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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蒼山地處西南一隅,山高水清,山腰間溪水潺潺,鳥飛猿啼,層林茂密。又因山頂有一平整開闊的地方,傳聞曾有西南人士聞淺在此悟道成仙,於是就變成了聞名的神仙山。

歷朝皇帝常來此祭祀告天。

沈滿渾身熱汗,滿心鬱結地坐在山間小道上。一擦拭額頭的汗水,一塊原本乾燥的手絹立即變得軟趴趴地,可以隨時再擰出水的狀態。

江秋笛一身黑衣,頭髮低調地用髮帶綁着,冷不防地從包裹里掏出一塊硬的像石頭的饅頭,遞給沈滿。

沈滿獃獃地看着這饅頭片刻,無奈地接受。剛咬在嘴裏一口,便擔心自己的牙齒會不會碎。

寧韜用手扇着風,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陽,“這是什麼鬼天氣,熱死了!”

雲天罡脫下外袍,走到沈滿身邊,在沈滿警惕又驚疑的目光下抖開外袍,罩在了沈滿的頭上。

沈滿無語,隨即聞到一股汗臭味。實在忍受不住了,便笑着讓雲天罡重新穿上袍子,讓一個中年男子衣冠不整地站在這裏怕是有傷風化。

雲天罡皺了皺眉,覺得沈滿說的很有道理,便重新穿上了袍子。但隨後又從袖子裏變魔術似地掏出一排銀針,長長短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沈滿驚懼不定,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執着扎針的青檸。

雲天罡不疾不徐道,“少主,若是真的覺得熱的話,讓屬下扎兩針,少主就不會熱了。”

寧韜在邊上忍不住笑了,一邊抖着衣領繼續扇風一邊嘲笑道,“少主,你就讓雲大夫扎唄?”

沈滿立即拿白眼翻他,“雲大夫,扎他——”遙手一指,指向了寧韜。

寧韜呆若木雞,見着雲天罡朝自己走來,變了臉色擺手推辭道,“其實……本公子並不太熱。”

沈滿立即跟道,“我也不熱。”

話一出口,便覺得身後似乎冷氣陣陣。沈滿立即機靈地起身,盯住了站在一邊看戲的江秋笛,要緊牙惡狠狠地威脅他,“你若敢說一個字我就把你丟下懸崖。”

江秋笛的眉毛動了動,“第一,這裏沒有懸崖;第二,你沒有能力丟我下去。”

沈滿氣餒,“江小少爺,算我求你了?”

江秋笛看着她的臉一瞬,沉寂的眼裏微不可查地掠過一絲光輝,然後冷酷地撇開臉,以行動證明不會捅破沈滿與寧韜的謊言。

“你有鳳麟珏,我看不穿你的想法。”

沈滿聞言又呆。

是不是天太熱,導致腦子會不清醒?

一行人休息了一陣,總算又上路。有大皇子的廚娘張紫花做內應,對於皇家行程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沈滿邊走邊啃饅頭,皺眉道,“張紫花的廚藝這麼差,她是怎麼當上大廚的?”

寧韜笑着回頭,“你猜。”

沈滿覺得他不懷好意,“我不猜。”

雲天罡道,“皇家儀仗人數眾多,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山上有一處簡單的行宮,這麼多人馬駐紮必須要不斷往上面運糧,到時候會有人給我們安排身份,喬裝打扮一下,各自混入其中。待少主見到唐大門監后,再定計策將她帶出。”

沈滿沉吟道,“我只想與大門監見上一面,其餘的事情,另外再談。”

唐玖月畢竟是一朝大門監,是否願意捨棄一切和她走,沈滿還不確定。

寧韜贊同道,“少主說的正是我要提的。”

江秋笛冷不防插口,“我同她去見大門監。”

寧韜瞥了眼他,問,“小滿是唐大門監的弟子,她去見師傅,你去做什麼?”

江秋笛回他一記冷酷的眼神,“保護。”

眼見着這二人一路上爭鋒相對,勢如水火,沈滿不得不再次出面調停,“咳咳,前方有霧,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寧韜和江秋笛同時停了下來,四目相望。雲天罡一見那霧,觀察了一番后頓時變色,用袖子捂住口鼻道,“這霧氣有毒!”

於是除了沈滿之外,寧韜和江秋笛都迅速遮掩口鼻。

三人忽然發現沈滿臉上沒有絲毫的錯亂,想問,但又不免會吸入毒氣。

沈滿看穿了他們眼底的困惑,解釋道,“我百毒不侵……”

雲天罡驀地瞪大眼睛,若不是在此絕境,若不是沈滿是他的少主人,他必定要抓人放血,仔細研究為何她能夠百毒不侵。

前方霧氣瀰漫,小道本來又窄又急,稍不小心可能會滾落谷底。沈滿往前走了幾步,又覺得地上又濕又滑,彷彿長了些青苔。分神思考時,便不慎滑了一腳。才驚覺旁邊竟然是幽幽深谷,深不見底。

沈滿倒抽一口涼氣,“你們小心,這裏的路很窄,一側是萬丈深淵。”

“怎麼會忽然出現萬丈深淵?”寧韜道,“這不太可能吧,之前走的明明是平順大道,而且張紫花給我們的路線圖裏,也並沒有說要走懸崖峭壁。”

沈滿道,“還真有可能。”她暗自捏了指頭在算,又盯着地上的石塊瞧,“我覺得我們可能中招了。”

“什麼?”

