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水落石出?
“是,大奶奶請問。”
採桑別過頭,眼底一絲恨意轉瞬即逝,她的拳頭握起來,腦海中一遍遍浮現着腦補出來的情景:她和籠煙到了雲奶奶那裏,此時雲奶奶尚未用飯,炕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鳳仙正在分派着下去吃飯和在屋裏服侍的丫頭,她和翠屏說著話,籠煙從屋裏和雲奶奶說完話出來,翠屏背對着沒看見,她正想說話,可是一抬頭,越過翠屏肩膀,卻見籠煙迅速揭開那個青花瓷的碗蓋,撒了把東西下去,當時她聲調變了一下,但很快垂下頭去,這時籠煙笑吟吟喊了她,於是兩人一起離去……
這情景在採桑腦海里已經上演過無數遍,甚至連她自己都當成真的了。事實上是她在進屋后就趁人不注意將藕末下在了青花蓋碗裏,之後故意和翠屏說話,鳳仙在外面分派小丫頭還沒完事兒,恰好籠煙就出來了,於是正方便她低叫那一聲,事實上,就算鳳仙進來,她也有辦法在籠煙出來的那一瞬拖住對方視線和注意力。這真的不算是難事兒。
氣氛沉默凝重,採桑始終微垂着頭,她的態度讓蘇暖暖覺得有些古怪,剛才這丫頭分明是驚慌失措,可這會兒,她整個人卻沉靜下來了,不像是裝出來的鎮靜,是真正的鎮靜,沒錯,此時的採桑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莫非這還是個大心臟選手?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有些糟糕了,未必能問出什麼呢。
然而已經把人叫出來了。總不能這麼晾着。於是蘇暖暖喝了兩口茶,見沒震住採桑后,就果斷出擊。平靜問道:“那天中午你和籠煙來夏雨軒,是為了何事?”
“回大奶奶,奴婢是為了給翠屏要花樣子,籠煙……是奉我們奶奶的命令來給雲奶奶送兩樣小菜,順便要兩味葯……”
“要的什麼葯你知道嗎?”
“奴婢……不知道。”
“那回去時籠煙拿了葯嗎?”
“奴婢……忘……忘了,沒注意。”
“哦?你和她都是你們奶奶的心腹丫頭,竟然連這個都不好奇?看見對方拿東西出來也不問問?”
“奴婢……奴婢沒問……”
採桑的鼻尖出汗了:這大奶奶果然不凡。這些問題真是刁鑽,可惜自己不能一開始就招供,總得露出點兒負隅頑抗的態度。往後的話才可信。
“籠煙那天穿的什麼衣服?”蘇暖暖故技重施,打算重複曾經在史雨柔門前大出風頭的快速問答法,古人對這種心理壓迫和潛意識的反應認識不深刻,她就不信自己制服不了一個丫頭。
“是墨綠色的比甲。下身一條月白色裙子。”
“你們是什麼時候到的夏雨軒?”
“大概是午時前。那會兒雲奶奶這裏已經擺午飯了。”
“都有什麼菜色?”
“記不清,只記得有一盤炒臘肉,還有一碗蒸雞蛋。”
“進來時看見了誰?分別都在何處?”
“鳳仙在和小丫頭們說話,翠屏在屋裏。”
“雲奶奶那天穿了什麼衣服?”
“淡黃色竹紋錦緞夾襖,彩蝶穿花大紅百褶裙。”
“是誰把藕下在了雲奶奶的碗裏?”
“是籠煙……啊……不……不是……”
採桑面色猛然就是一白,接着連連搖手,然而已經沒有用了,廳中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她。就連薛芝蘭和籠煙也不例外。
然而她們的目光和別人又有不同,別人看採桑的眼神是帶着嘲弄和憐憫的。只有她們,眼光中全是駭然震驚,彷彿做夢也沒想到採桑會說出這種話。
“你……你這死丫頭胡說什麼?”
事關生死,誰能沉得住氣?籠煙一下子就沖了出來,對着採桑大叫,卻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哭道:“我……我說錯了,不是籠煙……不是她,奶奶你誑我……不是,我說錯了……”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嗎?”
段庭軒目光沉沉盯着籠煙,卻見她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大叫道:“爺明鑒,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啊……是……是這死丫頭陷害我……我真的沒做。”
“是,不是籠煙放的藕,不是她……是我……是我自己放的。”
“你為什麼要放藕害雲奶奶?”
蘇暖暖沉沉看着採桑,卻見她哭着擺手道:“不是我……是……是我……我……我……我恨雲奶奶……她……她先前曾經……曾經罵過我幾句……我……我就懷恨在心,聽見姜姨娘說的話,我就……”
“爺聽見了?大奶奶聽見了?這死丫頭自己做下的孽,卻要來污衊奴婢……”
“籠煙住口。”
薛芝蘭斷喝一聲,制止了籠煙繼續說,她已經感覺到今天的事情不對勁兒,心中不祥預感越來越深,如果事情在此打住,哪怕犧牲一個採桑,只要能全身而退就好。反正看那賤婢的模樣,分明是故意構陷,可今天絕不是弄清楚此事的時機,一個不好,就可能被反咬一口,引火燒身。
薛芝蘭畢竟是聰明的,只可惜籠煙遠沒有她的智慧,聽見主子厲聲喝斥,還以為她是要給採桑做主,可那賤婢分明是誣陷自己,這種事情不立刻分說清楚,黑鍋不就扣在自己頭上了嗎?
