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叩仙門
?雲陽城,是東祁僅次於玉京,第二繁華之城。
因其就在蒼雲仙山縱橫三千餘里的山脈腳下,依傍着玉華宗,而世代得到仙宗護佑。即便是在幾千年中,七洲諸國逐鹿天下,烽煙四起戰火連連的數次亂世里,雲陽城也因玉華宗的庇佑得以倖免於戰火波及。
城中百姓安居樂業,世代積累,因此雲陽城十分繁榮昌盛,算得上財力極為雄厚的主城。
這座城,幾乎是薛沉穿越古代下山以來,見過的最雄麗恢宏的城池了,只因東祁皇城玉梁都,他還尚未去過。
四人入了城,天已將黑,華燈初上。城中樓台星羅棋佈,市列珠璣,畫橋遠望,參差竟有數十萬人家。萬家燈火綽綽其華,煙柳玉堤,水映天光,襯着天上璀璨無垠的星月,猶如銀河間的天市一般。
官卿卿比較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早就看花了眼,在橋上鱗次櫛比的夜攤小鋪上流連不已,就連平時少年老成的葉落秋也左顧右盼,比往日活潑了許多。
韓默因從小長在富貴鄉,看遍玉京繁華地,倒沒什麼特殊感受。唯有薛沉依舊一臉漠然的牽着馬,看起來似對什麼都毫無興趣。
雲陽城也有韓家產業,韓默本想招待大家去他家的客棧住下,但轉念一想,自己是離家出走的,轉眼已過月余,想必家裏人找自己都找瘋了。韓家各地產業的傭人肯定也在四處打聽自己的消息,若是去了自家產業,豈非自投羅網?因此這念頭起得快,消得更快。
經打聽才知道,玉華宗在雲陽城的庶務據點,正是城中的仙歸樓。仙歸樓雖是一處以酒樓為營生的客館,卻是玉華宗內的俗家弟子打理的產業。
自古以來,仙歸樓就擔任玉華宗五十年一度的仙宗試煉報名點,以及情報信息的集散地,同時也是弟子們下山歷練常住之所——仙歸樓在天下各大主城均有分店。
而四人商量之後,決定先去仙歸樓報名玉華宗的仙宗試煉,如若仙歸樓有客房,就直接住下,預備三日後的試煉。
仙歸樓共四層,呈六角塔樓狀,約有五丈高。斗拱飛檐,玉瓦朱漆,華美非凡。大門兩旁放着兩尊威風凜凜的金睛赤虎獸玉刻雕像,兩名身高約五尺的迎客童子手執八角玲瓏燈相對而立。
薛沉見兩童子均着素袍,頭戴蓮冠的裝束,就心下明了他們並非仙歸樓的小二,而是玉華宗的道童,估計是為了三日後就要舉行的仙宗試煉被宗門派下來幫忙的。
進門之後,果然不出他所料,忙碌地穿梭於廳堂中的店小二,均是毫無修為的凡俗中人,衣飾也與門口迎客的道童截然不同。
門內門外如同兩個世界,空間和在外頭看着而想像出來的大小毫不一致,大得出人意料。許是用仙門玄通隔離出來的空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即便已經入夜,依然燈火通明,喧囂不已。
四人直奔掌柜處打算報名,而那留着八角山羊鬍的掌柜卻一聲不吭,懶洋洋地指了指樓上,又比了個四的手勢,就徑直算起賬來不再搭理他們。薛沉等人了悟其意,也不同他多啰嗦,便直朝四樓去了。
“兀那掌柜,什麼脾氣,小爺還從沒見過這般怠慢客人的生意人!”一邊朝樓上走着,韓默還在一邊氣呼呼的叨叨那掌柜冷淡的態度。
“許是玉華宗的俗家弟子,見多了來報名的人,怕不耐煩了罷!”官卿卿安撫道。
韓默從小呼奴喚婢的長大,估計從未被人這般怠慢過,猶自憤憤不平:“哼,神氣什麼,再威風不也是個俗家弟子,仗什麼勢呀!待小爺入了玉華宗......”
葉落秋見他越說越惱,越不像樣子,忙打斷道:“噓!你就安靜點罷,現在我們還在仙歸樓人家的地盤呢,你連名都還沒報,這個時候說這些叫人家聽見了可不好!”
