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亡家庭
屋內是寂靜的沉默。
盯着‘死亡表’半晌,烏涵猛然一怔,“家。這是一個家庭,兇手造出的‘死亡家族’。”
“對,就是這一點。”張業激動,“我一直糾結在此,總覺得這些人有一種聯繫,卻想不明白是什麼聯繫,現在,終於看懂了。這是一個有父母,有孩子的家庭。”
烏涵:“這能說明什麼呢?”
葉東:“說明,兇手想要一個完整的家,他可能在現實生活中是一個棄子,或者生活在一個關係破裂的家庭里。”
“葉東說得對。”張業點着幾個人,“他們之中,應該有一個是兇手的原形。他想要組建一個家庭,那麼,他也要在這個家庭才行。”
烏涵:“兇手生活在一個關係破裂的家庭,因為他選擇的目標人物來自不同的地方,說明他家裏的人也分佈在不同的地方。”
點了點列表,葉東似是發現了什麼,“‘邢曉娜’與‘周曄’的職業都是較為自由的職業。如果說這個家族破裂了,那麼,可能與他們的職業有些關係。如果是兩個經常走南闖北的人,他們可能分別有了情人,才導致這個家庭關係破裂。”
他嘆了口氣,“所以,他的一個孩子選擇了律師這個較為固定的職業,說明,這個孩子潛意識裏希望居住地和工作都能穩定下來。也從側面證實了,兇手的父母離異,與工作不穩定有關。”
張業贊同,“是啊,如此說來,這個‘宋立’就有可能是兇手的原形。”
他看向葉東,“你來給嫌疑人簡單地畫個像,我來做記錄。”
葉東想了想,“犯罪嫌疑人,男性,年齡在20歲至30歲之間,相貌端正,性格內向,為人謹慎,思想成熟,受過高等教育,有較高的文化素質,父母離異,獨居,有一個上學的弟弟。他懂得一些醫學方面的知識,而這個,認識他的人並不知道。他討厭爭執糾紛,遇到后可能會上前勸阻,不喜歡散漫,行為處事遵守規則,也愛說教。”
“行啊,小子,學得不錯。”張業讚許地看了看他。
“是您教得好。”葉東笑了笑。
烏涵正要驚訝葉東的分析能力,聽兩人這樣說,也算明白過來。原來葉東查案子的手法,是跟這個老民警學習的,也難怪兩人這樣熟。
“其實我知道小姑娘會再來找我,這份我調查的資料你們先拿走。”張業推過去幾張紙給烏涵,“上次的事情,謝謝你了。我這裏還有些小事,需要你幫忙。”他頓了頓,“葉東啊,你先出去。”
葉東蹙眉,看了看兩人,從房內走出。
“你其實沒必要這樣做。”烏涵瞥一眼面前的人,一邊整理資料,一邊回,“他們跟着你並不是想看看那個案子有沒有了結,不然在案子告破那天,他們就都走了。他們也不是怨恨你,所以不離開。他們只是不想你太自責。雖然你活着他們死了,但都是那伙兒人害得,不是你的錯。”
張業搖搖頭,“是我大意了,丟了證物在現場,他們才會跑回去找的。”
“可你們誰也不知道裏面有炸彈,他們的死,是個意外。”
“是我大意,我最後離職,也是心理過不去這道坎兒。”張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烏涵,“小姑娘,這張照片送給你,是我們四人一起進警校時拍的唯一一張照片,這些年我都視如珍寶,以後,不知道會被清理到哪兒,我希望你幫我保存着。”
烏涵接過照片,“我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幫你保存。”
張業拍了拍她的左肩,難得烏涵沒有躲開。張業淺笑,“你其實是個好姑娘,相處久了,大家才能認識你。”
烏涵不想討論自己的好與壞,換了話題道:“我有懷疑的對象,想讓您分析分析。”
“好啊。”張業坐下,“葉東也不在,我們說起話也方便些。這個案子特別,林子裏來往的人群太多,警察很難查出來什麼。所以,需要你這類的人才能做到。能夠破案,也算你積福了。”
“我來這裏調查這起案子不是為他們鳴冤,而是因為死的人多,對我有好處。我不想貪什麼高尚的虛假東西。”
張業笑着搖搖頭,“說吧,你覺得誰最有嫌疑?”
“周珉和孫志高。”
“說說為什麼?”
“周珉的家庭情況和兇手最貼近,只是,他為什麼在做護林工這麼久時都沒有下手,而是選擇了今年?我不明白?”