因此她便跪着挺直了上身,倔強叫道:“奶奶沒聽見這賤婢來污衊我嗎?她分明不知是受了誰的主使,奶奶,若不趕緊讓她招出幕後主使……”
“夠了。”
薛芝蘭再度大喝一聲,她到底是主子,積威已久,籠煙只好不情不願閉了嘴,正要站起身,扭頭看見採桑滿臉淚,仿若不認識她似得盯着她,心中一股惡氣立刻升騰起來,便指着她對蘇暖暖道:“大奶奶用刑,讓這賤婢招供。”
說完站起身,灰溜溜來到薛芝蘭身邊,垂頭不敢看主子嚴厲憤怒的眼神,只心中惡狠狠想像着採桑受刑不住招供出主使的情景,正想到解氣處,忽然就聽一聲尖叫:“招,我招……我全都招。奶奶,奴婢願招。”
籠煙詫異抬頭,沒想到採桑竟這般軟弱,自己不過是撂了一句狠話,那邊大奶奶都還沒動刑呢,她就招了。忽聽身旁奶奶厲聲道:“夠了,你還嫌鬧的笑話不夠嗎?給我回來。”
“蘭妹妹稍安勿躁,讓我們聽聽這丫頭要招些什麼也不遲嘛。”
蘇暖暖挑眉看了薛芝蘭一眼,見她說不出話,這才又對採桑道:“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回奶奶的話。那天奴婢和籠煙一起去夏雨軒……”
採桑娓娓道來,將自己腦補中的情景當成了事實,一股腦說出來,等到她說完,滿大廳寂靜無聲。好一會兒,反應過來的薛芝蘭才猛地尖叫一聲,衝過去一腳就重重踢在採桑身上,怒叫道:“賤婢,你這個混賬東西,不得好死的蹄子,是誰許給了你天大好處?讓你黑了心腸陷害主子?是誰?你給我說。”
採桑被她踢倒在地,也不反抗,披頭散髮的只是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叫道:“從我和籠煙一起陪姑娘進府,你就只信她,半點事不讓我知道,如今更嫌我礙眼,要把我給大少爺做房裏人,你明明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禽獸。姜姨娘都是姨娘了,雲奶奶還不把她當人,讓奶奶您攛掇幾句,就連她的骨肉都說害就害。我在奶奶眼裏,只怕還比不上姜姨娘,既如此,奶奶無情奴婢又何必講仁義?奴婢害主該死,可奴婢好歹是揭發了奶奶的罪行,這也算是好事。他日九泉之下,全憑閻王爺怎麼判,是下地獄還是淪落畜生道,奴婢認了。”
這一番話乃是採桑的肺腑之言,此時嘶啞着嗓子哭叫出來,聽在人耳中真是字字血淚,只把薛芝蘭也震住了,一時間竟不敢伸腳再去踢她,只獃獃站在那裏不動。
這時徐世子從屏風後走出來,看着段庭軒道:“妹夫,事實已經一清二楚,貴府的內宅爭鬥,真是讓人觸目驚心啊。一個伯爵府的女孩兒,說害就害死了。如今真相大白,我就等着妹夫給我們一個交代。”
“舅兄放心,這個交代我一定會給。”段庭軒抱抱拳,於是徐世子就點頭道:“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我便帶姨娘離去,不打擾你們處理家事。等到明天行祭之時,我們再過來。”
“世子,不能就這麼完了啊,憑什麼?就因為那是鄭國公府的女兒嗎?”
蔣氏從屏風后衝出來,卻見徐世子轉頭,兇狠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夠了。此事我自會稟報父親,一切有他老人家定奪,姨娘莫要在這裏打擾,且隨我回去。”
蔣氏不甘心,卻又不敢違背徐世子的命令,只好恨恨咒罵著跟他走了。
這裏段庭軒便看向薛芝蘭,只見她整個人都失魂落魄地看着採桑,此時似是忽然察覺到丈夫目光在自己身上,便猛地打了個機靈,回過頭來愣愣看着小侯爺,忽然她慘嚎一聲,跪着來到段庭軒面前,精心裝扮過的精緻妝容瞬間就被淚雨沖刷成了花臉,她拽着段庭軒的衣襟,哭得聲堵氣噎,一個勁兒叫道:“爺,妾身是冤枉的,爺,您信我,若是我做的,為什麼我會讓鳳仙翠屏在伯爵府的人面前將此事鬧大?難道我就不心虛?不怕爺查出真相嗎?爺,這分明是有人陷害我,爺明察啊。”(未完待續。)
ps:吼吼吼,大家對章節名為啥打問號都是心知肚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