“霧氣有毒,使我們產生了幻覺。地上的石子列陣,引我們走不出這個循環。”沈滿捏到自己的第二根指骨,目光一定,指揮江秋笛道,“你能讀到哪設陣之人的心思嗎?”

江秋笛凝神片刻,緩緩搖頭,“不能。”

寧韜挑眉道,“江小少爺的讀心術越來越不靈了哈。”

江秋笛扼住他的手臂,以眼神示意寧韜——他的武功卻還很靈。

寧韜面如土色,卻又不敢張口大聲呼救,只能忍疼往肚子裏咽。

沈滿想要去破地上擺着的石頭的陣法,卻又一頭莫展。隱約之間見到一個飄忽的人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沈滿心頭一凜,暗道,這人是人是鬼?

那人影漸漸靠近,原來是一個錦衣的公子。他頭戴玉冠,玉面俊俏。瞧見沈滿,便爽朗大笑,“朱朗有失遠迎,差點有負大門監所託。”

寧韜警惕道,“大門監知道我們要來?”

朱朗輕鬆笑道,“當然知道,否則我怎會來,又怎麼替你們解開這毒霧之陣?”他說著又隨腳踢開路邊一塊大石頭。許是石頭比想像中的硬氣,七皇子朱朗有些踹不動,咬牙硬撐之後覺得腳尖估計要廢了,可是卻面不改色地繼續笑吟吟地衝著幾人無恥地笑。

沈滿分析道,“七皇子一直在龍虎山修行,而龍虎山與琅蒼山並不遠……”

朱朗含笑,“不錯。”

“這山間忽然而來的霧氣,不像是陰陽監的手筆,難道是龍虎山高人的手筆?”

“你猜的真准,”朱朗背手走了過來,他比沈滿高一個頭,微微低頭望着她,覺得這真是個秀氣且聰明的女子,怪不得能被唐大門監看上,收她為徒。“佈置這毒氣之陣的,的確是龍虎山的一位高人,也就是我的師父——一陽道長。”

雲天罡道,“一陽道長竟然在龍虎山?”

沈滿問,“那是何人?”

雲天罡解釋道,“曾與你祖父、鄒衍並稱三宗師的道家掌門,一陽道長。當年周豐大戰之時,一陽道長銷聲匿跡,想不到還在人世,且就在龍虎山上。這麼說來,當年豐朝皇帝贏取大戰的勝利,也不完全是鄒衍的功勞,一陽也出了力!”

朱朗道,“這你可污衊我師父了,師父雖然擅長的都是奇門遁甲,下毒下三濫,但實際上也是個很有情義之人。說起來我先輩贏的也不甚光彩,因為他偷了師父多年來培育的……蜘蛛……”

雲天罡道,“這就難怪了……”

寧韜問,“怎麼回事?難道豐朝是靠蜘蛛軍贏得的勝利?”

朱朗緩緩搖頭,“這倒也不是,師父培育的蜘蛛……其實根本沒毒性,而且僅此一隻,並不能對大軍做什麼。但我先輩卑鄙之處就在,偷走蜘蛛的時候設計嫁禍給了周乾,就是當時周朝的皇帝,然後我師父就瘋了……發誓與周乾勢不兩立。”

“那蜘蛛究竟為何如此重要?”沈滿還是不解。

朱朗緩緩張口道,“那蜘蛛是師父的小寵物啊……師父將它當兒子一樣養着的……這是奪子之仇,不共戴天。”

眾人,“.…..”

雲天罡暴躁道,“我如今真想見一見一陽道長……”

眾人瞪他。

雲天罡咬牙切齒,“然後甩他一臉蜘蛛!要什麼種類的都有!”

眾人,“.…..”

這時候還是沈滿腦筋轉得快,既然唐玖月讓七皇子來接他們,那必定已經有所安排。他們若輕舉妄動,恐怕會帶來麻煩。

於是便問,“大門監有什麼安排?”

朱朗卻搖頭,“只說讓我來接應你們,帶你們出毒氣陣,其餘的並沒有透露。”

寧韜插嘴道,“看來大門監對大婚之事另有打算。”

朱朗的目光黯了黯,“你們可能不知道,皇上昭告天下之後,天文門和角徵門的門監自不必說,氣象門的曾元慶門監、丹門的觀勤門監、算門的顧焱門監還有醫門的張培首門監都紛紛勸皇上收回成命……”

他扭頭望向寧韜,“寧相爺也持反對態度。”

寧韜抱手冷哼,“他一定會反對的。”

祖父想要的是徹徹底底扳倒太閣,而不是讓唐玖月換一種身份來保護太閣。祖父的想法向來就是如此,能掌握的便去掌握,不能掌握的便要毀掉,如此的乾淨利落,不顧人情。

朱朗苦笑,“如今父皇可是幾乎要和群臣都分裂了……”

江秋笛的臉色動了動。沈滿注意到了江秋笛的變化,低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也在擔心大門監。若是皇上承受不住壓力,乾脆放棄了她,那麼她的處境將更加為難。可我們目前還沒有辦法,若是能先見上她一面……”

江秋笛淡淡道,“那便去見大門監一面,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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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花滿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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