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有些話，可以傷透人心
“太太……”玉姐站在顧尤離面前，手裏端着剛送上去又被叫端走的飯菜。後者沒有抬眼看玉姐，而是繼續擺弄着來得正艷的茉莉，動作輕柔地修剪着枝丫，“小柏還是不肯吃嗎？”
“少爺又讓我把飯菜端出來了……”玉姐心裏為顧柏着急，這都兩天了，顧柏卻還是滴水未進，再這麼下去怎麼行？
顧尤離打量了修剪后的茉莉一會兒，覺得滿意后便將手中的剪刀放下，“給我吧。”她伸手接過玉姐手上的餐盤，走之前還交待了一聲，“你把這裏收拾一下，別把花碰壞了。”
因為情緒的激動和暴力的發泄，已經大大消耗了體力，加上沒有進食，顧柏已經沒有力氣了，顧尤離打開門進來的時候，他正虛弱地躺在床上。
“小柏，起來吃飯，不吃飯你怎麼受得了？”顧尤離走到顧柏面前。
“出去。”顧柏閉着眼拒絕看到這個女人的身影，“我不想看到你。”
“你先起來吃飯。”
“我讓你滾出去！”顧柏從床上坐起來，卻因為動作太猛讓他眼前發黑，他扶着額頭緩着不適，而後他睜眼看着顧尤離，“滾！”
顧尤離被顧柏的話惹急了，“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我的底線！這是你跟媽媽說話的態度嗎？！”
“媽媽？”顧柏輕蔑地呲笑一聲，“你是我媽嗎？你是后媽吧？”
“你說什麼？”顧尤離瞪大着眼睛看着顧柏，細緻的妝容掩蓋不住她難看的臉色，“你再給我說一遍！”
“我說——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后媽。”顧柏明明確確將這句話重複一遍，他輕鬆的口氣氣得顧尤離身體一陣發抖。
“你！好你個顧柏！我養了你二十幾年，今天被你說成是后媽！你不是想見蘇煜嗎？我現在可以更加肯定地告訴你，不可能！！！”顧尤離說話的時候，聲調都變了，她指着顧柏，而顧柏看着自己激動的母親，卻跟沒事人一樣，直到顧尤離提到蘇煜，他就淡定不了了，顧尤離觸碰到他的神經，讓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我告訴你，你是顧家人，我絕不允許我顧尤離的兒子是個同性戀！這種不知廉恥、傷風敗俗的事情！顧家絕不允許！”顧尤離沒有注意到顧柏的反應，只顧着發泄自己的情緒，“今天這飯你必須給我吃下去！”
顧尤離繞過床去將飯菜端到顧柏面前，“你吃不吃！”顧柏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顧尤離被顧柏的眼神惹急了，她將餐盤放到床上，拿起一盤菜夾了一筷子放在顧柏嘴邊，她壓了壓自己的情緒，瞬間又恢復到好媽媽的角色里，她溫柔地笑着，哄着顧柏，“小柏乖，是媽媽不好，媽媽剛才太急了，你吃一點。”
顧柏沒有張嘴，當顧尤離幾次用菜觸碰他的嘴唇時，他的火氣已經壓制不住了。
顧柏手一揚，將顧尤離手裏的菜盤和筷子打落在地，顧尤離身上也被弄到，裙子上還掛着幾根胡蘿蔔絲。接着，顧柏又將飯菜連着餐盤整個砸了出去。
顧尤離看着一地狼藉，餐盤倒扣在地上，碗盤在幾聲清脆后碎得七零八落，幾道菜撒開葷素混在一起，五顏六色，牆上粘着米飯和菜湯。
顧柏這次甩開顧尤離使了點勁，顧尤離重力不穩往後跌了兩步，隨後跌坐在地。
她摔下去的時候，用手撐着地板想緩衝一下，手掌卻傳來幾處刺疼，看着手掌鮮血淋淋，她這才想起地上的碎片，心中一陣悲切。
“你真的連媽媽都不要了嗎？小柏。”顧尤離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老是用那副嘴臉對着我，煩！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看見你！”顧柏看着還坐在地上的顧尤離，“你想死我不攔你，你死了才好，你死了我就能跟小煜在一起了。你死了就沒人可以拆散我們了，所以——去死吧。”
顧柏特地靠近一點顧尤離說出這句話，說完后他斜了顧尤離一眼，繼續躺回床上。
顧尤離瞪大着眼睛呆愣了半響，她沒想到顧柏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的兒子叫她去死！開玩笑的吧？
顧尤離看着顧柏的後背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地走出顧柏房間。
顧建軍回到家沒有看到顧尤離，便問保姆玉姐。
“太太中午給少爺端飯上去，出來后就把自己關在房間，到現在都還沒出來，先生你去看看吧，太太看上去很傷心的樣子，中飯都沒吃。”