幾人正閑話着往樓上走,正走至三樓,最前頭的薛沉卻突然停了下來,幾人說著話沒注意,差點齊齊撞成一團。
韓默被這一打岔,也忘了抱怨那掌柜了,忙問道:“沉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停下來,好危險的說。”
葉落秋與官卿卿也看過來,卻見薛沉語聲平淡的道了句“無事。”又徑直往樓上走去,俱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韓默和官卿卿見他依舊一臉漠然,神情與往昔無異,只道沒什麼大事,便又嘻嘻哈哈聊別的好玩的事去了。
只葉落秋心細,路過樓梯轉角時,瞥見薛沉垂在身側的右手,緊握成拳,青筋畢露。
葉落秋心生疑惑,又有些擔憂的回頭朝剛剛三樓處,薛沉駐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身着華服頭戴金冠、面如冠玉的英俊男子正與一面貌精緻而清麗的錦衣少年說著話,二人眉目間頗為相似,料想多半不是父子,就是兄弟。
蓋因修行界築基之後無歲月,幾代同堂皆為青壯的情況太常見了,因此父子母子、兄弟姐妹,甚或祖孫,有時候若不介紹,外人是輕易分辨不出來的。
可那兩人與阿沉又有何關係,莫非有舊?葉落秋想不出個所以然,但薛沉擺明了不想讓他們知道的樣子,又不好問,便只能兀自擔心了。
眾人上了四樓,順利報了名,由於仙歸樓人多早已無房,便只好在仙歸樓附近找了家民宿住下,靜待三日後的仙宗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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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第三日,黎明時分,外頭就已人聲喧囂,四人早早出門,朝仙歸樓而去。
仙歸樓前,早已聚集了許多十來歲的少年少女並一些孩童,而外圍還有許多過了年紀的青中年和一些老人家,多是夫妻的樣子,大概是那些來參加試煉的孩童的父母親人。
幾人穿過人群,剛在少年堆里站定沒多久,仙歸樓便開了門。一個並未戴冠,頭髮鬆鬆散散綰起來斜插着蓮簪,腰間掛着個白玉酒葫蘆,面有鬍渣長相卻十分英俊的年輕男子走了出來,一身青袍廣袖頗有些前世魏晉風流的味道。
只聽他道:“我乃玉華宗第六十七代入室弟子,商師道。全權負責此次仙宗試煉的考核,待會核對完名冊上的名字,我便用雲舟載你們上山。”
“此次試煉統共進行三日,考核分為煉心階、三月潭、以及七步蓮三項,如若都一一通過,則可留下,經玉華宗的收徒大典之後載入宗籍,正式成為玉華宗的弟子。”
他懶洋洋掃視一圈目露欣喜之色的孩子們,隨即漫不經心續道:“至於那些未通過試煉者,則表明並無仙緣仙根,三日後玉華宗會遣弟子將他們送回仙歸樓,自回家去便可。”
隨後他便命身後的十名弟子逐個核對名冊,來參加試煉的少年並孩童足足有七百名之多,即便十名弟子同時核對手中名冊,也花去近半個時辰的功夫。
待核對完名冊之後,參加試煉者就該上雲舟了,家長們不能繼續跟着走,便只能與自家孩子道別,在邊上送行不提。
商師道伸手朝袖中一抹,似乎捉了個物事出來,隨即手一揚,向空中拋去。
那梭形物閃耀着金光,飛上空中,迎風便長,頃刻間化作一艘巨大的雲船。船身嵌寶描金華麗非常,懸浮在空中,瞬間便引起了驚呼聲一片。
商師道隨即袍袖一展,踏空而上,稍頃便輕盈的落在雲舟甲板上。他再一揮袖,將底下孩童少年納入雲舟之中,還沒等眾人站穩,雲舟就迅速升空,朝遠處繚繚白雲間的蒼雲仙山飛去。
甲板之上,孩童們都有些興奮,鬧哄哄一片,商師道煩不勝煩,突然用靈力作擴音器,爆喝一聲:“噤聲!”
聲音震耳欲聾,瞬間便籠罩在整個甲板之上,眾人均被嚇了一跳,頃刻間就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似乎太安靜了,孩子們獃獃的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須臾又有幾個較小的孩子還被嚇哭了,商師道感到有些頭疼,忙命身後幾個師弟去處理那幾個大哭的孩子。
他想了想又說道:“此次仙宗試煉,從雲舟落地便即刻開始,你等各憑實力,一一通過即可拜入我玉華宗門下。”
“三項考核剛剛也說過了,現下我便稍作解釋,第一試為煉心階,考驗的是爾等是否具有大毅力,其中途會有幻境問心——問爾心思是否澄明?問爾心之所向為何?問爾心之所堅與否?”
