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熬藥
在外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天，回到家裏還要被堪比生化武器般的氣味襲擊，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奇異的是，如此濃烈的中藥味，不可能僅僅局限在他的屋子裏不散到別的地方去，就算家裏的窗戶都關緊了，可排油煙機那兒也沒法堵，但實際上，即使邵岳打開大門，在門外也聞不到這刺鼻的味道，而只要一踏進房門，瀰漫在空氣中的苦澀就爭先恐後地鑽入他的鼻腔，把他熏了個倒仰。
沒有一點點防備。
不準備讓鄰居聽笑話，邵岳關上隔音良好的防盜門，站在玄關捏着鼻子喊道：“邵羽！咳咳咳！”
他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室內的空氣中瀰漫的似乎不僅僅是單純的氣體，還是只差一步就可以化為液體的存在，邵岳一張口，就感覺像是喝下了一大口苦悶的中藥，這種感覺讓他猝不及防，一時間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可惡，邵羽這混蛋！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再次喊道：“你給我出來！”
弟弟沒有出來，出來的是弟媳。
於歌熱情地招呼：“哥哥，你回來了。”
面對這個雖然看着年輕，但實際年齡比自己要大十年左右的人，邵岳平常總有些不自在，不是不願意接受他的存在，而是總感覺大家還不太熟悉，有於歌在的時候，沒辦法像只有邵羽在的時候放得開，總是會注意自己的形象。
換句話說，還不是自己人。
但在這種令人恨不得失去嗅覺的藥味攻擊下，形象被其毫不猶豫地丟在了一邊，邵岳依然保持着捏鼻子的動作，盡量讓自己張嘴的幅度小一點，咬牙切齒道：“你們在搞什麼？！”
於歌歉意道：“可以了。”
邵岳：“？”
見他不明白，於歌誠懇地解釋：“可以把手放下來了。”
邵岳將信將疑，但也的確憋不住氣了，於是呼吸了一口。很美妙的空氣。猶如林間初雪那樣的潔凈濕潤，似乎還帶着草木的芳香，讓習慣了城市霧霾的邵岳忍不住深深呼吸，情緒也平穩下來。
他總算有空餘的手脫鞋脫外套掛上和取下公文包了，思緒也飛快轉動起來：“你們今天花了這麼多錢，是為了買葯？”
於歌稍稍遲疑：“是。”
邵岳接着道：“剛才你做了什麼，怎麼突然聞不到藥味了？”
“一個小法術。”
“這我知道，我是說，這是靠什麼方法實現的，符籙嗎，還是手指捏個印？”弟弟應該在廚房熬藥暫時走不開，而比起邵羽這個說話都不忘挑釁和挖坑的傢伙，秉性正直而稍顯單純的劍修無疑是個很好的詢問對象，邵岳這樣想到。
“手指捏法決。”
“可我剛剛沒看到你的手指動啊？”
“其實動了。”
“嗯？”
於歌真誠道：“以凡人的目力，看不見是正常的。”
某凡人：“……”
秉性正直而稍顯單純，呵呵。
邵岳突然想到什麼，按住有些抽搐的嘴角：“之前問你花錢是不是為了買葯的時候，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他無力道：“說吧，我承受得住。”
耿直的劍修開始了數數：“我們還買了衣服、床頭小壁燈、雪糕球、巧克力聖代、手機、號碼卡、手機套、掛飾、明信片、水彩顏料、紙墨筆硯、章魚小丸子、烤茄子、羊肉串……”
“最主要的是，哥你那點錢，完全稱不上多呢。”
邵羽抱臂走出，懶洋洋道。
“你知道嗎，我的收入在H市已經是金字塔上層了，”邵·精英·岳平靜道：“你剛才嘲諷了幾乎整個城市的人。”
“哦，讓他們來咬我吧。”
“……”
與弟弟鬥嘴第N次，失敗。順便說一下，成功次數是0。
他明智地跳過了這個話題：“你們倆沒病沒災的，熬什麼葯？”
“當然是仙丹啦，”以一種‘當然是糖豆了’的態度說出這句話，邵羽不在意地擺擺手：“還沒開始煉呢，現在只是去除原材料中的雜質而已，這可是我們跑了一天才好不容易收集的、適合哥哥這樣的體質服用的藥材呢。”
邵岳很快明白了這句話。
在這十年間，出於對弟弟的思念和一些愛屋及烏的影響，他閱讀了不少玄幻網絡小說，裏面就有提到過，仙丹對於無法承受它力量的凡人來說是□□，凡人窄小的經絡根本無法容納仙丹中的靈氣，強行服用只會爆體而亡。
再想想YY小說中的藥材名字，千年何首烏、萬年雪蓮……簡直是讓人對自己的財富沒有一點信心。
邵岳神色微妙起來：“錢夠了？”
“說到這個，”邵羽神情嚴肅：“哥，我好像捅了個漏子。”
多麼熟悉的感覺。
