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沈珺和容靖
《滬城之戀》的鏡頭,從富家女和貧家女的校園風景開始。
鏡頭順着主角騎着單車那晃晃悠悠的身影移動,到宿舍樓下時接起了電話,她低聲應和着,到推開宿舍門時,掛掉了電話。
王卉扮演的富家女正在宿舍等着黃薇扮演的貧家女。
“劉老師來電話了,”她以這句話開場,“你明明考上了,為什麼不去讀研?”
貧家女苦笑的把自己的難處說了一番,父母的不支持,家庭的重負等等,富家女鼓勵她追求自己的夢想,貧家女卻覺得大小姐不食人間煙火,站着說話不腰疼。
曾經的好朋友在這一刻產生了芥蒂,直到富家女負氣離開,貧家女才低聲說著對不起,自己不該出口傷人。
她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無意間攤開了夾在課本里的一張紙。那是一張畫著和富家女帶有同樣頭飾的肖像畫。旁白幽幽響起,貧家女好笑的說富家女當初還嘲笑自己把她畫的太丑,現在卻好好的保存起來。
然後她又難過的哭了起來,也許是在哭她們之間出現了裂痕的友誼,也許是在哭自己不得不放棄的學業。
“你留着。”容靖聲音綳得緊緊地,“你用這個了?”
那張畫像是容靖在京城練素描時畫的。當時他整天和沈珺泡在一起,沈珺是他唯一的人物肖像畫素材。電影裏用的這張是容靖開玩笑般,想像着畫的沈珺二十年後的樣子。當時他畫的並不好看,和沈珺本人也不怎麼像,但沈珺還是好好的保存了下來。
“還有呢。”沈珺語氣中帶着點笑意,“繼續看。”
電影繼續播放着,陳鳴扮演的老師提出能繼續支持貧家女的學業,被拒絕了。之後富家女家道中落,不得不在一家私企打工餬口,貧家女也因為家裏逼婚,而在此回到了滬城。
他們認識了盧依依扮演的房東大姐,遂租了她的房子,暫時在滬城安頓下來。
房東大姐是個有點刻薄的女人,典型的小市民習氣,愛佔便宜,有些斤斤計較,在主角們遇到麻煩時,房東大姐卻又傾盡所能的幫助她們。
“我做好事又不是為了別的,就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房東大姐說著這樣的話,給了落魄的女孩們一個新的家。
盧依依的演技這些年又有了進步,把房東大姐作為普通人的複雜性演繹的淋漓盡致,簡直把這個人物演活了。
音樂響起,貧家女和老師飽受詬病的師生戀漸漸有了一個圓滿的結果。富家女卻和曾是學生會長的男朋友分了手。
學生會長接受了另一位集團千金的追求,拋棄了已經落魄的富家女。但就如貧家女逐漸從家庭的陰影中走出來一樣,以前視愛情為命的富家女,在失去了家庭給予的庇護和優渥的物質條件后,終於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
貧家女可以有情飲水足,但富家女不願意過一個月都不能換一個新包包,衣櫃裏的當季衣服不超過五件的生活。她勇敢創業,白手起家,重新開始建立自己的商業王國。富家女也遇到很多困難,但貧家女那總給她留了一張床,一碗飯;她也遇到過優秀的追求者,但比起別人的給予,在經歷家庭變故后,富家女更喜歡自己賺錢的滋味。
故事的最後,貧家女有了愛情和美滿的婚姻,而富家女有了錢,她們都通過自己的努力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她們倆像是一面鏡子,把一個女人在事業和家庭中側重不同所迎來的結局展現了出來,但相同的是,她們都對自己的選擇的結果感到了滿意。
“求仁得仁,我們都不完美。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精力充沛的超人,我們能弄清楚自己最想要的,然後朝着那方面努力,就夠了。”
“這幾句台詞是我說過的。”
“這個小調是我寫的。”
“這個鏡頭是我的想法。”
容靖一邊看,一邊小聲的說著,沈珺在旁邊一邊應聲,一邊點頭。
電影放到了最後,沈珺依然把容靖的名字和自己並排放在了一起。
“說好的,從《下一站》開始,我們要一起在職員表裏出現。”沈珺晃了晃容靖的手,“我的每一部電影裏都有你。”
容靖激動的側身抱了沈珺一下,沒等沈珺反應過來,他又站起來去擺弄機器。
“我要再看一遍!”他對沈珺宣佈,眼睛在熒幕光線的映照下,顯得特別明亮。
在《蛋炒飯》放第三遍時,容靖原本靠在沙發靠背上的身體開始緩緩的下滑,最後他終於因為還沒倒過來的時差,睏倦的縮在了沙發里。沈珺忍住自己想去摸他的衝動,過了一會只覺得肩頭一沉,偏頭一看,容靖已經靠着她睡著了。
沈珺不敢亂動,怕把他驚醒。她用遙控器調小了音量,把早就準備好的毛毯拉過來,小心的蓋在了容靖身上。
熒幕上還在播《蛋炒飯》,沈珺的心思卻都在容靖身上。她藉著電影裏的光亮,轉頭去看容靖。
