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訣別蘇麥
拿着圖紙,趙楓向烏涵、葉東走近一步,神色激動,“找到了,人數和地點,與小涵告訴我們的一模一樣。”
這個結果烏涵一點也不意外,她相信左眼看到的,也相信自己的判斷。倒是葉東比她笑得開心,將她輕輕環入身邊,自豪了句,“小涵是專業的。”
“專業,太專業了。”看得出來,趙楓正為找到了受害者的屍體而高興。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向領導解釋請烏涵幫忙的事情,但從目前來看,他並沒有向其他人透露烏涵的秘密。
“你們這是要去哪裏?”韓娜看向烏涵。
“我有個朋友需要幫忙,我得去一趟。”烏涵笑了笑。
“那......還回來嗎?”
烏涵搖頭,“不回來了。”
韓娜向前一步,輕輕抱了抱她,“你要照顧好自己,要多跟我聯繫。”
點點頭,烏涵沒有說話,她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點頭之交,韓娜與以前之人唯一不同的是,她和她共同經歷過生死。然而烏涵也注意到了一個問題,她的朋友夠多了,足以應付以後的生活,現在出現的人,她還是不要招惹最好。
和魯吉約定四天後在九寨溝見面,烏涵他們先行離開。來到郊區一座破舊的平房前,烏涵看到了掛在門外的招魂幡。
“危險嗎?”上次吃了招魂幡的虧,葉東記憶猶新。
走去檢查了一番,烏涵見白幡上沒有寫名字,搖搖頭,“不危險,這幡只是主人暫時掛在這裏而已。”
紅桃k從她身後走出,先鑽入了屋子,不一會兒,領着一個穿青灰色棉衣的女人出來。她看着有三四十歲,臉上掛着明顯的細紋,見到烏涵時她很興奮,“你是使者?”她帶了不確定的語氣。
若是之前,旁人看到烏涵定會用肯定的語氣,多是與她帶有殺氣的眼神有關,而這次,巫醫用了懷疑的語氣,讓烏涵覺得她的情況越來越糟了。
“你幫了紅桃k以後,要我做什麼?”烏涵直接了當地問。
“我先幫了她再說。”巫醫請大家進入屋內。
烏涵倒不着急問,畢竟紅桃k的事情是一定要求巫醫的,那麼巫醫所求,她也是要去滿足的。
一個乾淨的房間內擺放着一張床,白色的單子上撒了用來‘燒魂’的粉末。看來巫醫已經和紅桃k商量好了,這些東西她早有準備。
示意紅桃k躺在床上,巫醫開始試着觸碰她的身子。紅桃k有些緊張,盯着烏涵時流露出了不捨得,她抬起一隻手與她握在一起,“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選擇消失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後悔。”
握緊她的手,烏涵始終不說話,她與紅桃k這些年有了感情,她沒想到要在這樣的情況下送走她,而且有些倉促,她陪她來時,什麼話都沒有說......
將兩人的手分開,巫醫從衣兜里拿出一根藥草。
“‘燒魂’是種很古老的方式,我不能保證一定會順利完成,她......在任何一刻,都有可能灰飛煙滅。”巫醫從口袋裏拿出龍舌草,用香油水浸泡后遞給烏涵,“這個讓蘇麥服下,痛苦才能勾起她的回憶。”
“她承受得了嗎?”烏涵握緊濕漉漉的藥草。
“人和鬼一樣,從來都是自求多福。”巫醫不願多說,只是轉身去準備‘燒魂’的用具。她步履蹣跚間,在地面踩出了明顯的痕迹,烏涵眯眼看去,她一重一輕的腳印,是將死的徵兆。
這樣一個活在生死邊緣的人,一定承受了比招魂使者更加沉重的痛苦。
而這樣一個女人,會要招魂使者幫她什麼忙呢?