顧建軍點點頭，便回到房間，顧尤離背對着他躺在床上，“尤離你怎麼了？”
“尤離，你睡了嗎？”沒有得到回應，顧建軍做到床沿，將手搭在顧尤離肩上，卻聽到顧尤離抽泣的聲音。
顧建軍心一慌，想要看清自己的妻子怎麼了，顧尤離卻挺着不肯轉身。他手用力一扳，便將顧尤離的身子扳過來，他看到顧尤離臉上滿是淚痕，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一向強勢的人此刻哭得梨花帶雨的，顧建軍一陣心疼，“怎麼了這是？怎麼哭成這樣了？”
顧尤離想要甩開顧建軍的手，卻被拉進他的懷抱里，顧建軍撫着她的背安慰着，“好了，沒事，我在呢。別哭了。”
脆弱暴露人前，顧尤離掩飾不下去了，她靠在丈夫的胸膛上嗷嚎痛哭，一邊哭還一邊控訴。“你們都是老好人，就我心腸惡毒，就我小人！我該死！你們都煩我！都巴不得見不到我！小柏是我兒子，你心疼他難道我就不心疼嗎？他要是跟個男人過一輩子老了怎麼辦啊？你們都覺得我自私，我還不是想要他好好的！”
顧建軍現在知道她是因為誰這樣子了，“沒人說你惡毒，沒人覺得你不好，總有一天小柏會明白你的苦心的，只是你要給他時間，別把他逼太緊了。”
顧建軍安撫好半天才將顧尤離的情緒平復下來，但是不管怎麼問，顧尤離都不肯告訴他，她跟顧柏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起了什麼衝突。見顧尤離實在不願說，顧建軍只好作罷，“現在沒事了，下去吃飯吧。玉姐說你中午也沒吃，我看你這陣子胃口也一直不好，餓壞了吧？我們吃飯去吧。”
顧尤離將身體靠回床上，“我不吃！小柏什麼時候肯吃飯了我再吃，再此之前我是不會吃飯的！”
顧建軍聽到這話惱了，“胡鬧！小柏意氣用事你也跟着瞎胡鬧嗎？不吃飯你身體受得了嗎？！”
“我兒子受得了我為什麼受不了？！”顧尤離躺回床上，“行了，你要吃你去吃吧，我要睡了。”
顧建軍看她這樣也沒轍，一股氣堵在胸口走出房間。
因為玉姐害怕顧柏發脾氣，阿然便替玉姐到顧柏房間清掃。走到顧柏房間門口的顧建軍看着阿然手中拿着清掃工具，他問他，“顧柏又發脾氣了？”
阿然點點頭。
“他跟太太吵起來了？吵了什麼？”顧建軍接着問。
阿然搖搖頭，“門關着，沒聽清。”
顧建軍擺擺手，“行了，你去休息吧，不用一直守在這裏，跟守犯人一樣。”他是不贊成顧尤離對顧柏實行這種做法的，卻因為顧尤離的強勢，提過幾次被反駁后，他也就不再說話了。
顧建軍打開顧柏的房門，自從顧柏出櫃后，他便沒有再跟他獨處過，本來相處時間就短，現在更是一天見不上一面，他的房間更是沒進過一次。
沒有開燈，顧柏的房內一片黑暗，厚重嚴實的窗帘將窗外的光線隔擋着沒有絲毫進入房間。顧建軍摸索着打開了燈，床上的人悄然無息地躺着。
“小柏，睡了嗎？”顧建軍敲了敲門問，一片安靜，顧建軍繼續問，“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我累了，想睡覺。”顧柏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聽上去很虛弱。
顧建軍轉身下了樓，沒一會兒又上來了，他走進顧柏房內，“你跟你媽嘔什麼氣？年紀輕輕別不把身體當回事。起來。”顧建軍手一伸將顧柏拉了起來。
顧柏從床上坐了起來，顧建軍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兒子已經消瘦地臉上幾乎不見肉了，他將手中的溫水遞給顧柏，“把這個喝了。”
“我不......”
“知道你不肯吃飯，我不會勸你，也不強迫你。這是水，喝了！”顧建軍強硬地不等顧柏拒絕。
顧柏遲疑片刻，接過水杯喝了，水甜甜的，似乎加了糖。
見到顧柏聽話喝了水，顧建軍很滿意地在他身邊坐下，“你媽媽的做法是偏激了些，但是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她希望你好好的。你跟個男人在一起，出去要面對多少壓力？你是她心頭肉，她很愛你。”
顧柏的指腹摩擦着手中的水杯底部，他說，“她在意的不是我這個人，她在意的是顧家兒子，她顧尤離的兒子顧柏。她覺得我丟她臉。”顧柏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你也是。”
顧建軍知道顧柏的性子，跟他媽媽一樣倔還死心眼，他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
“明天我要出差，你絕食你媽也跟着絕食，你跟你媽媽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