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曉微本來聽到周悅景說的那句似曾相識的話就已經心頭直打鼓了,這會見着摘掉口罩后的周悅景,這、這、這不就是她昨天剛去醫院裏掛的坐診專家嗎?
虧得她還在周悅景面前大言不慚的說謊。
她一想到這時,只覺得一千萬頭草泥馬在內心呼嘯而過。
而站她對面的周悅景身長玉立,餘光里似乎還帶着一絲狹促的笑意。
她多看一眼那隱隱綽綽的笑意,就覺得心頭髮毛的厲害。
“周、周老師——您真幽默——呵呵——”林曉微結結巴巴的附和起來,之後暗用內力,硬是把劉悠悠給拉着往外面挪去。
“周老師再見。”劉悠悠受制於林曉微的力大如牛,臨走時還不忘和周悅景說再見。
兩人剛從教學樓里出來,劉悠悠這才甩開林曉微的胳膊,瓮聲瓮氣的問道,“你知道我為了治好你那點宿疾,下了多大的決心才過來找周變態,這不剛和周變態搭上話,居然被你沒有眼色的給拆了,周變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副教授的職稱,牛逼哄哄的簡歷直接秒殺大家的鈦合金x眼。我本來還想着要是畢業了工作不好找,就考周變態的研究生,這不剛想和周變態搭上話——”
“所以你想考周變態的研究生是真的,拉着我來求醫是幌子吧?”林曉微立馬就聽出了劉悠悠話里最關鍵的信息。
“咳——兩者兼有,兼有——你要知道,我們學校的這個專業本來就是夠熱門的,又加上導師搶手,考他的研究生我也就想想而已哈——”劉悠悠沒想到一激動把自己的那點小算盤也說了出來,皮笑肉不笑的和林曉微陪了個不是。
“我就知道你動機不純!”林曉微本來還想和劉悠悠和盤托出她在周悅景那裏留下的不良歷史,不過此時和劉悠悠剛聊了幾句,她就心安理得回去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林曉微不太厚道的拍了拍劉悠悠的肩膀。
“努力當然是需要的,不過你剛才對着周變態幹嘛笑得那麼猥瑣?”劉悠悠忽然一臉警惕的追問起來。
“有嗎?肯定是你的錯覺!”林曉微想也未想就一口否決起來。
“不單猥瑣而且還色眯眯的,說!是不是對周老師見色起意春心蕩漾了?”劉悠悠抓牙舞抓的逼問起來。
“我有嗎?”林曉微原本還以為劉悠悠盯着自己汗顏不已的表情,順帶着要追問她心虛的來龍去脈,沒想到劉悠悠居然離譜的會錯意,眼下她乾脆就滿口承認,“我會這樣那也是被你每天碎碎念熏陶的如雷貫耳的緣故,我對周變態的崇仰之情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自從上了他的課之後,我就開始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夜不能眠望穿秋水——”
“你這形容詞還能用得再噁心一點么?”劉悠悠翻了一記大白眼,她剛想隨手拍下林曉微,視線一頓,忽然留意到兩人的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身影,劉悠悠一急就掐了一記林曉微的腰側。
“怎麼又拿我練手——周、周老師——”林曉微還沒發完牢騷,就留意到走到她們旁邊的周悅景,一想到剛才自己的滿嘴跑火車,她無端端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沒想到我在學生中還挺受歡迎的?”周悅景這會正準備回去,從教學樓里剛出來,遠遠的就聽到林曉微和劉悠悠站在台階前面情緒亢奮的交談着。
尤其是聽到林曉微繪聲繪色的一連串成語后,饒是淡定慣了的周悅景嘴角也是跟着抽搐了起來。他無心多聽,正想疾步走過去,沒想到劉悠悠突然發現了他,他乾脆止步,不痛不癢的應了一聲。
“是、是啊——我們全寢室都很仰慕周老師——”林曉微一抬頭,就見着周悅景臉上頗有內涵的似笑非笑着,顯然是悉數聽到了她說的胡言亂語。
慘了慘了!
反正縮頭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她乾脆眼睛一閉,繼續胡言亂語起來。
“仰慕我不介意,不過如果方便的話,麻煩換個外號——”周悅景身姿筆挺的站在林曉微面前,不無戲謔的提醒起來。
林曉微只想着溜之大吉,一旁的劉悠悠倒是命好,正好有同學打她電話,她裝作這邊信號被干擾的不太好的樣子,早已沒有節操的疾步躥到邊上的香樟樹那邊去了。
“額——外號——”林曉微支支吾吾的應了一聲,腦海里只想着裝失憶神馬的。話說這外號明明是劉悠悠給周悅景起的,他幹嘛盯着她不放啊啊!