容靖的睫毛很長,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劉海長了點,把他光潔的額頭蓋住。容靖的鼻樑挺拔,很像韓書蘭,嘴唇紅潤飽滿,唇形更像他爸爸容文華。
容靖睡的很熟,和之前清醒時略顯拘謹的表情不同,他眉眼徹底的放鬆下來,讓他看上去漂亮又乖順。
沈珺偷偷比劃了一下容靖比自己高出的那一個頭的高度,猜測着他是不是已經超過一米八了。但站起來時顯得俊朗的翩翩少年,睡着時依然像個孩子。
沈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只希望這一刻能停留的更久一些。
她喜歡容靖,最初自然是因為他出眾的長相,就如同她本能的對美貌的人有着天然的親近和極強的容忍心一樣,沈珺這些年在娛樂圈如魚得水,雖然壓力大了點,但依然是有滋有味。
沈珺是個外熱內冷的人,她可以對很多人表現的很親密,同樣也可以轉頭就把他們拋之腦後。但容靖不一樣。容靖對他放在心上的人非常認真,專註又仔細,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出去。
沈珺曾對這種付出感到畏懼,但自從容靖在圖書館等了她一下午後,她就決定一輩子都要和容靖做好朋友,絕不會主動離開他。
沈珺沒想過容靖會主動從她身邊離開。
沈珺很想知道,在英國的六年,容靖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他變得成熟了冷漠了許多。容靖說他喜歡英國,卻很想自己。也許容靖骨子裏是個英國人,在那樣的環境中會更加自在,但他一畢業,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港城來。
沈珺不知道自己的胡思亂想有沒有切中容靖的心思,但這時她只覺得自己該加快計劃的進行,不能讓這些年依舊活得健康的梁女士又跑來容靖面前添堵。
“我現在有能力保護你了。”沈珺在心理默默的想着,“你別再離開我。”
沈珺和容靖胡亂的在沙發上睡了一夜,等狄月來叫他們時,兩個人都一臉迷糊,打不起精神來。
狄月好笑的把他們趕回房間裏又睡了個昏天暗地,到了這天下午,他們才重新收拾成能出去見人的狀態。
原本計劃着要去療養院看韓書蘭,自然要往後推。沈珺發現容靖偷偷鬆了口氣,然後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來對着她。
沈珺心領神會和容靖說起了韓書蘭的情況。
這些年裏韓書蘭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但和其他躁動的病人不同,她每天都呆坐着念叨容文華,療養院的護士們一不注意,她就會忘了吃飯睡覺,有時甚至連着失眠好多天,雖然護士們也會陪她說說話,可韓書蘭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人也越來越憔悴。
沈珺有時候會在想,韓書蘭的魂是不是已經跟着容文華走了,還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是一具被殘留的本能驅使的軀殼。
沈珺盡量委婉的把韓書蘭的近況和容靖說了,“……她還是老樣子,就是神經衰弱,常常失眠。”
容靖臉上沒有什麼意外和驚訝,像是早就知道韓書蘭不可能從容文華離開的打擊中好起來。但他臉上有着很濃的擔心,聽完沈珺的話后,容靖沒再繼續打聽更多信息,而是直接去門口穿鞋。他顯然覺得說再多也不如親眼看看來得實在。
沈珺沒辦法,只得讓李瀚來送送他們。
狄月已經回了公司,原本計劃着要陪他們一起去療養院的,現在卻只有容靖和沈珺兩人。
這天值班的不是沈珺上次遇到的小護士露西,而是另外一位更加年長的護士。
她專業的給他們介紹了韓書蘭的飲食健康狀況,就帶上門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韓書蘭正對陽台呆坐着,口中輕聲念叨着什麼,沈珺熟門熟路的走過去,輕輕的互換她,“韓阿姨,韓阿姨。”她說,“你看看誰來了。”
韓書蘭艱難的眨了眨眼,沒有焦距的瞳孔對準了容靖。韓書蘭的頭髮依舊整齊的梳起,她在看到容靖后,臉上慢慢綻開一個笑容來。雖然韓書蘭整個人比以前瘦弱、蒼白了很多,但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曾經美好的日子裏,臉上又出現了幸福的光彩。
“文華,”她說,“你終於來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