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斷背山》開機

採訪諾頓的記者當時就嗅到了頭版頭條的味道,然而之後無論她如何想法設法地從諾頓嘴裏套出話題,對方總是裝傻充愣答非所問。手機訪問m.56shuku.net最終,她只能抱着遺憾將西奧羅德出演傑克·特維斯特的消息交給自己的總編。

接着，所有媒體都炸了。前一秒所有人都在嘲笑與《斷背山》有關的一切,嘲笑主演，嘲笑李安，甚至還有人開玩笑說：“像《斷背山》這種題材的作品讓李安那個票房毒/葯來執導，就連西奧羅德·萊希特也無法拯救。”

結果現在,西奧羅德還當真加入了《斷背山》劇組,焦點影業也順勢公佈了最後名單,西奧羅德的大名赫然放在傑克·特維斯特的後方。聽諾頓這話，西奧羅德還是在恩尼斯角色確定以前，就加盟了這部小眾電影！不是說這是一部註定討好不了奧斯卡也討好不了觀眾的爛片嗎？不是說任何人只要參與了這部電影就是自毀前程嗎？

一些圍觀的吃瓜群眾頓時懵逼了，西奧羅德會自毀前途加入一部爛片？雖然之前西奧羅德的每一部電影都飽受質疑,但上映后一般都能迅速打臉讓那些唱衰者無話可說，儘管選電影的時候他隨性了一點，儘管他壓根不在意電影的好壞只在乎自己的喜好,然而他的哪部作品可以被歸於爛片？

但是，李安加上同性戀電影這種組合，真的沒有問題嗎？

西奧黑們抓住這個機會在肖恩·索普的帶領下大肆嘲諷西奧羅德自掘墳墓,他們甚至認為西奧羅德之所以出演這部電影時因為之前答應過李安要與他合作所以被道德綁架，這一次幸運女神絕對不在他的身邊。

而原本不太看好《斷背山》的西奧羅德的粉絲們在得知消息的下一秒就立馬掉頭轉變立場力挺《斷背山》。在他們看來,他們的偶像從不選無意義的爛片,既然他選擇了《斷背山》那麼這部電影就一定有它的出彩之處,偶像相信李安，他們也相信，西奧羅德演什麼他們就看什麼。

不過他們如此大張旗鼓，大概是被《美國毒梟》這部典型的學院風奧斯卡電影所影響，他們誤以為出演了《美國毒梟》的西奧羅德早已“改邪歸正”，不會再出演小眾或者CULT電影。

大多數人本以為幾乎休息了一年然後以頒獎嘉賓出席2002-2003年頒獎季的西奧羅德，並未透露的下一部電影絕對是一部有內涵有深度有挑戰的劇情片，結果之前在奧斯卡上表現得怡然自得彷彿近期沒有任何計劃的傢伙，又一聲不吭地投入了小眾懷抱。

然而當媒體們試圖圍堵西奧羅德想讓他談談此事的時候，卻發現西奧羅德早已跑得連影子都看不見了。直到這時他們才後知後覺地記起，在第七十五屆奧斯卡金像獎之後，他似乎跑去了加拿大，那時候他們還以為他去加拿大度假遊玩，哪會注意到《斷背山》的拍攝地大部分都在加拿大，並且也在四月份開機？

人家西奧羅德已經跑去了加拿大，《斷背山》已經開機，諾頓才慢條斯理的搞出了這條大新聞，這不明擺着是耍着他們玩讓他們只能看不能摸？愛德華·諾頓你敢不敢提前一個月放出這消息？放馬後炮有意思嗎？！

位於加拿大艾伯塔的西奧羅德接到了諾頓的電話，對方的大意是他幫他以及《斷背山》劇組出了口惡氣，他拍攝完畢回來一定得請他吃飯。手機訪問m.56shuku.net西奧羅德早就從納特爾那兒聽到了整件事情經過——他當時還強調了“來一炮”這個詞——他笑着答應了，還想說什麼，餘光里似乎見到了李安導演的身影，立刻回了一句“下次有時間再說”便掛斷電話。

