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惠怡眉目瞪口呆看着林岳鴻。
他為什麼會在這裏?
而且他還穿着正式的黑色教員西服,領口處露出了白襯衣的領子,黑西服的胸口上還別著教員專屬的金屬小牌;而且他的頭髮梳理得極光滑,還穿了一雙鋥亮的黑皮鞋。
林岳鴻看着她,有些驚喜,卻有些不知所措。
惠怡眉掃了一眼別在他胸前的教員小牌。
這樣的金屬小牌,她也有一個。
這也就是說,他也是福旦大學的講師?
再想想……
林岳鴻曾經是福旦大學的高材生,畢業以後又沉浸文壇多年,像他這樣的人,被福旦大學聘來做講師也在情理之中。
但惠怡眉不願與他有什麼交集。
她朝着他微微頜首,轉身離去。
林岳鴻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心中一片悵然。
惠怡眉回到家中,林岳賢還沒回來,倒是惠四嫂韋玉貞跑過來串門子了。
林大太太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她很歡迎韋玉貞的來訪;這會兒一老一少吃着點心聊着天,兩個女人都笑容滿面的。
看到惠怡眉回來了,林大太太站起身,說道,“來來來,怡眉和玉貞聊着……我去廚房做個冰糖百合桃膠羹給你們吃……”
“娘……”
“沒事兒,你坐着,坐着!我很快就好……玉貞,你可別走啊,我很快就做好了,呆會兒可一定要嘗嘗我的手藝啊!”林大太太熱情地說道。
韋玉貞笑着點了點頭。
林大太太意氣風發地去了廚房。
惠怡眉和韋玉貞相視一笑。
林大太太剛離開客廳,韋玉貞的表情就變得神神秘秘的,聲音也被壓得低低的,“哎,怡眉啊,你聽說沒……昨天晚上啊,白氏在她們家裏舉行了一個派對!”
白氏?
……白瑩瑩?
惠怡眉一怔。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原來那個林岳鴻啊,自從他們從儲雲鎮來了上海以後,就在絲瓜巷十一弄那裏租了一棟別墅……”
韋玉貞一邊說,惠怡眉就一邊瞪大了眼睛,又是一怔。
絲瓜巷?
……那一整條巷子都是林岳賢的產業!
“他們上來已經快一個月了,那白氏以富家太太自居,據說已經開了好幾場舞會……不過,知道有她這號人的少,前幾場舞會去的人也不多,直到昨兒晚上,她請了意大利洋行的一個老頭去她家裏跳舞……嘖嘖嘖,那個老頭可不是什麼好人,你說說,她今天只是跟那意大利老頭玩暖昧,以後呢?以後她會不讓林岳鴻戴綠帽子啊?哎,怡眉你說……林岳鴻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啊?”韋玉貞興災樂禍的說道。
惠怡眉就想到了今天在學校里遇到林岳鴻的事兒。
“林岳鴻他……我今天在福旦大學看到他了,看起來,他現在也在福旦大學當教員……”惠怡眉也皺着眉頭說道。
但韋玉貞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你說什麼?林岳鴻現在在福旦大學教書?”
韋玉貞嘖嘖嘆道,“在大學裏教書能有幾個錢!一個月的工資不過才幾十塊錢,將將買得起一瓶紅酒罷了!可白氏開一場舞會就得花上幾百塊錢……我看哪,這兩個人的日子是過不長久的!這第一啊,白氏就是個無底洞,就依林岳鴻教書掙的那點兒錢,恐怕滿足不了她;第二,依着白氏才來上海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連幾場舞會……可見她是多麼的愛慕虛榮,又多麼着急想要融入上層社會……”
韋玉貞分析得條條是道。
可惠怡眉不愛聽這兩個人的事兒。
這時,林大太太指揮着僕婦端了冰糖百合桃膠羹過來,熱情地招呼着韋玉貞和惠怡眉吃甜品。
兩人便打住了這個話題。
韋玉貞吃着甜沁沁的桃膠羹,把所有好聽的讚美話兒都說了一遍,逗得林大太太喜笑顏開;吃完了桃膠羹以後,韋玉貞就說要去接女兒芳君下課,婉拒了林大太太的留飯,回去了。
林大太太得了空閑,就開始念叨了起來。
你公爹他又不考狀元,怎麼拿着那幾本書這麼用功呢?他自個魔障了就算了還拖着蘭兒陪着他一起發瘋……好幾次人家方小姐來家裏找蘭兒玩,蘭兒都抽不開身……咱家是布衣,跟這些官家子女打好關係才是正經,以後有什麼事兒也好幫扶一把……
惠怡眉微笑着聽着婆婆嘮叨,順手拿起了一本雜誌翻着看。
林月蘭從前頭書房過來了,看到母親和嫂子都在,便問道,“娘,嫂子,我爹他就快要過生日了……這回咱們怎麼給他慶祝?”
林大太太道,“那還能怎麼慶祝!擺幾桌酒,請些鄉鄰來熱鬧熱鬧唄!呃……你們說,這在大上海,咱也沒幾個認識的鄉鄰,充其量就是你惠四哥一家,並幾個老親罷了,唉,恐怕只夠湊一桌的……”
林月蘭道,“前些天若蘭帶我去了近郊靜月湖公園玩,那裏空氣很好,景色也很雅緻……嫂子,不如爹做生日的時候,咱們一家人去那裏玩,那裏有餐廳,有個高爾夫球訓練場,我們還可在那裏吃燒烤……”
惠怡眉道,“宜景?”
“對對對,宜景,就是宜景餐廳!”林月蘭驚喜地說道,“嫂子你也知道?”
