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後來,沒有人能說清楚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根據當時最靠近研究所且最後存活下來的其中一名士兵的描述為——
【我們接到上級命令,說最先潛入的兩名研究者其中一名臨死前發來警告,讓我們立刻提前原本定於今日下午的冷凍計劃,所有的冷凝設備都必須加快速度送入爆炸中心——幾乎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軍令下達時我們的老大面色難看得可怕,我猜他大概知道些什麼,喔,至於我們,沒有人知道,我們的權限不夠……】
視頻發出“滋滋”的干擾音,在出現畫面的時候,坐在視頻面前的士兵看上去極為疲憊,此時他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不安的情景,眼皮跳了跳,他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
【後來?後來我猜我們大概是把一切辦砸了……當我們靠近爆炸中心點,那裏並不是事先說好的那樣一無所有。當時我們在上空時被通知可以脫下愚蠢的防輻射服,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們只知道當我們照做之後,哪怕懸停在研究所廢墟的最上方也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機械也都在正常運作:這一切都在說明,沒有核輻射。
但還沒等我們為之鬆一口氣,突然,天黑了。】
那名士兵的眼珠子在眼眶裏驚恐地轉了一圈——
【是的,不是日蝕,或者別的什麼,我們沒有收到nasa的任何預先通知告訴我們這一天有日蝕,總之天毫無徵兆的黑了下來……我當時坐在最靠近門邊的位置,收到了駕駛室通知我們生物掃描系統出了問題,當他們、他們都在討論這天黑是怎麼回事的時候,通過飛機螺旋槳和發動機的聲音,我聽見了烏鴉的叫喊——沒錯,那是烏鴉的哭泣聲,我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不安的問我身邊的比爾:“嘿,你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了嗎?”比爾告訴我他什麼也沒聽見……】
【但是後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襲擊突然發生,我們甚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機體猛地往下直墜了大約十幾米,大家都驚慌的大叫了起來,我們以為我們遭到了恐怖分子的埋伏……但是好像又不是,因為機體沒有損壞,我們也沒有聽見爆炸的聲音,我們只來得及聽見“哐”的一聲巨響后,飛機開始拚命下墜——說出來你可能覺得荒謬,當時我腦海中就一個畫面,就好像是g從半空中跳到了我們的飛機上,把飛機壓得不得不往下墜……】
說到這,那名士兵抬起手,苦笑着揉了揉眼,緊接着,他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緩緩地說……
【我說了我並非在開玩笑,我靠門邊最近,我覺得我聽見了壓在我們的飛機上那傢伙的心跳以及呼吸的聲音……那是一座研究所,而沒有人能說清楚在此之前他們在“研究”什麼,我們只是按照曾經經歷過無數次那樣遵守命令潛入目的地,但是這一次,沒有幾個人活着回來——相信我,不在現場你感受不到當時我們內心哪怕萬分之一的恐懼,而你在任何電影,任何紀錄片里都不會看見當時的畫面,周圍一片漆黑,所有的探測儀器都失去了作用,我們就像是在黑夜中的瞎子,直到隔壁的飛機墜落,爆炸的火花是唯一的照明物,然後很快的,我甚至來不及考慮隔壁那飛機上有沒有我哪個兄弟他還好不好,我意識到我們也要墜落了,駕駛室在我們墜落之前給我們打開了艙門,但是能夠成功緊急脫離機體投降的人寥寥無幾……】
【最後我降落在陸地上,看着我們的那架飛機也墜毀了,所有的人都在大吼咆哮救援,然後,天亮了——我這才發現陸地上的坦克也被掀翻了好幾輛,其中一部甚至像是被什麼東西踩過,直接成了壓扁的易拉罐鐵片……我根本不敢想像裏面的人怎麼樣了——我只是機械地爬起來,找了一名長官,然後報告了我的單位和軍號,就沒頭沒腦的一頭扎入了救援工作reads;。】
【研究所徹徹底底的成為了廢墟,從地下十幾層被活生生的鑿出了一個巨大的大坑直通地面……機械恢復正常運作后,我們在研究所內部救到了當初潛入尋找黑匣子的研究員其中之一,他當時情況不太好,我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再後來,正準備離開的我們又意外地在研究所側面檢測到了生命存在,然後,我們看見三個孩子從那廢墟里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最小的不超過十歲,他陷入了昏迷,另外兩個倒是狀態不錯,喔,三個孩子都是天.朝人,其中一個……叫什麼名字來着?】
那名士兵想了想,然後用有些彆扭的大舌頭說——
【大概是樂……茯神這樣的發音。】
………
人群奔跑着。
有無數的人在耳邊吶喊,命令分配着不同的任務,其中可能夾雜着什麼人絕望的吶喊和哭泣。
飛機發動機的嗡鳴,坦克履帶碾壓在地面時發出的沉重聲響……
所有的聲音都亂作一團。
“——退後退後!所有的人退後,我這裏需要擔架!醫護人員到位了嗎?!”