李安和希斯迎面走來，兩人的臉上都沒有過多的表情，也許是李安找希斯講戲的時候兩個人意見相左發生了爭執，又或者是李安一直木着臉的講戲方式讓希斯也在不知不覺間凝重起來，即使李安的語氣一直挺柔和。

“西奧……”李安看見西奧羅德，剛剛叫起對方的名字，誰知西奧羅德就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似的將手機往牛仔褲里一放，一臉無辜地舉起雙手，說：

“安，我可沒有碰手機。”

李安一開始就說過，為了營造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氛圍，片場裏禁止用手機，一旦被發現直接沒收，殺青之後才會返還。西奧羅德當然不會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事，他只是試圖緩和氣氛，也確實挺管用，至少李安一直繃著的臉上總算多了幾分笑容，而希斯看上去還是沒有多大變化。

“是的，傑克的口袋裏只有香煙，沒有手機。”李安無奈道，“十分鐘后我們將要拍攝第一個鏡頭，也是最難掌控的鏡頭，那群羊可不會聽我們的指揮，所以我希望到時候你們可以靈活一點。”

李安準備率先拍攝恩尼斯和傑克在斷背山放牧的全部情節，拍完之後再下山拍攝其他部分，所以他將兩人將羊群趕上山的鏡頭放在了第一幕。只是這些羊群可不是專業演員，也沒有接受專業訓練，雖然有牧羊人和牧羊犬一直在後面幫襯着，可是這其中的不穩定因素也不少。

“沒問題。”西奧羅德點點頭，然後聽着李安講述待會兒他們騎着馬趕着羊經過的地段，這些地方他早已提前騎着馬走過幾遍，山路不平穩但問題不大。希斯倒保持着自己進入劇組后沉默是金的風格，大概他早已入戲，李安和西奧羅德說什麼他只是聽着，偶爾哼一兩聲表示自己還在聽。

李安沒有說太久就回去準備拍攝鏡頭。西奧羅德將手機交給納特爾保存，折回來卻發現那隻名叫多蒂的牧羊犬正坐在希斯的腳邊，仰起腦袋望着正在喝咖啡的希斯，尾巴還一搖一搖。希斯也沉默地盯着她，大概是不知道這隻牧羊犬想幹什麼。

西奧羅德吹了聲口哨喊了聲多蒂，那隻牧羊犬立刻搖着尾巴跑到他的身邊，西奧羅德蹲下來抓了抓她脖子上的黑毛，她就仰起頭舔着他的臉。

“她只是看你喝咖啡，一時好奇也想喝。”西奧羅德對希斯解釋着。

希斯想了想，將杯子朝多蒂遞過去，西奧羅德又伸出手將杯子推回去：“狗狗可不能碰這些。”

“好吧，對不起。”希斯說。

“你為什麼要道歉？你也只是好心，希斯。”西奧羅德笑了，而多蒂還衝希斯叫了一聲，又被一邊的一群羊吸引，歡快地沖向羊群，惹得正在清點羊群數量的工作人員頭疼不已。看着如此歡脫的多蒂，希斯總算笑了起來。

“嘿，cheerup，雖然最開始在山上放牧的日子枯燥無聊，但總歸是有點趣味的。”西奧羅德見此，拍了拍希斯的肩膀，“你不必一直保持着入戲的狀態，希斯，你要相信自己哪怕沒有入戲，在拍攝的時候你也能發揮最出色的自己。”

希斯點點頭，卻沒說什麼。

很快，《斷背山》的第一幕戲正式開始。

剛剛得到這個放牧工作的恩尼斯和傑克在山下拿到補給，正趕着一群羊上山。山路崎嶇，傑克卻發狠較勁似的選了一匹烈馬，那匹烈馬總是不大愛聽使喚，所以恩尼斯騎着馬走在前方開道，而傑克則落在後面照顧後方羊群。