張業:“從這種情況來看,他開始殺人的目的只能歸於受了刺激。不過,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極低,否則,憑葉東和魯吉的敏感以及對周珉的了解,他們早就發現他的不對勁兒了。怕是,葉東從沒有告訴過你他懷疑周珉吧。魯吉的性子,如果覺得周珉是無辜的,他會對你懷疑他的兄弟很氣惱。他們兩個人這種態度,就說明,周珉沒受刺激做傻事。”
“那就剩孫志高嫌疑最大了。”烏涵回憶,“我剛剛來林子時,孫志高就告訴我他以後想要做律師。而作為律師,對事物的敏感尤為重要。孫志高是高材生,在這方面應該很優秀,可是,就連魯吉都看出來我點火就不會是林業局的人,他怎麼會想不到這一層。我想,他只是裝傻罷了。”
“還有,他面對偷獵者時表現的興奮模樣,一點都不像膽子很小的人。平常那些畏畏縮縮的樣子,如今想來也不正常。加之,一個人的習慣很難隱藏和改變,孫志高總是要葉東他們‘文明執法’,符合兇手‘討厭爭執糾紛,遇到后可能會上前勸阻,不喜歡散漫,行為處事遵守規則,也愛說教的’特點。”
張業點頭,“你分析的不錯,這個孫志高確實嫌疑最大。只是,兇手可能已經停止殺戮,也沒有留下什麼能證實他身份的證物,要想讓他承認自己的罪行不太容易啊。”
“這個我自有辦法。倒是你,真的沒必要這樣做。”可惜地看他一眼,拿着資料,烏涵從張業的辦公室走出。
葉東沒有問兩人聊了什麼,他知道,問了烏涵也不會說。
坐在摩托車上,烏涵回身看了眼張業的辦公室,門口分明就站了三個人,都是照片上的那些人。他們對烏涵招招手。
不一會兒,屋子裏又走出一個人,和另外三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烏涵不再看他們,突然抱緊了面前的葉東。她只是想找個發泄的平台,想要一點溫暖。因為,她遇到的每個人都不懼死亡,她卻不能像他們一樣,有顆直面死亡的心。
他的舉動讓葉東一驚,似是察覺到她的顫抖,葉東放慢了速度,斜了眼身後的人,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彷彿又看到她那天在雨里哭的樣子,讓人心疼。
這個女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又在做些什麼?
兩人剛剛回到營地,程俊便跑了過來,“各個林區都得到消息,張主任自殺了。”
葉東驚愕,“什麼時候的事兒?”
“大約兩個小時前。”
葉東看向一旁淡漠的烏涵,身上陣陣的透涼。兩個小時前?自己和烏涵剛剛到達張業辦公室的時間......
烏涵沒有說話,徑直走回房間,等着葉東。張業暴殞輕生前同烏涵說了些什麼?葉東一定會懷疑,也會想要和她單獨談談。
從衣兜里拿出張業給的照片,烏涵將它放在記錄本的其中一頁,上面清楚的寫着:上海珠寶店連環搶劫案三名遇難警員求助招魂使者。目標對象:張業。
推門聲由身後響起,烏涵坐在床頭,合上記錄本,扭頭,“想知道張業為什麼自殺?”
葉東走進來,關上門,“他的故事我都知道,當年他和隊友一起調查珠寶連環失竊案,因為一時大意丟了證物在作案現場,他的隊友陪他進珠寶店找,結果,他被領導喊出屋子的同時,珠寶店突然爆炸了。他活着,隊友卻都死了。”
“沒錯,他一直過不去心裏這關,他覺得自己不該獨活着,他想,他的隊友正在等着他。”烏涵反問,“那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麼?”
“我只想知道,剛才跟我們說話的是活着的人?還是死了的人?”
“重要嗎?”
“重要。”
烏涵淡淡一笑,“他死了。”
“......”葉東走到她面前,帶了明顯的猜忌,“我能信你嗎?”
烏涵起身,將記錄本放回旅行包,“信不信由你自己決定,我左右不了。”
“可你嘴裏有幾句實話?”
拉開房門,烏涵淺笑,“你自己判斷。”
已經下床走動的周珉看向準備出門的烏涵,“天都快黑了,你去哪兒啊。”
“跑步。”烏涵徑直出了屋子,朝着林子深處跑去。
來到一處幽靜地,她立足等待,記得張業給自己的照片后寫着約定的見面時間,看看手錶,已經到點兒了。
一根干樹枝在她的肩膀敲了敲,烏涵轉身,面前站着四個男人,穿着警服,很是年輕。
“我們要走了,烏涵。”那三個求助她的警員一齊說道:“走之前,我們想送你個禮物,是關於那些受害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