他頓了頓,又道:“第二試乃三月潭,考驗的則是爾等是否具有大智慧,測的便是你們的「慧根」,有慧根者即可得仙緣。”
“這最後一試么,便是七步蓮,試的是爾等的仙資優劣,是否具有仙根。爾等踏空而行,若能步步生蓮,過得靈犀崖,即為有仙根。這七步蓮乃最為重要的一關,若無仙根,則會掉下靈犀崖,雖無性命之憂,但可能會受驚不小。”說著,商師道唇角扯了個惡劣的笑來,似乎看到有人掉下去那驚慌失措的樣子與他來說是件樂事。
“除此之外,這七步蓮也是用來測爾等的靈根屬性的,這個就暫不詳述了,到時候你們自會知曉。”說著他便留下一群半大的孩子呆在甲板上,自己則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
他一走,孩子們不由得嘰嘰喳喳與相熟之人討論起來。
韓默撫唇憂愁道:“如何是好,聽起來這試煉很嚴苛的樣子啊!萬一過不了考核,我是不是就要和你們分別了?”
葉落秋安慰他道:“莫想太多,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一切順應天意即可。”
官卿卿也皺起眉頭,捧着臉道,“仙資仙根這種東西聽起來也太玄乎了!而且好像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即使有也是絕少數人。這雲舟上這麼多人,還真不知道最後有幾人過得了試煉呢。”
韓默卻又開心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薛沉道:“別人我是不知道,但沉哥如此厲害的人,通過這試煉絕對輕而易舉!”
薛沉聞言,抬眸掃過他們三人,竟難得開回金口:“你們均能過。”
三人卻以為他是在安慰他們,都沒當真。
正要再說些什麼,卻忽聽從旁傳來一道嘲諷的聲音:“呦,輕而易舉?莫非有人能未卜先知么?仙宗試煉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過的。”
眾人轉頭一看,竟是個看起來弔兒郎當的半大少年。少年着一身緋色雲錦長袍,端的是氣宇軒昂,可臉上那諷刺的笑意卻叫人渾身不自在,一瞬間便失了好感。
韓默性格衝動,脾氣也不小,立馬噴了回去:“您哪位?我們兄弟說話,干你屁事!”
那華服少年被這麼粗俗的話一下子嗆回來,臉便有些漲紅,估計從小金尊玉貴的還沒人和他這樣說過話,哼了一聲諷刺道:“某些井底之蛙毫無自知之明,本少爺不過是看不順眼隨口提醒一二罷了,別不識好歹!”
官卿卿從小便走南闖北混江湖,自然看不慣這等或許因為年紀小而家中殷實被寵壞了,說話句句帶諷、一臉高高在上的闊少,當即反唇相譏道:“話倒不錯,這位少爺的確挺沒有自知之明,莫非以為誰都能看得順眼您似的!”
那少年被官卿卿拿自己說的話反諷,一時間氣了個倒仰,脫口罵道:“果真窮山惡水出刁民,癩蛤|蟆豈敢肖想天鵝肉!”
韓默一聽便炸了,擼起袖子就道:“說誰癩蛤|蟆,誰刁民!你個矮矬子還得寸進尺了是吧!信不信哥哥揍你丫的!”
他們這裏幾個人發生了口角,立刻便引來一群熊孩子的圍觀,見要打架了,便紛紛拍手看起熱鬧來。此刻聽韓默口不留情的明諷那少年矮,俱都鬨笑起來。
還別說,那少年看起來比他們都小兩歲的模樣,確實就比韓默矮了半頭。這下被踩到了痛腳,還被一群人看了笑話,氣極之下也不再費唇舌,抽出腰間的劍便要動手!
