提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雖然都會猜錯，而且說出答案前看起來都很為難的樣子，但卻沒有一個人會這樣拒絕他們……

如果他們年歲再長一點，就會知道別人之所以會在明明分不清楚他們誰是誰的情況下還硬着頭皮胡亂猜測，最主要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不得罪他們，迎合他們。而會在自己猜錯了后還硬撐着笑臉的人，則不外乎是為了展示自己那所謂的“長輩”的氣度，至於他們心裏到底有沒有抱怨不滿，則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不過這次他們試圖為難的對象是常晏，他自然是不願意和他們虛以委蛇的了，甚至知道他們骨子裏惡劣程度的他，連敷衍般做做樣子也不樂意。

所以他才會擺出這副百無聊賴的樣子的來應付他們，畢竟他手裏經營的產業目前來說可是還沒有會和常陸院家掛鈎的部分，因此他也不必擔心自己的舉動會觸怒到常陸院家，進而影響到兩家合作什麼的。

常陸院家的雙胞胎第一次見到常晏這種款式的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們在原地嘀嘀咕咕了老半天，然後才轉過頭來問常晏：“你還真是小氣，難道是害怕猜錯了輸了這場遊戲所以才這樣說的嗎？你這麼沒用嗎？”

——看來是想用激將法了。

常晏還沒什麼特別反應，他身邊一直待着的摩卡先不忿地叫起來了，“喵嗚”“喵嗚”的，不過是小奶貓的叫聲，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也只有常晏一個人聽懂了它的話：

【喵！這兩個小孩子太討厭了喵！常晏常晏，他們說你的壞話，我們不要和他們玩喵～～】

常陸院雙胞胎自然是聽不懂它的貓語言，不過也被它吸引了注意力，一起歪頭看本來窩在沙發縫隙里，一點也不顯眼的小貓。不過雖然不理解摩卡的語言，但從它略含警惕並不友好的眼神中，他們也能大概感覺到對方的不悅之意。

“真是奇怪——”“——它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是因為——”“——我們說的話它不喜歡嗎？”

“難道說——”“——它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嗎？”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太好玩了——”

四隻形狀相似瞳色相同的大眼睛動作一致的盯緊摩卡，他們眼裏爆發出來的強烈好奇心，以及那種把摩卡當作是沒什麼生命力的物體一樣的無情瞬間讓摩卡有種汗毛倒豎的悚然感，它忍不住叫了聲往常晏懷裏鑽去。

【喵嗚——他們看起來好可怕的樣子啊常晏！】

常晏動作流暢的接住往自己懷裏撲過來的摩卡，順勢用手臂擋住了常陸院雙胞胎看向它的熱切視線。

被擋住了目標物的雙胞胎不滿地抬頭看常晏，其中一個很不客氣的伸手道：“這是你養的貓嗎？”另一個也跟着伸手道：“給我們玩玩吧！”

常晏表情不變，語氣平淡，“我拒絕。”

被接連拒絕的雙胞胎不禁惱怒地鼓起了雙頰，眼睛裏既是不滿又是疑惑，不明白為什麼常晏能那麼乾脆地對他們說不。

“為什麼拒絕？”“只是一隻寵物而已。”

“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大不了我們再賠你一隻。”

他們兩人又開始一唱一和了。

常晏掀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聲音沒什麼溫度道：“只有當你們手裏有足夠資本的時候，你們才有了和別人談條件的資格，顯然，兩位小少爺，你們現在還沒有那個能讓我聽你們話的資格。”

兩個從小就養尊處優受人巴結的小少爺毫無疑問的遭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嘲諷，他們此時顯然還沒有長大后那麼沉得住氣，雖然在常晏看來，他們十年後也實在稱不上是足夠沉着冷靜。

被冷不丁刺激到以後，兩個雙胞胎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雖然有些早熟，但始終還是沒有學到太多能夠表達自己憤怒心情的辦法，其中一個因家裏僕人耳濡目染影響ｇｅｔ到的似乎殺傷力很顯著的技能就是去踩別人的痛楚——

常陸院家的兩個小少爺又一次發揮了驚人的默契，一人一句接得相當順暢，就連臉上的表情也一般無二：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不過是一個家裏開酒店的傢伙而已——”

“聽說你從小身體就不好——”“都不能像我們一樣到處跑——”

“每天都只能看着別人在玩樂——”“自己卻只能躲在屋子裏看醫生吃藥——”

“真是可憐——”“病歪歪的什麼都做不了——”

“其實你這只是在嫉妒我們吧？”“你也只能依靠這種方法來證明自己了——”

當然了，常晏是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激怒的，讓他心神觸動的是接下來的幾句話——

“你家裏是只有你一個人了吧？”“真是可憐——”

