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終結還是開始

第一百四十一章 終結還是開始

馬國強神色陰沉,似乎被解鈴戳中了心事,紅衣女巫抬起頭,她的頭髮太長了,僅僅能看到從頭髮縫隙里露出的兩隻眼睛。

女巫一步步逼近,我不禁倒退了一步。她徑直走到解鈴的面前,緩緩抬起手。解鈴全神貫注地看着她,身體卻不受控制,跟着女巫一起抬起手來。

女巫歪着頭看看解鈴。解鈴也歪着頭看女巫,兩人像是鏡像一樣做着動作。

壞了,解鈴被控制了。

我還記得小鎮裏那個人死時的慘象,被女巫控制之後,用自己的手指生生捅破了太陽穴。

我低聲叫:“解鈴。”

解鈴正在努力抵抗女巫的控制,被我這麼一叫,全身打了個哆嗦。精神渙散,就這一瞬間,他徹底失去了防禦。

女巫把手伸出來,掐住自己的脖子。解鈴憑藉巨大的努力還是沒有拗過她。伸出手也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女巫拼盡全力掐脖子,喉嚨發出咳咳的聲音,解鈴也在學她的樣子,臉色不大一會兒就變成了紅色。

我一看不好,正要上前,被馬國強拉住,他低聲道:“快走!這個女巫殺了解鈴之後,就會來殺我們。”

我掙脫他,馬國強手勁很大,硬拽住我,使勁往外拉。解鈴靠在棺材旁,臉色變成棗紅,呼吸困難,他拚命喊道:“馬國強動了殺心……”

“爸,這個女巫是不是你控制的?你讓她住手!”我歇斯底里地吼。

馬國強臉如死灰:“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是老巫婆呢。”

解鈴呼吸快停止了,他的手越掐越深,嘴角吐出白色的沫子,呻吟着:“快,快,燒了慧慧。”

這個時刻我做出了自己的抉擇,用盡全力一把甩開馬國強,一個箭步竄過去,撿起燈台,站在棺材前,看裏面的屍體,隨手把燈台扔進去。

馬國強大吼:“你幹嘛?不要!”

灑滿燈油的屍體見火就着,呼的一聲,赤紅色的火苗應聲竄起,飛快地在屍體表面遊走和蔓延,不大一會兒,整個棺材裏面燃起了熊熊大火。幸虧棺材是石頭做的,要不然也會一起燃燒。

已經看不到慧慧了,大火燒的嗞嗞亂響,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馬國強看着大火,完全傻掉了,女巫也停下來。我把解鈴從地上扶起來,解鈴一邊咳嗽一邊催促我:“快,趕緊把女巫的頭髮撩開。”

“那是幹什麼?”我納悶。女巫的樣子我見過,是個非常可怖的老女人,看一眼就會膈應半年,有啥可看的。

解鈴拍我:“讓馬國強看女巫的樣子,現在是他頓悟的最佳時機。”

此時的馬國強面對石棺的熊熊大火,神色僵硬,目光發直,似乎陷入了追憶和沉思里。

我仗着膽子來到女巫面前,一咬牙,豁出去了,猛地把住女巫的長發,往兩邊一撩。

女巫的臉露出來,果然是那一張老人佈滿皺紋的臉。怪異的現象出現了,她的臉居然在融化,樣子漸漸變化,隨着線條輪廓的清晰,我看得目瞪口呆。

女巫正在漸漸變化成馬國強的樣子。

也就十幾秒的時間,女巫的臉完全變成了馬國強,可除了臉其他都沒變,還是一頭黑色長發,一身的大紅衣服。

“爸。”我叫了一聲。

馬國強緩緩轉頭看到女巫,嘴唇顫抖,說:“她就是我嗎?”

解鈴乾咳了幾聲,走過來:“對,她就是你!這個女巫就是你的潛意識投影,是你的糾結,是你的心障。馬國強,你的心障很嚴重,你把你所有的心理問題都在妄境世界裏形象化了。我們世界出現的黑暗影子,這個世界的女巫,你殺掉所有的你自己……馬連科,你知道女巫巢穴是什麼地方了吧?”

“這裏是馬國強的心門。”我說。

解鈴看向馬國強:“你心理問題最大的根源就是慧慧,你一直把她珍藏在最心底,最不為人所知的心田裏,甚至連你自己都不願意觸碰,你讓最陰森的自己看守這裏,就是紅衣女巫。”

棺材裏的大火已經熄滅,馬國強頹然坐在地上:“我是放不下她,可怎麼才能真正解脫?別說那些大道理,論佛經我比你們明白。我現在要的是知行合一。”

解鈴道:“沒辦法,只能靠你自己頓悟,你要面對你的心障。”

馬國強從地上爬起來,站在棺材口,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往裏看。他最後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雙手扶住石棺,一隻腳跨了進去。

我剛要喊,解鈴搖搖頭:“這是他的選擇,這是他的決定,沒有人能幫助他,心障只能自己解決。”

馬國強跨進了棺材裏,慢慢沉了下去。

好半天後,解鈴舒口氣,拍拍我:“我們也該回家了。”

我環視左右,紅衣女巫已經蹤跡不見。是不是馬國強的糾結已經解決了,所以他的心障就消失了?

我突然發現奇怪現象,黑色的洞壁上正在結出淺淺的一層白霜。我走過去,用手抹了一把,冰冷異常。

“解鈴,你看。”

解鈴抬起頭,眼色迷茫。洞壁正以極快的速度快速結霜,先是一塊塊猶如苔蘚,而後迅速連成片,白色的紋理迅速擴張,整個洞窟變成了乳白色,寒氣逼人,張開嘴就吐出了白氣。

“怎麼會是這樣?”我驚叫:“是不是老爸出了問題?”

