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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一大早就迎來皇后大駕,董鄂妃連忙起身相迎,皇后趕緊扶住。她們閑聊着,倒也算相談甚歡。只是皇后心思不在這裏,打量一圈沒看到桑枝,然而又不好問。

怏怏地回到坤寧宮,皇后臉色不善,喚來蔡婉芸,讓她去問桑枝跑到哪裏去了。

蔡婉芸不敢怠慢,趕忙去承乾宮打探,承乾宮的人告訴她,桑枝回坤寧宮了。蔡婉芸大感驚訝,根本沒見到桑枝啊!她又連忙着人查問,竟然無人見到過桑枝。蔡婉芸心裏一咯噔,這個桑枝莫不是失蹤了?

她思忖半天,決意不告訴皇後娘娘。桑枝就這麼消失,對皇后未必不是好事。蔡婉芸心想,留着桑枝才是個大禍患。

皇后等了半天,見她回來,忙問,“她去哪兒了?”

“啟稟皇後娘娘,桑枝姑娘有事回辛者庫,過兩日就回來了。”

“辛者庫?”皇后感到奇怪,“她去那裏做什麼?”

蔡婉芸垂眸答,“老奴也不知。”

皇后動動唇,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算了,等她回來再說。”她身為皇后,辛者庫那種地方,是不應該去的。而且端敏公主即將遠道而來,皇后確實不能不把心思放在這個小姑娘身上。

蔡婉芸悄悄鬆口氣。

一連過了好幾天,也沒見桑枝蹤影。

皇後端坐主位,臉色陰沉。

蔡婉芸跪在地上,知道瞞不過去,卻還是硬着頭皮道,“老奴確實打聽到桑枝去了辛者庫,一直沒回來。”

“人在辛者庫么?”

“這……”

“啪”一聲,皇後手中的杯盞被摔在地上,“蔡婉芸,你好大的膽子!”

蔡婉芸嚇得渾身發抖,“娘娘!皇後娘娘饒命!皇後娘娘,桑枝……桑枝留不得啊!”

皇后一步步踱到她面前,“你一再吃裏扒外,本宮原念在你對本宮一片忠心的份兒上,對你幾番容忍,如今你竟大膽到欺瞞本宮。”皇后的話戛然而止,蔡婉芸已然三魂六魄去了一半,忙抓住皇後下擺猛叩頭,“娘娘!皇後娘娘,奴婢一片忠心,天地可鑒!奴婢全都是為了皇后您好啊!”

這意思,就是桑枝真不見了。皇后還沒聽完,就一陣暈眩。桑枝……去哪兒了?!

“來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逐出宮去。”皇后輕飄飄地一句話,無異於判了蔡婉芸死刑。蔡嬤嬤這個年紀的人,如果被逐出宮去,就只有被唾棄的份兒,根本活不下去。而且三十大板,她哪裏承受得住!

桑枝的消失,最大的可能只有一個——太后。皇后臉色鐵青,強壓着立刻前去慈寧宮要人的衝動,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坤寧宮掌事嬤嬤被重罰,要逐出宮去,這也算得上一件大事,很快傳遍後宮。

董鄂妃深感奇怪,那蔡婉芸對皇后也是忠心不二的,怎會如此?她想,這個節骨眼上,可不得出岔子,便去給皇后請安。

卻沒想到一見着皇后,發現皇后簡直像變個人似的。冷若冰霜的皇後娘娘,當即下旨,幾乎調動所有人手去查探桑枝的下落。

“桑枝失蹤了。”皇后聲音里透着森寒,“蔡婉芸知情不報,是為不忠。敢擅自做主,不忠的奴才,要她何用。”

董鄂妃嘆氣,“皇後娘娘,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蔡嬤嬤已經挨了三十大板,半條命都去了,再逐出宮去,皇後娘娘手裏可還有人能用?”一時間,確實找不到順手的人,“還望皇後娘娘三思,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咱們不能自亂陣腳。”