韓默手中無劍,葉落秋怕他吃虧,正要上前,就見那劍已被人架住。
薛沉輕輕鬆鬆的便用孤霄刀的刀鞘架住了那少年的劍,隨手一推,那少年便被一股氣勁推了出去。他本在一旁聽着他倆幼稚的口角,起初並沒有插手的想法。
但看那少年小小年紀,說不過人便要動手,還有些功夫底子,而韓默卻毫無武藝在身,於是薛沉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上前架住了劍。
薛沉習武多年,又早已是聞道高階的修為,即便他並未用力,又豈是少年可以招架的。只見那少年幾乎是倒飛出去,恐怕要摔得不輕。
正在此時,一個人影迅捷地閃過,在那少年險險墜地之際將其接住。那少年落地后,見丟了這麼大的面子,氣不過之下還欲上前,就被那接住他的人攔下。
“夠了!還嫌不夠幼稚丟醜么!”那人蹙眉輕喝道。
“表兄!”那少年急道。只見那出手接住少年的,正是一個十五六歲,容貌清麗雋秀、身着月白色錦衣的漂亮少年。葉落秋看過去只覺得他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從剛剛此人接下那少年時的身手來看,薛沉幾乎可以斷定他也是個從小修行之人,身上有着至少聞道初階的修為。
錦衣少年看向薛沉,漂亮的鳳眸微挑,眼尾一粒硃砂痣在曦光映照下分外鮮妍,平添幾分嫵媚之色。
他拱了拱手自報家門道:“在下洛城顧遲舟,這是我表弟趙沛。他年紀尚小不懂事,嘴巴壞了點,你看起來比他大幾歲,也有修為在身,何必以大欺小出手這麼重?”三兩句話便輕輕略過趙沛的無禮找茬,又當著眾人的面給薛沉扣了個以大欺小的帽子。
官卿卿聽出他話外的嘲諷之意,十分不忿。正要罵回去,又見為首的薛沉靜默不語,便只好忍了下去。
薛沉不答,只靜靜站在那兒看着顧遲舟。韓默正欲上前說點什麼,卻被葉落秋拉住,附耳低聲說道:“莫逞口舌之快,這兩位可得罪不起,他們是趙氏和顧氏兩大東祁修行界世家之人!”
韓默氣呼呼道:“已經得罪了!”葉落秋無奈,只好把他拖到身邊看着,就怕他一個衝動又跑上去口沒遮攔,再把人家得罪狠了。
這邊,顧遲舟見薛沉只靜靜地看着他不說話,心中頗多不自在,只當對方仗着有點實力,看不上他顧氏和趙氏,正欲開口,卻聽薛沉道:“我們走。”
薛沉一雙沉若寒潭的眼眸還看着他,而那句話卻是對韓默三人說的,說完便徑直轉身帶着三人離去——竟真的毫不顧忌他世家的背景,完全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顧遲舟再好的涵養都有些維持不住了,這孫子態度也忒囂張!還從沒有人敢這樣輕視他東祁顧氏,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狠狠下他面子!
但此刻雲舟就快落地了,也不是追上去繼續糾纏的時候,顧遲舟看着薛沉離去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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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舟甫一落地,便被商師道收回袖中。眾人輕緩地落於地上,抬眼一瞧,才發現已置身於深山之中,而眼前,正是玉華宗的山門——玉華門。
玉華門高八丈,寬約四丈余,恢宏雄偉壯麗無比。門身以溫潤通透的玉石打造,在晨曦中燦燦生輝。左右各立有需二人合抱的門柱,左側門柱上纏繞着一條張牙舞爪的青玉龍,右側門柱盤繞着一隻展翅欲飛的赤玉鳳,俱都栩栩如生氣勢懾人。
門柱上均有一聯,左聯是:穹蒼不勝奈何天;右聯是:幽微盡覽靈秀地。正中掛一巨匾,雪舞銀鉤般瀟洒的篆刻着“玉華門”三個大金字。
門前三米處各有一座十分高大的神獸玉石像,左側為墨玉玄武像,右側為脂玉白虎像,光是這山門就端得是一副超凡脫俗的仙宗氣派!