惠怡眉含笑不語。
高爾夫球是英倫貴族興起的新運動方式,她在英倫皇室給索菲婭小公主當家庭教師的時候,也曾經陪同小公主一起去高爾夫球場玩過……後來也跟着林岳賢和他的朋友們去打過高爾夫球。
靜月湖公園裏的宜景餐廳為了吸引人氣,特意搞了個高爾夫球訓練場的噱頭出來。但林岳賢帶着她去那裏玩過,和真正的高爾夫球場相比,這裏的設施顯得太小兒科了……也過於簡陋了。
但就算是這樣,宜景餐廳里的位子還是供不應求的。
“高矮呼球?”林大太太好奇地問道,“……那是啥?”
林月蘭捂着嘴笑了起來,“娘!是高爾夫球……就是拿着球杆子,把一個這麼大的球打到球洞裏去……”
說著,林月蘭還站了起來,做出了拿着球杆擊球的姿勢。
林大太太張大了嘴。
半晌,她才來了句,“這有啥好玩的!”
“娘!去嘛去嘛!望月湖公園的旁邊還有個跑馬場,我們還可以去騎馬!”林月蘭初到上海時,兄嫂也帶她四處遊玩過,後來又和方若蘭等小夥伴出門玩了幾次……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慫恿父母也一起去。
“嫂子!好不好嘛……去嘛去嘛,我們一家人去,好不好?”林月蘭見母親興趣缺缺的模樣,連忙又去嫂子懷裏撒嬌。
惠怡眉摸了摸小姑子的頭,笑着對婆母說道,“娘,要不,咱們就去吧……那裏空氣好,就是您什麼也不幹,看看花兒草兒也是好的。”
林大太太皺眉道,“我不吃西餐。那些牛肉都是帶血的,還有那啥……沙拉是吧,我和你們爹也不吃,就是生菜葉子……也不煮煮,直接就拌點兒甜麵糊糊拿出來唬弄人……你們爹過生日,是要吃熱乎乎的長壽麵的,還要帶湯的!”
“有有有!我們家要吃熱乎乎的長壽麵,還是帶湯的!這個一定有!對吧嫂子?”林月蘭朝着惠怡眉擠眉弄眼地說道。
惠怡眉和林大太太都笑了起來。
林岳賢拿着公文包一走進屋,就看到母親妻子妹妹正親親熱熱地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還笑盈盈地聊着天……
他把公文包放在了單人沙發上,好奇地問道,“這是怎麼了?什麼事這樣開心?”
林月蘭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哥哥!再過幾天爹爹就要過生日了,我和嫂子商量着,要帶爹爹和娘去靜月湖公園裏的宜景餐廳里吃飯,打高爾夫球,騎馬,還要吃燒烤!”林月蘭興奮地說道。
林岳賢看了妹妹一眼,問道,“你看過日曆了?爹生日那天,你和你嫂子都不用去學校?”
“啊???”
林月蘭被嚇了一跳!
她連跑帶跳地跑到了扶手梯的旁邊。
——靠牆那一面掛着一幅印刷美人圖的年曆。
林月蘭看了半天,突然跺了跺腳。
“哥哥!爹過生日的那天,明明就是休息天……”她嗔怪了一聲。
眾人都笑了起來。
到了飯時,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晚飯,又一起去庭院裏散了步,這才各自回房。
林岳賢看着妻子在房間裏忙來忙去,一會兒去浴室點香薰燈放洗澡水,一會兒又替他準備明天穿的衣服什麼的,不由得有些愧疚,柔聲說道,“自從爹娘來了以後,咱們也沒什麼時候獨處了……”
惠怡眉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現在不就獨處了么?”
他敏銳地感覺到,好像她有些不開心?
但父母來上海與他們同住了近一個月,也沒見她有什麼不開心的地方……再說了,她本就不是這樣小氣的人。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怡眉,怎麼了?”他低聲問道。
惠怡眉站直了身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心底到底有些不快活。
“你知道……我今天在學校遇到誰了嗎?”她沒好聲氣地說道,“……我,我遇到林岳鴻了!他還穿着福旦大學教員的制服……看起來,他可能也是今年新進的講師之一……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可能也是教文史的,沒準兒跟我同一組……”
聞言,林岳賢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我想法子讓他走。”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惠怡眉就想起了下午四嫂過來聊天時,說的那些話。
“算了!”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和白瑩瑩是不是租了咱家在絲瓜巷的別墅?”
林岳賢淡淡的“嗯”了一聲。
惠怡眉說道,“那白瑩瑩夜夜開舞會的事兒你也知道了?”
“我操那門子心幹什麼!誰管她開不開舞會了……”林岳賢悶悶地說道,“我放租而已,當時他們來租的時候我也不在,後頭看到了租賃合同才知道的……”
惠怡眉咬着嘴唇說道,“所以說……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林岳鴻……起碼他也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賺錢養活一家老小,何必趕盡殺絕呢!”
她把心裏頭的不快活說了出來……她倒是心頭舒坦了,可林岳賢卻在一邊皺緊了眉頭。再想想,畢竟自己以前和林岳鴻有婚約,如果兩人又在一處共事,林岳賢他心裏肯定有不舒服的地方……
惠怡眉笑了笑,主動朝他走了過去,用胳膊環住了他的脖子,說道,“林子謙……說真的,我也挺期待爹過生日的時候,我們一大家子能一塊兒出去玩呢……”
他當然不會拒絕送上門來的溫香軟玉。
抱住了她,一個香艷浪漫的深吻過後,他低聲說道,“怡眉,咱們生個孩子吧?”
先前因為工作和學習的羈絆,小夫妻倆自己都覺得不是要孩子的時候,所以也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避着孕;如果他的事業已經起步,她的工作和事業本就是平平順順的……確實也應該要個孩子了……
她笑着點了點頭。
林岳賢大喜!
他抱着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把她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