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飛番外
我出生在八部眾之中,實力最弱的迦樓羅部,從小我就聽我叔叔說,無堅不摧唯快不破,迦樓羅是八部眾之中速度最快的,所以迦樓羅部很厲害。迦樓羅提縱心法,是八部眾里最厲害的心法。小時候我也一直以為自己很厲害,然而伴隨着我的年紀漸長,我終於明白了。叔叔那句話,只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迦樓羅的軍隊在八部眾之中實力最弱,所有的長老們,眼中只有權力和利益,他們無休無止的爭奪,讓原本就孱弱的迦樓羅,更是千瘡百孔。我不喜歡這樣的迦樓羅,可我卻沒有膽量去改變,何況我也沒那個能力,於是我選擇了逃避。
迦樓羅人崇尚自由,說好聽了是無拘無束,說白了就是散漫無紀律,所以我出去遊歷三十三天界的事情,並沒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對,或者說,完全沒人在意我想做什麼。不僅是因為迦樓羅和莫呼洛迦一樣,由於王的特殊性,王子根本不重要,也因為在意我,並不能為他們帶來什麼好處,長老們對我的態度,基本算是放任自由。
我從迦樓羅出發,其實並沒有什麼目的地,有時候進入城鎮,有時候在野外露宿,然後有一天,我遇到了悅公主。記休乒亡。
那個地方距離夜叉王城不遠,她躲在一個小木屋外面偷聽,臉上帶着竊笑,於是我把她當成了小偷。我們倆打了起來。我毫無懸念的輸了,迦樓羅為人稱道的速度,並不能轉化為直接的攻擊力,而她手中的長弓,卻是犀利十足。
不過也算不打不相識,我們成了朋友,我聽她說。她其實是在偷聽自己的未婚夫和家臣講話。
“他一直對我隱瞞着身份,還以為我不知道他是夜叉王子呢。”悅公主有些淘氣的哼了一聲。
“你父親用你聯姻,拉攏夜叉族,你不生氣?”長在王室,耳濡目染之下,我對於這些事情也並不陌生。
“一開始我是挺不高興的,不過,認識他之後,我就高興了。”悅公主臉上終於有了些小女兒態,雙頰染上殷紅,她原本就長得眉清目秀,這下更是面若桃李,美不勝收。
我突然就有些嫉妒夜寒,身為迦樓羅王子。我和夜寒自然是認識的,他生在強大的夜叉族,雖然婚姻是為利益聯合,可是至少悅公主喜歡他,而我……
“他喜歡你嗎?”我垂下臉,沒看悅公主,我不想從她臉上看到愉悅的模樣。
“喜歡的吧。”悅公主羞澀的低聲對我說,“他雖然脾氣霸道了些,對我,卻很好呢。”
後來悅公主說了些什麼,我已經忘了,倒是她雙頰泛紅的模樣,深深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之後夜寒被召回了夜叉王宮,悅公主也要回天族,我以去天族遊歷為借口送了她回去,一路上,她都十分雀躍,應該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婚禮而高興。
天族是八部眾首,她身為天王之女,無疑是三十三天界的天之嬌女,她身上卻沒有什麼嬌縱的脾氣,像只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可我卻從來不覺得厭煩,我喜歡她的活潑,見多了規規矩矩細聲細氣的公主,她的直爽和英氣彷彿一道明媚的陽光,讓消極的我覺得那樣耀眼。
當我聽說了她大婚時發生的那些事時,我第一反應就是天王做了手腳,讓她以為她要嫁的人是夜寒,然後卻將她嫁給了夜戰天。我趕去了天王宮,因為我聽說她要求和離被天王拒絕並且囚禁了,然而當我在天王宮外徘徊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這麼可笑。
我來了又能如何,我能救她出來嗎,再說,我是她什麼人?
我沒離開,我在等夜寒,如果他真的像悅公主說的那麼喜歡她,他一定會來救她,我只要當一個觀望者就好了。
或許這個決定是錯誤的,夜寒並沒有把悅公主救出去,夜寒在年輕一輩的王子裏確實身手了得,可他面對的是八部眾第一宮,還有無敵戰神帝釋天,他們甚至沒有踏出天王宮的大門就被抓了回去。之後悅公主被貶入人間界輪迴,據說要千年之後才能返回。
神族也是會死的,何況悅公主並不是神,一千年對於一個神族來說,算是小半輩子了。我不明白天王為什麼這麼狠,直到我聽說夜寒去人間界找悅公主,天王放出口風,誰能帶悅公主回來,便助他做王,還許下一界之地當嫁妝,我才明白這懲罰的真正意義。
我做了一個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決定,我要去人間界找悅公主,既然她已經轉世,那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線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想要地位,不稀罕權勢,更無所謂那一界之地的嫁妝,或許是我想再看一次她的笑容,那樣明媚,那樣讓人動心。
八部眾王子除了夜寒之外,還有不少人也去了,大家都是神族,在人間界很容易碰面,我大約是實力最弱的那個,明裡暗裏受了不少嘲笑,可我不在乎,反正看不起我的人多了,遭受白眼的日子,比他們多太多。
當夜寒趕在所有人之前下手,悅公主大婚七日之後暴斃身亡,所有人都傻眼了。我就知道,如果這懲罰這麼簡單,帝釋天何必要賠上那麼厚的嫁妝?
