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多時，張北澤正式開始人生的第一場高空戲，連周導都和顏悅色地叫他放輕鬆，不要有壓力，即使出了差錯也是正常的。
因為吊威亞對初學者來說的確不容易。
所以張北澤可以沒有思想包袱地上陣，按理他應該可以輕鬆一點，但當他在高處的位置上站定，他就覺得心跳開始加速，周圍的聲音都好像變小了。
我是公冶閑，我是公冶閑。
藏在大袖裏的手握着了拳，他緊閉着雙眼自我催眠。
“準備好了沒有？第三場第二幕，開始！”
場板一響，張北澤睜開的眼中已沒了恐懼，他帶着清淺地縱身一躍，飄逸輕盈地“飛”了下來。
紀菀的心也好像跟着“咻”地滑了下來。
在空中時的造型很是不錯，只可惜落地時有些不穩，跌倒在安全墊上。
對於新手來說，他的表現算是不俗的了。
周圍的工作人員上前，第一時間確認他有沒有受傷。
“好，不錯，繼續保持。”周導鼓勵道。
張北澤像是沒聽見，冷淡得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回到了高處，迅速進行第二次拍攝。
這一次表現得非常好，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十分到位，周導滿意地過了。
一聽ok，站在保護墊上的張北澤從公冶閑身上回了神，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鬆懈下來。突然感覺“嗡”地一聲，腦海中既空白一片，又無意識地循環着他剛剛的縱身兩跳，那自高而低的視覺變化，無所依附的腳下虛無，讓他後知後覺地瞳孔緊縮，呼吸變得急促。他頓時看向了紀菀。
紀菀正因他沒事而放心，見他猛地看過來，立刻衝上前，脫口說道：“張北澤，老闆要你馬上打個電話過去！”
她表示事情緊急，忙讓工作人員拆了安全扣，她側身望去，只見張北澤的臉色已白得滲人了，她忙狀似親昵地攙扶着他往外走，發現他的手臂緊繃得跟鐵一樣。
兩人快步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張北澤突然猛地抱住她，紀菀嚇了一跳，但他就像剛被救上的溺水之人，癱在她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她感到他的全身都在輕輕顫抖。
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嚴重。紀菀用了很大的力氣穩住他的身子，在他耳邊輕聲低喃，“沒事了，沒事了。”
過了許久，張北澤緩緩放開了紀菀，他的臉本來就因化妝的關係顯得白皙，如今更是蒼白如雪。額上的冷汗順着頰滑落，已經打濕了妝容。
“好點了嗎？”紀菀拿出紙巾為他擦去汗水。
張北澤接過紙巾，手指好似還在微微顫抖。他胡亂擦了兩下，打起精神道：“行了，我沒事了。”
紀菀不相信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話，擔憂地道：“咱們還是告訴導演實情，讓他為你作一點調整吧。”
張北澤搖了搖頭，“公冶閑的打戲不多，飛戲更少，幾場都是十分重要的戲，不能刪的。”
“那至少讓他請個替身……”
“我聽說向哥的飛戲都是親自上陣，連李老師的一場也同意自己上演，咱們這幾場戲還要替身，會被人笑話的。”出道不久的新人比前輩明星還擺譜，別人會怎麼想？
“你跟他們情況不一樣嘛，你恐高，他們沒有啊。”紀菀只覺他固執得很，“面子比健康重要嗎？恐高也是一種病啊，你看你剛才的難受勁兒！”
張北澤神情複雜地笑了一笑，“並不全是面子原因……在這麼大的團隊工作中，除非親密的朋友，否則沒有人關心你有沒有這種說病不是病的恐高，他們只在乎你能不能有效地完成工作。”他頓一頓，“說句難聽點，你有恐高和你有癌症的性質是一樣的，他們或許會同情你，但不會因同情而改變什麼，他們最關心的，還是這一項合作的工作能不能順利完成。然而得了癌症沒了將來，我卻還要繼續在這個圈子生存下去，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連臉面也不要，只換來他們一句不以為然的問候？”