紅桃k沉默地接過烏涵遞來的草藥,毫不猶豫地吞入口中。她的身子抽搐了兩下,平緩地躺於草席上。她不再說什麼,畢竟,要對烏涵說的話已經毫無意義。這個她陪了四年的孩子,終於在她離開前給了她意外,更賦予了她接受過去的勇氣。
原來,是她比自己堅強。
闔眼凝思,她的腦海里重複翻湧着這些年她遇到的人。她用鬼的心思對付的人。曾經的自己,到底扮演着什麼角色,讓她要遭受這樣的死亡方式。
隨着巫醫地靠近,紅桃k已是大汗淋漓,草藥發揮了作用,在她身上如同一條火蛇迅猛穿梭,她只覺疼痛難忍,想要睜開眼睛時,已經無法做到。
耳邊有巫醫打開木盒的聲音,然後是全身的冷熱交加,巫醫往她身上塗抹的東西和她體內的彷彿相剋,這更讓她有種超越死亡的痛感。
就在這時,她倏然意識到:她職業生涯中所有被她送入監獄的殺人犯、強.奸犯、猥.褻兒童犯正在將她折磨致死。如今,她成了受害者,而且無力反抗。
她看到了自己死亡之前的時刻,滿屋子欲求不滿的男人,對着她的身子自.慰。她被剝光了衣服,懸在鐵架上。他們看她的眼神很奇怪,邪惡又充滿*。
那個拿着咖啡杯,穿着棕色風衣的叫郭炎的男人,就在不遠處坐着,他悠閑地翻看報紙,耳邊彷彿聽不到這些讓人窒息又恐懼的聲音。他顯得冷靜而沉默,眸宇間,是對事物掌控中凜冽的英挺。
他抬目,看了眼鐵架上的人,似是對她的姿勢不滿意,嫌棄地放下報紙,從手邊拿起鐵鏈子朝她走去。他有一種對捕獲者隨意支配的需求,他希望有權決定每個他不滿之人的生死,或者指導他應該如何去死。
這是噩夢般的幾日,是紅桃k不願意回憶的一段往事。也是在那天,她死了,然後遊離於空間縫隙之內,慢慢失去了記憶。
她記得第一次見到烏涵的時候。這個女孩兒打着哆嗦在山洞裏躲雨,她可真瘦,但是眼神格外慎人。像是剛剛殺完無數個人的魔鬼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她陪她躲雨,問她是怎麼當上使者的。那時的烏涵需要一個線人,所以,她就做了她的線人。慢慢地,她了解了烏涵的過去,了解了她冰冷外表下隱藏的火熱內心。
可是,她也了解使者,知道他們的秉性,所以,她最初是不信任烏涵的。
然而,有些人,很容易就會讓人喜歡上她。
好比眼前這個偷偷抹了眼淚的女孩兒,她在因為她的消失而傷心。曾幾何時,她也出賣過這個女孩兒。因為她是鬼,不可能只做烏涵的線人,她也需要從其他使者那裏貪些報酬。可是,烏涵是唯一沒有出賣她的人。
這個女孩兒讓她成為了自己的線人,就一直將她當做自己人看,沒有試圖將她當食物賣給靈類,沒有試圖毀了她。
現在,她因為藥草的作用開始全身發燙,有人說,這是重生的溫度。可是,她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重生,如果真的可以重生,讓她以後能再遇到烏涵也好。
葉東走來,將烏涵抱入懷裏,陪她一起看向熊熊燃燒的烈火,看着慢慢化為灰燼的紅桃k。
巫醫捧着紫黑色的檀木盒走來,遞給烏涵,“將她的名字刻在這木盒上,你就可以帶她回家了。”
“蘇麥。”烏涵捧着木盒,拿出從雜誌上截下的半張照片給她貼在了木盒上,“我們回家。”
一天後。
烏涵捧着紫黑檀木盒,站在一間平房面前,盯着掉漆的藍色鐵門,猶豫地敲了敲。這是武漢最平常的一戶人家,四周生活着條件普通的鄰友。這個地方,烏涵有印象,她曾經四處遊逛時來過這裏。
或許,她和紅桃k見過面,在紅桃k還活着的時候。只是,那時的她們並不認識。
身後是小心着四周動靜的葉東和周珉。自從烏涵的肩膀受傷,他就開始緊張起來,他護着烏涵,不僅僅有朋友的意思,而成了一種責任,他自己也不了解的責任。
他牽着烏涵的手陪她等了等,烏涵捏緊紅桃k的骨灰盒,靜靜站着。
半晌,房門被打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着那裏,手中是一把打掃院子的掃帚。面對兩個陌生人,他打量一眼,“你們找誰?”
“我們是蘇麥的朋友。”將有她照片的骨灰盒遞到男人手裏,烏涵有了紅桃k此刻的緊張。
驚訝地接過盒子,男人丟了手裏的掃帚,沉了沉氣,盯着照片許久才道:“蘇......蘇麥?這是?”
看他手上的訂婚戒指,烏涵猜出了他是誰,問了句,“你是郝斌嗎?”
他忍了忍眼淚,點點頭,“我是。”
“你怎麼會在蘇麥家裏?”
“這不是快過年了,我來幫她爸媽收拾一下院子。”郝斌後退一步,要請烏涵他們進屋。見三人紋絲不動,他咽了口唾沫問道:“她真的死了嗎?......你們怎麼找到她的......?”
“她的屍骨沒了,木盒裏是她凝固的靈魂,用來做了屍骨。”烏涵瞥視郝斌身後的院子,裏面種了棗樹和石榴樹,不知是什麼原因,樹上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看似乾枯的樹杈上,又明顯地發了嫩芽。這種怪異的景象,如同又悄然回家的紅桃k一樣。
“她有沒有什麼話要對家裏人說?”郝斌看了屋子一眼,不知道該怎麼將骨灰盒拿進去。
烏涵沉聲,“她在最後才恢復了記憶,所以沒有留下什麼話。不過,這些年她很努力,我想,她是因為太想你們才會努力尋找記憶的。”
郝斌點點頭,要說什麼時,烏涵已經轉身離開。她不打算見紅桃k的父母,她不喜歡看見父母聽到女兒已死消失時的悲痛欲絕。
從葉東衣兜里拿出手機,烏涵撥通了陸琛的號碼,“我要離開了。”
陸琛已經回了警局,他斜坐辦公桌上,呼了口氣,“不是已經到武漢了嗎?真不打算去見見家人?”
“等我能活着,我就回去。”烏涵掛了電話,還給葉東時臉上掛了一絲淺笑,“走吧。”
三人一起回到巫醫的家裏,做沒有完成的事情。巫醫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她的屋子裏放了個男孩的死屍標本,她想要烏涵幫忙找找男孩的魂魄,她不認為男孩是自己死的,而這個男孩兒是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