讓大家知難而退,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然而進入地府向閻羅打聽,才知道悅公主身中詛咒,連坐四十九人同葬,需得百年之後才能重新投胎。詛咒是帝釋天親自下的,大家自認沒有能力解除,在嘗試推測了幾十年後,除了我和夜寒,剩下的人都紛紛回天界去了。
“你為什麼不走?”夜寒問我。
“反正我在迦樓羅也沒什麼事做,就當打發時間吧。”我無所謂的對夜寒說。
“你知道我不會讓悅悅被你帶回去。”夜寒冷着臉。
“我知道。”我笑。
可我還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悅公主身邊居然有第三方勢力,我被偷襲,雖然沒死,卻忘記了自己是誰,渾渾噩噩的過了幾百年,或許是心有執念,我居然找到了悅公主。
等我恢復正常,我才發現世易時移,悅公主已經和夜寒在一起,就連詛咒都已經解開了。我在心中苦笑,我註定是個沒什麼用的人,他們說的都沒錯,我是個廢物,怯懦無用,膽小怕事,或許我就該毫無聲息的走,反正我對任何人來說都不重要。
可我不捨得走,悅公主因為她在人間界的奶奶,而停留在人間界,夜寒在天界,她看起來有些煩心,我想陪她幾天,幾天都好。那天晚上和悅公主一起看星星,大約是我和她走的最近的時候,我知道在她心裏並沒有我絲毫的位置,我也不敢說什麼逾越的話,生怕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平靜相處。
當她故意藉著我氣夜寒的時候,我開心的不得了,可我也難過的不得了,我知道即便她挽着我的手臂,即便她給我夾菜,對我噓寒問暖,她心裏也只有夜寒一個人。
夜寒回來那天,我就知道我該走了,我想了一夜,這幾百年我做了什麼,觀望,觀望,一直裹足不前,我並不怕夜寒,為什麼最終站在她身邊的人,依然不是我呢?
或許我該做點兒什麼,雖然我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我回了三十三天界,用了三天的時間,想明白了自己的目標,我恨內鬥不斷的迦樓羅,討厭八部眾的高高在上,寒月城妖神共存的理念就是想要改變天界,但是這方法太慢。
想要一個新的世界,最快的方法,自然是破壞殆盡,然後再在廢墟上重建。
我加入了暗殿,我那被人嘲笑的迦樓羅王子的身份,卻在暗殿之中格外吃香,我努力的往上爬,接觸到了暗殿的核心圈子,然後得知了非天的存在。
非天,這個由神族和妖魔界結合而產生的種族,原來一直在計劃一個驚天陰謀,他們以天界和妖魔界為棋盤,八部眾和妖魔族為旗子,佈置了一盤好大的棋局,他們也想要一個新的世界,雖然結果與我想要的不同,但是絕對可以利用。
我發現原來我的血管里也流着陰暗的血液,那些勾心鬥角,那些陰謀詭計,我同樣可以信手拈來。曾經我最恨的就是這些,現在我每天做的就是這些,我對自己說,如果可以,髒了我一個人的手,能換來一個新的天界,一個她喜歡的寒月城,我願意。
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瘋狂過,我不擇手段的往上爬,竭盡所能的為暗殿出謀劃策,我冷漠的看着十萬非天血祭,只為造成天裂之災,打破天界與妖魔界的阻礙。
當我看着八部眾因為我的努力而陷入內戰,血流成海,我一邊悲痛,一邊滿意。更加瘋狂的主意從我腦海里冒出來,舊的時代要過去,那些八部眾老一輩的王們,也應該隨之湮滅才是。
我去寒月城拜訪了悅公主和夜寒,我還想跟她平靜的聊聊,作為我的紀念。可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做什麼,她是個相信這世界善良比邪惡更多的人,雖然我也想在她心裏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但是我不能。
天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非天在妖魔界的勝利,讓原本就自大的他們頭腦更不清醒,我設計讓大長老與兩巨頭約戰,原本是想讓他們兩敗俱傷,沒想到這麼巧夜寒和林悅去妖魔界找天賜,大長老死了,結局對我來說簡直再好不過。
那些非天,因為從未掌權,所以對於爭權的陰謀,實在是了解太少,稍一挑撥就開始內鬥,我帶着非天手下最大的妖魔軍團去了天界,我知道我的任務可以結束了。我只會破壞,卻不會建立,全新的未來,還是交給他們去開創吧。
與夜寒的那一戰,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我也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當我感受到神魂一點點的飄散,她為我哭泣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滿足,我這一生,總算做成了一件事情,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