邵岳嘴角一抽：“你說。”
兩兄弟交流着今日見聞，期間於歌去廚房看了一下，又回來了，端着飯菜和雞湯出來了。
“我先去洗個手，邊吃邊說。”
等等，有炒菜有燉湯，煤氣灶上應該沒空位了才對，葯是怎麼熬的？
邵岳去了廚房。
不一會，他便發出了高亢的慘叫聲：“混蛋弟弟！電磁爐是這樣用的嗎！”
“哥，你這是偏見，”邵羽振振有詞：“不需要人看着就能保持恆溫這個功能很不錯，如果不是因為這裏沒有煉器師，說不定我們可以改進煉丹爐，給修真界帶來一場變革。”
“話說，為什麼有煤氣你還要買電磁爐啊？”
累覺不愛。
邵岳翻了個白眼，吃飯去了。
美食極大地治癒了哥哥疲憊的心靈，讓他對弟弟白天剛剛得到的、天文數字般的巨大財富也僅僅是驚訝了一下便接受了，比起穿越時空死者蘇生飛天遁地長生不老來，這些都是小意思。
飯菜上並沒有沾染到藥材的味道。
邵岳後知後覺道：“讓我想想，最開始的時候，你們就有辦法把味道控制在廚房裏或者乾脆讓它散發不出來吧？”如果都是這個陣仗，那玄幻小說里那些躲起來煉藥的怎麼辦，總不能氣味順風飄三千里。
他看向劍修。
誠實的於咯咯咯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
話雖如此，他已經有了預感。
邵羽笑得愉悅：“當然是為了讓哥你感受一下啊，如何，是不是很新鮮刺激？”
果然。
弟弟不在的時候，想他；弟弟在的時候，想揍他！
一個讓人絕望的事實是，現在乃至未來，都揍不過他了QAQ
心好累。
體貼的於歌道：“這樣會不會給哥哥帶來麻煩？”
邵岳擱下筷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東西已經賣出去了，錢貨兩清，監控拍下來的也不是本來的樣子，你們進出公寓用的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即使想要追查，也很難追查到我身上。”
“還有一個破綻。”*2
兩兄弟同時道。
邵岳苦笑起來：“我的信用卡，有刷卡記錄。”
現代比古代麻煩的地方在於，各種監督體系。可查的戶籍、路邊的監控、銀行的系統……永遠不要忽視那些蛛絲馬跡，它們整合在一起，便是足夠可怕的力量，古代那種消除記憶去除影像的法子，在這件事上已經不可取了。
偏偏當時邵岳還和銀行客服說信用卡沒有失竊。
指望沒人對巨額財富或是珍惜翡翠動心也未免太過被動，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捲鋪蓋跑路或者操縱銀行內部人員粉碎消費記錄了嗎？還有藥材鋪子刷卡機上的記錄和客服的通話記錄。
邵羽嚴肅地問：“你對違法犯罪有心理障礙嗎？”
邵岳慎重回答：“這種為了保護自身不受傷害做出的、對他人也不會造成傷害的，我沒有障礙。但是現在是不是晚了？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
“你也同意就好了，”容貌美艷的青年露出了輕鬆的微笑：“我們早就做完了。”
邵岳沒有問如果他不同意會如何。
就和邵羽了解他一樣，他也一樣了解邵羽。很高興呢，即使時間和空間將他們隔開，再次相見的時候，容貌身高都變化了，但本質還是一樣，默契還在，羈絆還在。邵岳笑容溫暖，調侃道：“可以告訴我了吧，打算煉什麼‘仙丹’？”
邵羽以一種嫌棄的口吻道：“強身健體、遠離疾病，只有這麼一點點效果而已，說靈藥都勉強，更別提仙丹了。”
“已經很好了。”
頭頂的水晶吊燈散發柔和的光線，晚飯過後的一家人進入了休閑時光，三人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看書的，打遊戲的，邵岳冷不丁道：“那個電磁爐是媽媽買的。商場打折的時候頭腦充血搶購了，發現用不上就丟給我了。”
他抬起頭來，注視着弟弟的側臉：“你什麼時候回去看看？”
邵羽不動聲色地繼續玩着俄羅斯方塊，良久才道：“確定我不會把爸媽嚇出病來？我記得他們不信鬼神。”
邵岳轉而問另一個人：“你呢？不想去見見小羽的父母？”
於歌險些把書撕了：“看燒魚的意思。”
邵岳揉了揉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燒魚？”他裝傻+嘲笑道：“明天的晚飯嗎？”對了，太監掉的《炎帝》裏面，男主於歌的確這樣稱呼過宿敵。
GAMEOVER。
免疫了嘲笑，同樣想起了小說，邵羽放下遊戲機，忽而道：“於歌，想不想見一見‘小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