解鈴看我:“馬連科,考驗一下你的想像力,如果你爸爸的本尊死掉了,我們所在的世界會不會隨之毀滅?”

“不會的!”我大叫:“他告訴過我,世界一旦誕生,就會自我運轉下去。”

“但願吧。”解鈴吐出一口寒氣。嗎何帥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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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做過一個很長的夢。”坐在我對面的年輕人對我說。

我們坐在麥當勞的角落裏,一人點了一杯熱咖啡,外面是寒風漫卷,雪花飄灑,天很冷,麥當勞很冷清,沒幾個人。

“然後呢?”我打開本子,準備記錄。

這個年輕人很早前便在我的微博里留了言,說他是我的讀者,有一些奇怪的經歷願意和我分享。作為一個寫手,我本人對和陌生讀者結交持慎重態度,每天也都會收到聲稱自己有奇怪經歷的讀者的信息,其實很多人是把小事誇大了。

我回信息告訴他,有事留言說吧,我都會收到。可這個年輕人很執拗,非要見我一面,還發了一張很可怖的圖。圖片上是一隻手腕,臨近動脈的部位割開,血刺呼啦的。他告訴我,他有很嚴重的抑鬱,曾經嘗試自殺過。並說自己的病根就在這些奇奇怪怪的夢境上,他看過我的小說,很信任我,只想和我交流一下,傾訴和發泄自己抑鬱的心情,說完就完,不會打擾到我的生活。可如果不答應他,他只有死路一條。

這樣的人我打心底不願意接觸,但考慮到他說得鄭重其事,畢竟是一條性命,我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在大風狂卷的凌晨六點鐘他到了我所在的城市,並沒有找地方住,而是直接進了火車站旁的麥當勞,然後給我打電話。

他來之前已經把火車時刻表通過信息發給我,我一夜無眠,在焦急的等待中得知他到了的消息,馬不停蹄出了家門打車到火車站。

抑鬱的年輕人,在我的構想里應該是一個精神萎靡的人。可看到他,我還是大吃一驚,他清秀得像個姑娘,臉色很白,可以說非常帥,像韓國男明星。我實在不明白,這樣的顏值有什麼事會值得去自殺,浪費掉自己的生命。

而且他的眼睛裏帶着一種很深沉的憂鬱,說句誇張的話,像情聖。這樣的男人不知能迷倒多少個女孩。

“程式設計師?”他看到我,笑笑和我握手。

他給我印象很好,我放下了心裏的千斤重擔,和他握了握,像老朋友一樣聊起來:“怎麼了,你有什麼奇怪的經歷?”

“我曾經做過一個很長的夢。”

“然後呢?”

“那是一個關於陰間和世界的故事。”他說。

我笑笑:“很龐大的主題,很龐大的世界觀。說說吧,哦對了,允許我做記錄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作為小說的素材。”

“我能千里迢迢到這個城市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你可以把我所說的一切作為素材寫出來。”他很認真。

我聳聳肩:“放心,我不會透漏你的真實情況,不會讓你的生活受到干擾。”

“謝謝。”這是個很有禮貌的人。

他喝了口咖啡,講了起來。

這果然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們從早上七點一直講到了晚上五點,看他意猶未盡的樣子,還有很多沒有講完,我已經聽傻了。

記錄了半本,上面都是我的塗鴉。我們約好明天繼續講。

就這樣一連三天,他給我講了三天。

對於他所說的,我有自己的考量。他說是自己的夢,但是我感覺有許多的細節很像是真實的經歷,有些事編是編不出來的。

我沒有刨根問底,只是聽他講。

我知道為什麼這個人會抑鬱了,如此龐雜的經歷,真假莫辨,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份沉甸甸的心理包袱。

是夢的幻想也好,真實的經歷也罷,他的故事裏充滿了病態的扭曲和臆想,非常黑暗。

聽他說完,我說:“最後還有兩個問題,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

“第一個,你破妄了嗎?”我問。

年輕人笑:“如果沒破我怎麼會現在坐在你的面前?我原以為陶朝是我的真實世界,實際上它只是我的第一層夢境,居然也是妄境,然後我夢醒了,就回到了現實。”他深吸口氣:“這裏才是我的家。”

“第二個問題,”我注視着他:“慧慧是怎麼死的?”

年輕人已經在收拾東西了,他穿好棉襖,戴上皮帽子,跺跺腳,拍我的肩膀說:“我買單了,趕火車先走一步。”

然後俯下身,在我的耳邊輕輕說:“是我殺的她。”

雖然有些預感,可聽他這麼說,我還是震驚莫名,轉頭去看,麥當勞的大門開啟后關閉,一股寒氣滲進來。屋外是白毛大雪,濃濃的迷霧,年輕人的身影消失在霧中不見。

我推開大門,吸了口冷氣,步履沉重往回走。不管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讓我很不舒服。

這時人群忽然涌動,許多人向候車大廳跑去。我心念一動,趕緊跟進去,裏面人山人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我拚命擠開人群來到前面,終於看到發生了什麼。候車廳的長椅上過世了一位老人,他穿着寒酸的棉衣,坐在椅子上無聲無息地死去。

旁邊站着一個光頭,正握着老人冰冷的手,貌似在超度。

人很多,可沒有人說話,候車大廳寂靜無聲,只有那光頭喃喃的誦經聲。

警察來了,光頭鬆開手,背起背包,逕自往外走。他擠到我的身邊,我心念一動,想起年輕人的夢境,脫口而出:“解鈴。”

光頭停下來,轉過頭看我,臉上帶着笑意:“你認識我?”

我深吸了一口冷冷的寒氣,看着大廳外霧蒙蒙的天,心中滿是寒意。難道這裏也是別人的夢?

(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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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間之死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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