皇后深呼吸一口氣,到底還是接納了董鄂妃的建議,將蔡婉芸留下。蔡婉芸經此一事,再不敢擅做主張。她雖然向來知道自己命如草芥,可離鬼門關這麼近,還是頭一遭。

“只怕,太后出手了,皇後娘娘,您要穩住。”董鄂妃說完,嘆息一聲離去。她想,皇后眼下的狀態,和當初自己痛失愛子時幾無差別。

一個人,怎會憑空消失?竟半點痕迹也無。皇后找了半個月,仍舊沒絲毫消息。她不知道桑枝是生是死,只覺得每日每夜都是煎熬。更奇怪的是,慈寧宮也沒有半點動靜。

酷暑之日。皇後去給慈寧宮請安。她甚至想,只要太后不傷害桑枝,她什麼都不爭了。可這種話也不過是想想,不爭意味着什麼,皇后心裏最清楚。

慈寧宮裏倒是涼爽,冰窟似的冰塊堆在一旁,夏風一吹,捲起一陣涼風。

太后仍舊神態安詳,與皇后閑聊瑣事,“快一個月了,端敏公主也快到京城了吧?”慈寧宮自然早就得知桑枝失蹤的動靜,她倒是想看看皇後來慈寧宮能幹什麼。

不過端敏公主卻來的不順利。已經是七月,天氣正熱,端敏公主來京路上得了風寒,又耽擱幾日。皇后跪在太後面前,說罷這話還沒起身,又道,“皇額娘,臣妾……”

她話沒說完,外面宮人來報,“太后,大事不好。”

“何事?”

“簡親王得了急症,昨夜薨。端敏公主得知消息,已經往回趕了。”

皇后臉色一白,“什麼?!”

太后也吃了一驚,“簡親王年紀輕輕,怎會得了急症!就這麼去了?”

那吃驚不似做作。

然而太巧了。端敏公主正要進京的這一個月,桑枝失蹤,快要到京城,竟然簡親王去世!

皇後面無血色,再抬頭看太后時,哪還有半點服軟的樣子。

簡親王……她嫡親姐姐的夫婿,就這麼去了,這讓她姐姐怎麼辦!月餘一直緊繃的皇後娘娘,此刻一晃再晃,幾乎站立不住。

蘇麻喇姑忙道,“快宣御醫!”

皇后被送回坤寧宮。

蘇麻喇姑道,“太后,桑枝這奴才——”

“管她作甚,她們這些不成器的東西,不戰而敗,真是令哀家失望。”

蘇麻喇姑沉默下來,目送幾欲昏倒的皇后離去,心中竟湧出一絲絲極為複雜的情緒。

董鄂妃和靜妃聞訊,急忙過去看望。皇後娘娘面色慘白,緊握着給端敏公主準備的見面禮咬緊了牙關。

“爭權奪利這條路,要付出血的代價。”靜妃冷淡地說,“皇後娘娘,總要有人死的。”

這些話,皇后如何不懂!只是當真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皇后怎能不心上一陣撕扯。

靜妃又說,“桑枝應該沒事,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然而董鄂妃看着病倒的皇後娘娘,卻想起自己無辜喪命的兒子和兄長。這一路過來,死了太多她們愛重的親人。而依然屹立不倒的,始終都是慈寧宮。

慈寧宮不倒,倒的永遠都只會是別人。

要麼就此屈服,要麼——她們唯有背水一戰。

走出坤寧宮大門,靜妃淡淡看一眼董鄂妃,“再拖下去,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呢?”她們都知道最後一步重棋握在董鄂妃手裏,靜妃輕描淡寫暗指的實則是董鄂妃的性命。

董鄂妃亦面無表情,“雖然你與本宮現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但相比皇后,你卻令人厭惡。”

靜妃勾唇,“彼此彼此。”

她們一左一右,背向而馳。

就在要進入承乾宮的那一刻,董鄂妃轉頭望向隔壁的鐘粹宮,那裏是貞妃所在地——倒不是不可以儘快下了最後一步棋,只是……擔心貞妃做傻事。凝望鍾粹宮半晌,她嘆息一聲,終究還是回了自己宮殿。

可事情並沒有停止。半夜時分,鍾粹宮突然燈火通明,吵嚷不休。董鄂妃咳嗽着起身,詢問宮人,“怎麼回事?”