薛沉修習赤霄訣日久,自然一眼便看出這玉華門乃合了四方神獸通玄陣,以上古四大神獸來鎮壓氣運,若魔修攻山闖陣,也少不得要費很大的功夫。
一群孩子在山門前看傻了眼,直到商師道催促,才紛紛回過神來。
仙宗試煉這便開始了。
煉心階顧名思義,是條足有三千級的山道長階。要想上玉華宗拜師學藝,必九步一叩,從煉心階徒步上去,才算是拜了山門。
這對於一個成人來說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更別說對一群半大的孩子了。這得需要多麼大的毅力和體力,若是體力差一點,估計就得暈在半路上了。
更何況據商師道所說,中途竟還會遇到幻境問心。
薛沉、官卿卿並葉落秋,都是從小習武,因此對他們來說,過這煉心階或許並不算困難。唯有韓默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手無縛雞之力,卻是沒有半點功夫在身的。官卿卿和葉落秋都十分擔心的看着他,就怕他在第一關就被淘汰了。
韓默卻大大咧咧的毫不擔心,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真的第一關就上不去,他還修什麼仙,倒不如直接回家娶媳婦生孩子去。
眾人見他如此,互相鼓勵一把,也都開始隨着人潮上山了。
要爬上三千級台階已經十分困難,九步一拜,對絕大部分孩子來說是十分消磨體力的。很快便有許多孩子發現無人監督,於是不再叩拜,轉眼間便都趁着體力還行爬了老遠去了。
韓默三人見儼然已是他們四人之首的薛沉,一步一步拾級而上,每九步就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嚴格遵照規定的樣子,也都不敢投機取巧,乖乖地跟在他身後慢慢往上走不提。
一晃幾個時辰過去,到了正午時分,太陽熾烈溫度變高,三千級煉心階才走了一小半,眾人都有些體力不支,氣喘吁吁的。韓默更是臉色蒼白,汗流浹背,葉落秋見他快撐不住了,便伸手扶着他往上走。
薛沉卻面色如常,氣息絲毫不亂,他見官韓二人都有些難受的樣子,便帶着他們到道旁歇息。
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呵,剛剛叫喚得那般大聲,怎麼,這才第一關就不行了?不過是嘴上厲害的繡花枕頭!”
四人回頭一看,正是一臉嘲弄之色的趙沛。趙沛環抱着手臂,抬高下巴,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眼神中的蔑視讓人實難忽視。
眼看又要起一番衝突,薛沉隨即淡定的起身,朝趙沛走過去。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趙沛嚇了一跳,連連後退,不由呼道:“你想幹什麼!本公子可是趙氏嫡子,要是你敢傷我一根毫毛,我定叫你、還有你們都吃不了兜着走!”他忙指着薛沉身後的韓默等人威脅道。
那沒出息的樣子,實在讓薛沉連搭理他的想法都沒有了。薛沉望着趙沛身後,正朝此處走上來的顧遲舟淡淡道:“你表弟既然不懂事,就該看好了。”
“他若再口無遮攔半個字,我便廢他一口白牙。”
“你!”趙沛氣急敗壞正欲有所動作,卻被幾步趕上來的顧遲舟截住。
顧遲舟笑看薛沉,只是那笑卻不及眼底,口中卻道:“不勞你費心,還是擔心擔心你那幾位朋友能不能順利通過煉心階罷!”
薛沉卻不同他再廢話,只迴轉三人身旁。顧遲舟見此也不過多糾纏,只給了趙沛一個凌厲的眼神,趙沛在表哥面前不敢造次,只好灰溜溜跟着顧遲舟往前走了。
薛沉見他們走了,再看韓默和官卿卿依舊難受的神色,便走過來蹲下,左右手分別執起二人手腕,二人瞬間便感受到脈門處湧入一股暖流。不過須臾,這股暖流便沿着全身經脈遊走了一個周天,二人氣色也一下子好了起來,韓默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充滿了力氣,再走個幾個時辰都無事!
二人星星眼看着薛沉,正要大呼小叫一番表達一下滔滔不絕的崇拜之情,卻見薛沉豎指於唇邊,做了個噤言的手勢。二人馬上反應過來,連忙捂嘴點頭,只那眼睛裏都是快溢出來的笑意。
葉落秋笑看三人互動,見二人已無大礙,便道:“我們也繼續往前走吧,時間所剩不多,不能再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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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好久,卻見不知何時玉階上起了一陣縹緲的青霧,空氣也潮濕起來。薛沉預感不妙,正欲提醒眾人小心,回頭一看卻發現身後眾人均不見了蹤影。
而一路上來的台階也被越來越濃重的霧氣遮蔽,不見來路,好似誤入了一片毫無聲息的灰色地帶,周圍的一切俱都模糊起來。
薛沉心下瞭然,他已逢幻境,接下來便是問心之試。
他轉過身去投入那煙雲霧罩處,從容地繼續往上走去,他倒要看看,煉心階能夠問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