“因為從生物學角度來說,有些生物的個體發育中,其形態和構造上經歷階段性的劇烈變化,這是由自身基因和外環境控制的,這些現象才被統稱為變態——我應該不具備以上要素的任何一點——”周悅景看出林曉微咬着下唇,顯然是在苦思冥想着接下來的說辭,他看得有趣,繼續一臉無辜的澄清起來。
“啊——額——是的——周老師,我以後一定改——”林曉微語無倫次的應道,同時感知到自己的臉頰上早已不受控制的滾燙起來。
“還等到以後?”某人似乎不太滿意林曉微的反應,說時眉毛微挑,攪的林曉微也跟着心亂如麻。
她從娘胎里出來后就沒有像眼前這樣嘴笨過。
“立刻改立刻改!”眼前這老師和她們文學院的老師完全不是一種風格,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的林曉微簡直是冷汗狂飆,一邊跟着狂點頭起來。
“恩。”周悅景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林曉微好不容易深吸了口氣,想要從缺氧狀態中把自己搶救回來。
沒想到周悅景繼續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不到一尺之遙,為了遷就她的身高,周悅景身子微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立馬襲過林曉微的心頭,從頭到腳。
離的這般近,她甚至可以感知到他的呼吸,柔柔的掃過她的臉頰,被那股清涼的暖意包圍着,她的心跳一瞬間就爆髮式的狂跳起來。
空氣里瀰漫著夕陽的餘溫,還有點香樟樹發散出來的獨特清香,和他身上的氣息混合在一起,便成了這個秋日裏最刻骨銘心的溫度。
耳邊有風,也許是他的氣息,也許是她自己的心在躁動。
“不過,你對我的仰慕之情,我心領了,這點不用改。”
他低沉的聲線在她耳邊適時響起,似乎還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悶笑,她剛回過神來,他已無事人般的邁開長腿往學校的停車場那邊走去了。
秋高氣爽,果然是個身心愉悅的季節。
留下身後的林曉微臉色則是直接由粉紅變成了豬肝色。
話說她純粹是為了應景才冒出那些個忽悠人的詞語,周悅景這智商水平居然也會當真嗎?
“周變態這麼快就走了?”
“靠!你怎麼臉紅成這樣,他對你做了什麼?”
“該不會是對你做了什麼不軌之事吧?”
周悅景前腳一走,劉悠悠這貨就溜回來了,無比關切的詢問起來。
林曉微好一會才從周悅景頗有用心的叮囑中回過神來,話說周悅景都走了,她怎麼還覺得腦門涼颼颼的。
出了這次洋相后,好幾天林曉微都對劉悠悠保持着安全距離。話說她覺得一攤上劉悠悠就容易出狀況。
不過作為一枚無與倫比膽小且熱愛生命的學生黨,回想起劉悠悠嘴裏時不時的提到病變疑難雜症宿疾什麼的,等大姨媽過後,林曉微就再次去了趟人民醫院。
當然,借她十個膽也不敢去掛周悅景的號了。
她是牢記周悅景是周二周四坐診的,就特意挑了周五去醫院。
林曉微也捨不得再掛專家號,好不容易掛了個普通門診的號,是個四十開外的女醫生,戴着厚厚的眼鏡,簡要詢問了下林曉微的情況,就給她開了單子讓她去b超拍片。
林曉微還是第一次去b超室,沒想到b超室那邊排隊的人滿為患,偏偏她又沒有尿意,只得現場喝水去憋。
這麼一折騰,等到她排隊拍好片后都已經是下午了。
林曉微也看不懂報告上面的術語,拿了報告后又回到先前看的醫生那邊。
“小小年紀怎麼會有卵巢囊腫?”那醫生推了下厚厚的眼睛,有些狐疑的問道。
“醫生,怎麼了?我得了很嚴重的病嗎?”林曉微本來是想做個檢查讓自己心安而已,一看到面前的醫生頗為凝重的神色,她心頭就跟着拔涼拔涼起來。
“有家人陪同嗎?”
“沒有。”林曉微一聽到家人什麼的,大腦里立馬聯想到晚期什麼的關鍵字,話都應不利索了。
“去做個腫瘤標誌物檢測再說,也不一定是癌變情況。”那婦科醫生說時又在電腦上快速的打字給林曉微開了單子。
“沒什麼大事,放輕鬆好了。”大概是見着林曉微立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那女醫生倒是又安慰了一句。
林曉微從來沒有想過二十剛出頭的自己會和腫瘤、癌變這種可怕的字眼連在一起,她甚至都沒有印象自己怎麼從醫生的辦公室里走出來的,她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看着醫院裏旁邊匆匆而過的路人,心頭茫茫然的,她甚至不敢告訴家裏這個可怕的檢查結果。
直到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她這才訥訥的轉身,正好見着身穿白大褂的周悅景站在那邊。
“怎麼了?”他走過來,隨手拿了她手上的一沓報告翻閱起來。
“周老師——我是不是得了癌症?”她本來是想和周悅景彙報下檢查結果的,沒想到一開口就憂心忡忡的哭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