“娘娘!貞妃,貞妃娘娘出事了!”

董鄂妃一愣,驚得猛一陣咳嗽,咳出大口的血來。嚇得宮人急忙要喚御醫,董鄂妃攔住,“不必,立刻去鍾粹宮!”

她甚至沒有穿好衣服,隨便踩上一雙鞋,就急急忙忙直奔鍾粹宮而去。

鍾粹宮的絳雪軒,大火。據說,貞妃就在絳雪軒內。

“如兒!”董鄂妃大驚失色,喝道,“救火,快救火!”她的妹妹董鄂如,她已經許多年沒再這樣稱呼過貞妃了。被宮女扶住的董鄂妃眼看着大火熊熊,幾欲昏過去。

火無情地蔓延着,裏面的宮人進進出出地潑水,火勢小下去,卻沒見到貞妃的人影。

夜黑風高,董鄂妃被宮人攙扶着,幾乎站立不住。她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只始終沒見到有人出來。董鄂妃幾乎絕望了。

偏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都在這裏做什麼?”

董鄂妃回頭一看,那人不是貞妃是誰?!她甩開宮人的手,幾步上前,“如兒!”

貞妃一愣,“……姐姐?”貞妃複姓董鄂,單名一個如字。盼她如意。她已經很多年沒聽過“如兒”這個名字了,一時間心頭又苦又燙,百味陳雜。

“你……你沒事……沒事就好……”還沒等握住貞妃的手,董鄂妃就倒了下去。

“姐姐!”貞妃心臟陡然提起,二話不說抱住董鄂妃,急道,“叫御醫,快傳御醫!”

她沒有在絳雪軒。她耐不住相思苦,去了承乾宮。就站在不顯眼的樹下,誰知竟因此躲過一劫。對於絳雪軒走水一事,查出來不過是天乾物燥,容易走水,大力懲治了絳雪軒的奴才們。僅此而已。

董鄂妃睜開眼睛,從未與人動過手的她抬頭就是一巴掌,落在一旁守着的貞妃臉上。

纖弱的人兒力道雖不大,但一巴掌卻是打在了貞妃心上。貞妃被打懵住,焦急的眸子本因為董鄂妃的醒轉而呈現出的亮色,此刻全然灰了下去。

“姐姐……”貞妃低下頭,心中冰涼一片,然而臉上火辣辣地指印那麼醒目。

“你今天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董鄂妃捂住雙眼,卻還是眼淚落下來,“讓你不要進宮你偏不聽,太任性……”

聽到董鄂妃嘶啞的哭聲,貞妃心頭抽疼,“姐姐,你不要生氣,我……”

“滾!”沒等貞妃說完,董鄂妃咬牙切齒吐出一個字,又說,“我不想看見你。”

貞妃身子一顫,低聲應道,“是。”她乖順地退出去,不敢再惹董鄂妃有什麼不快。董鄂妃的身子,已經禁不起半點折騰了。進宮這麼多年,貞妃守她這麼多年,卻還是什麼都沒守護得了。

直到貞妃從承乾宮消失,宮人才戰戰兢兢地說,“娘娘,您——”

“從現在起,本宮誰也不見。皇上來了,也不見。”董鄂妃臉上淚痕未乾,卻已經是面無表情。

承乾宮的宮人向來被調|教的言聽計從,自從承乾宮閉門謝客,就是皇上過來,也被董鄂妃堅持拒絕。

直到,酷暑盡頭,董鄂妃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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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令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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