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聽
?歐亞沐是誠意伯世子夫人、蕙芷姨母的嫡親女兒。性格和婉，不管和誰相談都會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十分舒服。蕙芷和歲平來的早，她就帶着她們在兩宜樓觀看風景。
兩宜樓樓高三層，有五間之闊，一層的正堂里一水兒的黃花梨木雕出水蓮的傢具，鋪着猩猩紅如意團花紋錦緞的墊子，牆上掛着一幅潑墨山水畫，兩側的對聯是用隸書端正書寫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下面的長案上擺着一對天青釉色的汝窯瓶，線條優美流暢，顏色勻稱淡雅，十分端正大方。
兩側的小台几上擺着甜白瓷梅瓶，插一束紅梅，整個正堂里都能聞到淡淡地梅花香氣，清新自然，比熏了香的屋子更讓人喜歡。
上到二層能就看到近處的戲檯子和後面曲曲折折的長廊，小假山上飛檐奇俊的觀景亭；三樓更是能看到後院風景秀麗的珍珠湖和盛開的、被稱為一景的梅花林。
兩宜樓門前植着幾棵常青樹，修剪成寶瓶的模樣，再往前是一汪池水，隔着池水修着小戲檯子，隔着水音聽咿咿呀呀的聲音，很清脆動聽。
遠觀風景秀麗，近聽水音怡人，遠近兩相宜，是為兩宜樓。
兩宜樓一年四季風景各有不同，蕙芷雖然經常隨母親來誠意伯府，但冬天的紅梅和結冰的湖面上留着的殘雪，她還是第一次能夠這麼認認真真地在第三層樓上看到。
不多時，幾位御史夫人，翰林院周大學士家的女眷...陸陸續續都進了兩宜樓，正堂里香風拂動，笑語盈盈，十分熱鬧。
歐陽沐帶着她們下了樓，相熟的夫人們都相互見禮，姑娘們也都笑着相互認識。蘇閣老的夫人帶著兒媳和幾個漂亮的姑娘一進兩宜樓，誠意伯夫人小王氏就和母親承安侯夫人和秦二夫人迎了過去。
蘇閣老夫人五十開外的年齡，身體十分健朗，真紫色的織錦長褙子，綴翡翠的抹額，看起來很精神。她的兒媳蘇大夫人帶着幾個姑娘上前行禮，蕙芷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過去。
蘇家的姑娘長的都極漂亮，大姑娘大約及笄的年紀，長着漂亮的杏核眼，鼻樑直挺，兩頰淺淺的粉紅色。珍珠攢的髮髻，斜插着花絲鑲藍寶石蝴蝶對簪，同藍色宮花，配鵝黃色妝花緞綉綠梅短褙子，月白色素地罩紗百褶裙，顯得她身材纖細修長，舉止端莊，一走近就能聞到蘭林居獨特淡雅的梅花香氣。
三姑娘眉毛細長，眼睛明亮，紅唇小巧，點着頗淺的胭脂，輕巧可人。和蕙芷相同的年齡，同樣用珍珠盤發，只不過簪的是一對紅寶瑪瑙桃花釵，同一對精緻小巧的瑪瑙耳墜子。粉色纏枝蓮紋緞面褙子，秋香色馬面裙，上面綉着尺寬的飛燕戲桃花的斕邊，裙幅搖擺，明麗動人。
蘇五姑娘年齡尚小，眉眼生動，扎雙垂髻，帶了一對累絲多寶飛蝶珠花，穿着紅色的小襖，寶藍色綉裙，喜氣地像年畫裏走出的娃娃，見過禮就只抿着嘴笑，嬌俏可愛，蘇大夫人就笑呵呵地解釋——小丫頭正換新牙，還沒長全乎，夫人們可甭嫌棄她！
兩宜樓里的笑聲不斷，歐陽梅、蕙芷、歲平幾人都與蘇家姑娘們相互見禮，一同又坐到了花廳里。
蘇大夫人在那邊開始引薦母親和沈府的夫人們相識。
沈家的大夫人姓蘇，原是蘇家的姑娘。
沈大夫人身量高挑，穿着玫紅妝花金條紋的長褙子，靛色織金十二幅宮樣湘裙，金絲狄髻，插着八仙過海牙雕鑲金邊的分心簪子，拇指大的藍寶石團雲掩鬢，鵝蛋臉，點紅唇，細長的鳳眼和柳眉，隱隱有些不怒自威的味道，通身富貴，在人群里很顯眼。
沈家二夫人在她身邊就顯得很是普通，梳着圓圓的髮髻，帶着幾隻花色單調普通的如意金簪、珠花，臉龐稍寬，看起來很易親近。她個子中等，身材也不瘦，穿着青色遍地金地立領襖子，棕色素麵綉山水斕邊的湘裙，裝扮在一眾夫人里，讓人很容易一眼就忽略掉。
而沈大夫人言笑晏晏地與眾家女眷打着招呼，簡直有些吵鬧，沈二夫人在一側，像透明的人一樣，幾乎沒有人與她說話。
蕙芷看到母親好像問了沈二夫人一句什麼話，沈大夫人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子，將沈二夫人擋在身後，自己則溫聲細語地與母親攀談。
兩人的關係竟然已經不和到這種地步，在外人面前絲毫不掩飾。
沈二夫人在這花香、脂粉香溢滿的兩宜樓里，連配紅花的綠葉都不算，就像花葉下面伏在地上的青苔一般。
...
佩蘭看蕙芷一直將手藏在回腕的袖子裏，問“小姐是否覺得冷了，婢子記得阿蔓帶着小姐的暖爐，這會恐怕正在偏房裏，這就去找她將暖爐添好。”
阿蔓是三等的小丫頭，不適宜在兩宜樓隨身伺候，剛剛沈大夫人進了門，她讓阿蔓退下，既是念着規矩去下人們休息的偏廂，又因為阿蔓性格活潑，年齡小，方便打探消息。
蕙芷頷首示意，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時辰，阿蔓一定能打探清楚，現在過去問時間剛剛好。
歐陽沐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尖涼涼的，呀地一聲：“都怪我，妹妹身體恐怕還沒大好，我這就叫小丫頭再添些炭火來。”
蕙芷笑着攔着她說：“這屋子裏已經十分暖和，若是為了我把屋子燒的熱熱的，恐怕大家都會覺得太熱了些，再添炭也是麻煩，叫佩蘭去拿我慣用的手爐來暖着就好。”
佩蘭行了禮出了兩宜樓，不過一刻就托着一隻鎏金芙蓉紋炸珠做底鑲嵌着紅瑪瑙的精巧手爐回來。
歐陽沐早已起身招呼別家的姑娘們，歲平也被蘇家的三姑娘拉過去聊花樣子。
佩蘭走近，附耳低聲回稟：“沈二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以前的一等丫鬟，有幾個是紫字輩的”
蕙芷有點不明白了。
沈貴妃與大哥沈晉融關係十分緊密，這樣的事情應該讓大夫人身邊的人去辦才會穩妥，怎麼會是二夫人？
要知道沈二老爺沈晉善是庶子，與沈貴妃和沈大老爺都不和，這是京城裏勛貴們都知道的事情！
看今天兩宜樓里的情景，沈家二夫人與沈大夫人也並不親近。貴妃如果命人做事，沈大夫人不是更加妥帖適合嗎？
蕙芷越想越不明白，她低着頭看着自己胸前的紅色系帶，腦袋越來越混亂。
再一抬頭卻看到母親站在沈大夫人身邊，朝着自己招手。
她不想過去，卻只能在心裏小聲嘀咕着慢慢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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