“怎麼這樣……”紀菀的秀眉擰了起來，“你的想法真消極。”她都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張北澤注視着她，嘆一口氣笑了笑，“唉，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別理我。”
“你說什麼呀。”紀菀簡直拿他沒辦法了，他的話怎麼越說越古怪了。
張北澤還沒恢復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虛弱，他站直來，摸摸她的腦袋，“紀菀，你是我的助理，就聽我的吧，”他的神情出現了一點細微的變化，眼中閃現一種固執的倔強，是讓人明白多說無用的倔強，“我可以的。”
紀菀不能說服他。看着張北澤離去的背影，她忽然發現，原本以為了解的人，其實總不能完全了解。
第x章
結果張北澤硬是靠着自我催眠與過人的意志再次完成了兩場高空戲，雖然每一場都讓他難受害怕，但只有紀菀看見了他脆弱的模樣，休整過後，他出現在化妝師面前依舊神色如常y只是奇怪他每次額上都出了很多汗濕了妝容。
紀菀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明明他渾身都在抗拒，連髮絲都幾乎是冰冷的，卻依舊能再次走上攝影棚。
但是她更多的是生氣，氣他的頑固，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張北澤知道她是惱了，一邊卸妝一邊想着待會打算逗她開心一下，誰知比他早收工的顧凝穿着一身亮麗的現代裝束又來了。
“北澤，我聽說你拍完威亞戲了，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她關心地問道。
張北澤想站起來被她制止了，他只得坐在座位上回答道：“謝謝顧、顧凝，我很好，沒事。”
打腫臉充胖子，這會兒不是你發抖的時候了。紀菀抱着背包坐在一旁，在心底吐槽。
“真的？那你運動神經可是比我好多了，來，我看看你吊威亞的地方磨破了沒。”顧凝走到他面前，示意他捲起袖子給她看一下。
張北澤微微一愣，然後感覺盛情難卻地拘謹點了點頭，撈起袖子露出了強壯的手臂。
“看你瘦歸瘦，還有肌肉呢。”顧凝顯得有些意外。
張北澤不好意思地笑笑，“平常練習練出來的。”
顧凝瞭然地點點頭，然後專註地看向他的手臂。
張北澤一時有些窘迫，因為顧凝的三十六d近在眼前，讓他真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紀菀聽顧凝說的話，才知道威亞還會把人吊破了皮。她也湊上前來看他有沒有受傷。
張北澤一抬眼見紀菀過來了，才收了心猿意馬，咳了兩下。
“哎呀，紅了！”顧凝一聲驚叫。
紀菀被她叫得心又提了起來，順着目光看去那一圈深深的紅印，不由也小小驚呼了一聲。
“沒事兒，你不說我還壓根不知道。”張北澤見她們都顯得憂心忡忡，忙沒事人一樣說道。
y拿了指甲戳了他一下，“痛嗎？”
“不痛。”
y聞言又戳他一下，調戲道：“喲，挺有彈性的嘛。”
張北澤又咳了一下。
顧凝一邊笑一邊道：“唉，人家都光榮負傷了，你還笑話人家。”
y道：“我哪裏是笑話他，我是疼他，你說對不對，北澤小弟弟？”
張北澤只能苦笑着把衣服放下。
y又道：“我也就只能趁現在疼一疼你啦，等你成了大明星，就記不得我這個姐姐啦。”
“kitty姐你說的什麼話，你這麼照顧我，我怎麼會忘記你？”
顧凝卻道：“誒誒，先別把衣袖放下來，我這兒有葯，幫你擦一擦。”說著她就讓自己的經紀人從包里拿出一條軟膏，一邊接過一邊道，“這個是我常用的敷藥，讓人從國外帶回來的，效果很好，我幫你塗一塗。”
張北澤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謝謝顧、顧凝，我自己來。”
紀菀暗罵自己的不周全。
顧凝十分熱心，說他正卸着妝不好抹葯，堅持要替他擦，張北澤自然不肯麻煩她，叫了紀菀上前替他抹葯，這才解決了糾紛，也解決了近在咫尺的胸器帶給他的躁動。
紀菀向顧凝道了謝，這才接過軟膏，擠了一點替他塗抹。她看着那深紅得發紫的痕迹，小臉不由皺起，一邊吹着氣一邊替他擦藥，張北澤好笑地看着她的臉，輕聲說了一句，“不疼。”確切說來，他那會兒壓根不知道疼。
顧凝站在一旁，看他倆熟稔的情態，挑了挑眉。
等紀菀幫他把兩臂擦完y戲謔地笑道：“奶娃娃，你還沒幫人抹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