“難道是因為看我們有媽媽在身邊——”“所以才嫉妒我們嗎？”兩個小孩子對視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和對方說著話。

“對啊，因為他——”“不僅沒有爸爸，還沒有媽媽了嘛——”

話音剛落，大廳里就猛然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氛圍，看到常晏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一下子變得危險起來，雙胞胎在感到瑟縮的同時不禁有了幾分興奮之意。

——看，這個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的傢伙果然在意這個！看他現在還敢不敢那麼囂張！？

本來一直站在角落不出聲的管家終於站了出來，面帶憂慮的看着這一大二小的三人，“少爺——”

“管家。”常晏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移開了視線，目光也不再停留在眼前的常陸院雙胞胎身上，他垂着眼瞼，低頭看伸出舌頭舔他手指以示安慰的摩卡，然後語調毫無波瀾的說道：“既然常陸院家的兩位小少爺不滿意我們的待客之道，那我們也不勉強了。”

管家身影頓了頓，接着很快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那對雙胞胎面前，彎着腰帶着歉意，卻又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兩位小少爺，真是抱歉，今天是我們招待不周了。”邊說著邊伸手攬住他們，把他們往門外推去。

兩個小孩子對自己居然被“掃地出門”這件事表示了極度的驚愕，原本正沾沾自喜着自己扳回一城的兩人獃獃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常晏，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不敢置信。

他們兩個小孩子又哪裏爭得過一個成年人的力氣？最後只好在管家的推搡下掙扎着被“送”到了大門外。

兩個小孩子都氣呼呼的，一個人仰着頭看門口的管家說：“你們怎麼敢這樣做？！我會告訴我媽媽的！”

另一個接口道：“這樣你們常家就要倒霉了！你以為你們能和常陸院家抗衡嗎？如果你們真的這麼做了，以後後悔也來不及了！”

兩個不大的小孩子臉上倒是有了大人一樣，在宣判別人未來命運時候的冷漠無情了。

不過管家可不理他們擺出的這副姿態，畢竟於情於理，他們少爺這做法也無可厚非，最多就是被人說上一句“氣性大”“和小孩子計較”罷了。但大家可能都忘了，其實他們少爺可還是個未成年人啊！氣性大，沉不住氣，會和小孩子斤斤計較不是很正常嗎？

即使總被人稱讚為“年少有為”，但誰也不能忽視和否認他們家少爺可是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的事實，會因為別人肆意談論自己已過世的父母而生氣不滿也是十分正常的，哪怕對方是個只有七歲大的小孩子也一樣！

有時候態度分明的給出自己的承受底線，要比彰顯自己過人的氣度重要得多。

而且說到底，會表露出不足之處的少年當家人總要比城府深沉的少年要讓人容易接受得多，也能比較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基於以上幾個理由，管家是全盤理解和支持自家少爺攆人的舉動的，所以面對這兩個直接導致常晏開口逐客的“罪魁禍首”，他也是沒什麼好口氣的，基本的恭謹還是不能忘的，但再多的就沒有了，畢竟他多少也代表着自家少爺的臉面不是嗎？

他低着頭看面前這兩個明明小小年紀，卻已經懂得威脅別人戳人家傷疤的小孩子，心裏不由一凜，“兩位小少爺，今天的事情始末是怎麼發生的，我相信常陸院夫人會在了解清楚后自行判斷的。”

言下之意就是——這是你們自己闖的禍，難道還指望着我家少爺給你們背黑鍋嗎？常陸院夫人明察秋毫自然是知道錯在誰身上，就算你們在這裏吵吵嚷嚷也不能讓你們之前的行為變得合理恰當。

兩位小少爺心生不滿的看着他，像是在氣惱他這個小小的管家竟然敢這樣和他們說話，但卻又想不出什麼有效的方法來給自己出氣，只能把這氣憤悶在心裏，心裏卻開始想着要怎麼回去和自己媽媽告狀了。

常家的管家氣定神閑的看着車子離開留下的尾氣，心裏一點擔心也沒有，他相信能支撐整個常陸院家的女主人自然不會是什麼好糊弄的角色。即使會因為自身原因過分溺愛自己孩子，但最基本的冷靜頭腦和明辨是非能力可是絕對少不了的，他有絕對的信心自家少爺不會因為今天這事受到一絲責難，說不定到時候對方還會親自上門來致歉呢！

想到這茬，他當然是鎮定得很了。

等回到屋子裏，他也發現了自家少爺的臉色根本就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就像是剛才的勃然變色只是他的錯覺一樣，甚至對方在看到他時說話的語氣也十分平靜，這讓他對自己心中的判斷更加篤定——