前方是一條不深但有些湍急的小溪，恩尼斯到達對岸接應，而傑克則不知從哪找來一根長長的樹枝，充當趕羊的棍子，站在河岸將那些不太聽使喚的羊趕到對面。因為一些未成年的小羊仔不敢過河，他左手臂彎間抱着一頭小羊羔，馬鞍上還擱着一頭，偶爾吆喝一兩聲，雖然語氣和眉眼間全是不耐煩，但看上去倒比沉默寡言的恩尼斯更會照顧這些小動物。

李安說過在羊群不受掌控的時候盡量靈活應變保證電影拍下去，所以西奧羅德和希斯也就這麼做了。作為一個外向型偶爾還挺毛躁沒耐心叛逆的傢伙，傑克直接找來一根樹枝向那些蠢羊示威。雖然他在乎這些小羊羔，但是他對它們也沒有太多耐心，所以才會毫不溫柔地一手夾着一隻，另一隻就這樣扔在身前馬鞍上。

恩尼斯相反，雖然表面上他的寡言少語讓他看起來有些冷漠不太好接近，實際上他是個面冷心熱的傢伙。他可不會像傑克那樣簡單粗暴，他細心地將小羊羔放進袋子裏，騎着馬走在前方走一兩步還會停下來等等和羊群和烈馬較勁的傑克。

不過他沒有向後張望傑克還不要緊，這一張望就讓他微微一愣——傑克突然將手上的樹枝迅速插/向水中，不過他這個動作幅度太大以至於他一個沒坐穩就一頭栽進小溪里，不過在栽進去之前他還記得將夾着的小羊羔拋向岸邊。

劇本里可沒有這一幕，就算你靈活應變也不應該應變到河裏啊！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恩尼斯一樣愣住了，接着就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意外。李安也以為這是一場意外，小溪不深，從馬上摔下來必定會撞到水底的石頭，他剛想喊下CUT讓人去看看西奧羅德是否有受傷，西奧羅德就噌的一下自己站了起來。

“……你還好嗎？”希斯，不，應該說是恩尼斯猶豫地問了一句。從和傑克的一起趕羊上山的過程中，他大致上了解到傑克的性格，這傢伙不喜歡服輸又有點好面子要強，雖然和一群羊一匹馬較勁有點幼稚。如今被人看見從馬上摔下來摔成了落湯雞，恩尼斯也不太確定對方會不會惱羞成怒，至少此刻他還看不清喜怒。

傑克沒理他，他撿起水中的黑色牛仔帽，甩了甩帽子上的水珠，按在自己頭上，然後又在水中摸了摸，抓起那根樹枝，扛在肩上。恩尼斯看到，樹枝的尾部還插/着一條魚！

渾身濕噠噠的傑克注意到恩尼斯的目光，他抬起頭瞥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那笑容不是之前那種禮貌客氣的微笑，反而帶着幾分神氣和幼稚的挑釁，那是十九歲年輕人獨有的朝氣和張揚。而他那件牛仔襯衫如今緊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結實而又緊繃的身體線條，他這個落湯雞一點也不狼狽，相反，恩尼斯居然覺得他帶着一股異樣的美，雄性之美。

傑克微微揚起下巴，看着河對岸騎在馬上的恩尼斯，晃了晃壓在肩上的樹枝，懶散道：“怎麼？還不允許我給自己加餐啊？”

說完，他看也不看恩尼斯一眼，轉身上岸將那隻小羊羔重新夾起來，走到對岸將它塞到恩尼斯的馬鞍上，又折回去拉起自己的馬。

看着鏡頭中的西奧羅德，看着希斯的恩尼斯的反應，李安突然意識到，也許他給傑克和恩尼斯之間的感情前奏鋪墊太少。他知道如果沒有足夠的鋪墊，之後的“酒後亂/性”恐怕就沒有那麼多說服力，所以一直都在琢磨着傑克和恩尼斯之間的互動，西奧羅德倒給了他一個啟迪。

他一直認為真愛無關乎性別，但是到了真正講述同性相戀過程的時候，他卻有些縮手縮腳。其實不必如此，放開手腳令其自然發展也未嘗不可。至少按照現在這個勢頭，等到了他們“第一夜”的時候，西奧羅德和希斯應該不會太過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