“——我數三聲一起將他移動,一二三——好的!氧氣面罩遞給我,檢查一下心跳和脈搏!”
“心跳脈搏正常,長官,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並不危及生命!”
在混亂之中,一名看上去是上等軍官的中年美籍男人背着手站在原地,他蹙着眉,眉間是顯而易見的焦慮,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們將那個長得不錯的小孩安頓好送上運送傷員的車——
“傑森上校,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妥當,失聯研究人員也聯繫上了……在他的身上沒有發現黑匣子。”
名叫傑森的中年男人點點頭,心想當初就不該答應上面讓兩名研究者單獨進入廢墟這個鬼建議,表面上卻還是點點都:“很好,所有傷員裝上運送傷員的車,一塊兒拉到最近的療養院去,至於這些孩子為什麼出現在這裏,我稍後會繼續跟進,在此之前看牢他們……喔,那邊那個小孩,你過來,能聽得懂英語嗎?”
他終於將視線從那群亂糟糟的傷員中挪開,投向了站在傷員車旁,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安全收納的黑髮少年——大約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亞洲人,看上去有些沒精神和蒼白,相比起周圍那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中尚有恐懼遺存的正規士兵們,還有他旁邊那瞪着眼惶恐不安的看着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的美國大兵的小胖子,他看上去意外淡定得多。
甚至是冷漠。
那神情不得不讓人多看兩眼。
聽見了有人在叫他,他轉過頭來將目光與叫他的人對視上,頓了頓:“是的,您叫我嗎,長官?”
純正的英倫腔發音,不過意外的不惹人討厭reads;。
傑森點點頭:“剛才那個孩子——”
“我弟弟,長官。”
“喔,弟弟,是的,那個年紀我應該可以猜得到,”傑森遲疑的目光在面前的少年身上掃過,目光在其背後那……看上去挺漂亮但是看不出多少殺傷力的冷兵器上掃過,他努力讓自己換上比跟自家兒子說話還和藹可親的語氣,“孩子,你需要知道這個地方已經被隔離了起來——而且絕對不是一個……探險深入讓你跟同齡人炫耀的好地方,我是說,如果我嚴格一些,你們可能已經觸犯了美國法律……”
傑森說到一半,似乎有些遲疑自己說的對方能不能聽懂而放慢了速度——但是很快的他從面前的少年臉上的神情猜測他應該是聽懂了,並且沒等多久他也得到了提問相對應的回答——
“研究所性質特質,在建立的時候就確認了其國際性質,它不屬於任何國家,也不受任何國家法律的牽制,”少年黑色的眼珠子在眼眶裏動了動,突然語氣軟化下來,“我猜是這樣的?”
說的沒錯。
傑森有些無言以對,難以相信自己用來嚇唬小孩的言論沒有一秒就被揭穿……
當現場陷入短暫沉默的尷尬,站在少年旁邊的小胖子看似有些緊張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並低聲說了些什麼,聽上去大概是中文:又是天.朝人。
他們就不能有一點時間不給咱們美國添亂的?被當下輿論誘導的傑森上校心想,真是麻煩透了,這個國家的人應該學會遵守紀律,不給別的人帶來麻煩——
“黑匣子在我的手上。”
“………………………………什麼?”傑森一下子沒能從內心毫無道理的抱怨中回過神來,他轉過頭,見了鬼似的瞪着那個少年,“你說什麼?”
“我是天.朝人,名叫樂茯神。”
少年眨眨眼,隨機緩緩道——
“黑匣子在我和我的夥伴手上,黑匣子外體完整我相信它完整記錄了爆炸前一刻研究所基地發生的一切——現在,我要求將它直接交給我的國家,請安排我與我的國家大使館現在可以派出的最高級別領導人見面,在此之前,我不會將黑匣子交給任何人,至於它記錄了什麼,該不該被公佈於眾,最終會由我的國家決定。”
“…………………”
什麼?
傑森呆立在原地幾乎快幾十秒。
他簡直有些難以置信自己聽見的——有那麼一秒,他有些想要大發雷霆讓手下一擁而上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拿下然後打開他的背包看看裏面是不是真的有他說的東西,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他不能這麼做。
啊哈,這就有趣了對不對?
傑森嘲諷地想——
當外界對天.朝這個國家罵聲一片幾乎讓他們抬不起頭,讓他們失去了一切對於此次意外事故的發言權時,不知不覺的時候,所有一起的掌握權在一瞬間又回到了這個國家的手上。
真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