少爺剛才果然是故意的！

不過一想到雙胞胎說出的話，管家臉上又有些不好看了——就算少爺表面是一如既往的冷靜，但再怎麼說也是被提及到了自己已經過世的父母，恐怕少爺心裏也不是一點觸動也沒有的吧？

管家看向常晏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慈愛。

——不管少爺現在有多能幹，他本質上可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

常晏不知道此時自家管家心裏在腦補着自己悲涼的內心活動，他只覺得腦後一陣涼風吹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至於他現在心裏在想些什麼？其實管家之前的猜測是**不離十的，他會甩臉色給那兩個小傢伙看，並趕他們走，的確是存着兩個目的：一是象徵意義上教訓一下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禍從口出的小鬼；二是向其他消息靈通的家族表示自己也是有逆鱗的，要是誰不小心冒犯了他，他也是會不給面子直接發脾氣的——也就是更深含義上的向別人示弱。

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為了不當出頭鳥，適當的“不成熟”“不理智”也是必要的，別人也樂意看到這情景。

而且他會這樣干，也是知道自己雖然會在別人眼裏留下一個“雖有大才但仍缺乏冷靜頭腦”的評價，但作為直接承受者的常陸院家卻不會向他施加任何不利壓力……有了這層考慮，他自然是無所畏懼隨心所欲了。

而也正如他和自家管家所預料的那樣，常陸院夫人在雙胞胎回去后，聽了他們的告狀，她也沒有立即向常家討回公道，而是朝和自己兒子一起出門的隨從們打聽清楚事情的相關細節，因此也知道了自家兒子做的“好事”。隨後她的舉動就是立馬解僱了平時負責照顧自己兒子的愛多嘴的僕人們，並且第二天就帶着兩個不安分的兒子一起親自到了常家，向常晏道歉。

常晏自然會給她這個面子，因此對她的殷切之語全盤笑納，這件事過後他倒是對這位常陸院家的當家人有了更高的評價——

落落大方講道理，寵辱不驚的女性最是值得別人尊重喜歡了。

最難得的是，對方並不因為常晏的年紀就小看他，而是擺出了和同齡人交談的平等態度來，這點讓常晏對她的好感度刷刷的增高，面上的表情也和緩不少。

而恰好常陸院夫人也在心裏暗自刷新了對常晏的印象標籤，雖然對這個明明年紀還小，但卻胸中自有溝壑的常家當家人忌憚不已，但愛才心喜的她倒也不會做出對此看不慣想要扼殺對方才能的打算，相反，她還挺有想和對方加深交情的想法。

於是這樣一來，在雙方都帶上了點繼續相交意願的情況下，常晏和常陸院夫人倒是成了忘年交，連生意上的合作都擺上了檯面，兩人聊得不亦樂乎。

不過常陸院夫人開心了，他們的兒子就鬱悶了。

本來是想着憑藉自家媽媽的能力讓這個常晏狠狠吃上一虧的，結果卻是這個讓他們氣急的傢伙竟然成為了他們媽媽的朋友！神轉折也不過如此了吧！？

只是哪怕他們再不滿，提出再多反對意見，說再多常晏的壞話，常陸院夫人也巍然不動，她心裏可是對自己兒子的鬧騰程度有着深切了解的，簡而言之就是兩個不讓人省心的熊孩子！因為長期出差在外，她也沒有太多時間能夠用來管教陪伴他們兩個，所以平時也只能用物質上的補償來彌補自己心裏的愧疚，可能也因此養成了自己兒子現在這麼一副表面上看來是天使，內里卻是愛惡作劇的小惡魔的性格吧？

常陸院夫人看着自家熊孩子一天一天長大，心裏雖然着急擔憂卻又毫無辦法，而現在難得遇到一個自己看得上眼欣賞的後輩，偏偏他看來似乎還是自家兒子對付不來的角色！

所以對於經常把自己兩個兒子丟到常家這件事，她給出的理由是——反正自己兒子拿常晏沒辦法，常晏又不會被自家雙胞胎給折騰到神經衰弱，乾脆讓他們一起湊到一起，說不定還能讓自己兒子稍微扭曲了點的性格給糾正過來呢！

常晏在接收到這樣一番解釋時，正和剛被打包送過來的兩個熊孩子大眼瞪小眼，直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散發出一股冷氣后他才收回了視線，回到書房后他皮笑肉不笑的在昨天剛新鮮出爐的合作協議上再多劃了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到己方——

對方是把他當成了保姆嗎？！他也是很忙的！沒有時間給她帶孩子！！

常陸院夫人拿到這份被修改過的協議后，雖然是嘆着氣，但還是笑眯眯的簽下了字——和兒子相比，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她還是付得起的。

不小心被坑了的常晏只能捏着合同暗自咬牙，然後心情極其不順的把兩個熊孩子丟給了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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