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蔣樂萱道：“怎麼了，又不是我腆着臉求他的，是他主動找上來的。”
“唉，你太單純了，你以為他真是來給你練台詞的？他是來做給大家看的。”
“你什麼意思？”蔣樂萱皺了眉頭。
“你搶了他的戲份，大家都心照不宣，可是他現在假惺惺地幫你對台詞，大家都會以為他又大度又敬業，對他的好感不就立馬就上去了？”
蔣樂萱先是一驚，而後有些被算計的難堪，接着老羞成怒地罵道：“凈在那不懂裝懂！他哪裏是是在裝大度，他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企圖接近我。他是知道我將來會大紅大紫，趁機過來巴結我的！”
助理被吼了一通，明白蔣樂萱是個不太聽得進人話的，心裏暗罵她一句，順着她的話道：“是是，樂萱你說得有比我更有道理，總而言之那個張北澤肯定是沒安好心，咱以後還是少跟他接觸點為妙。”
蔣樂萱“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
張北澤第一次見到嚴松，並不是十分愉快的會面。
因為他與申京、葉成仁坐在會客室的椅子上，枯等了三個小時。這期中除了一個小妹不時地給他們加茶，沒有一個人來招呼他們。
申京認為嚴松根本看不起他們，站起來又坐下，站起來又坐下，已經說了兩三次要走。
葉成仁雖然也在心中罵娘，但好歹比申京多了一分耐心，知道這些大牌的工作室總是有些傲慢，也就忍着氣等着。
張北澤把明天的劇本都背完了，惟一的一杯茶水也喝光了，還不見一個人出來，心中也憋着氣。
直到將近凌晨，嚴松這才出現，他是個長相平凡、有點謝頂的中年男子，此時緊繃著臉，還看似有些不悅。
葉成仁一見到人，忙上前與笑着與他握手，並熱情地將兩人介紹給他。
嚴松分別跟張北澤和申京握了握手，然後解釋道：“不好意思，讓你們枯等了這麼久，剛剛幫一個歌手錄音，耽誤了太長時間，”他接過葉成仁遞過來的煙，接着帶了些抱怨似的道，“這個歌手是我的合伙人一親戚，我剛回來就幫他錄音，折騰得我都想問候他祖宗。”
“哈哈，這是怎麼回事？”葉成仁給嚴松送了火，順着話題問道。
嚴松深深抽了一口煙，才說道：“你們不知道，那個歌手，素質太差了，唱了二三十遍，還是一個樣，完全沒有感覺，我估計把豬都教會了，他還不會唱。我想起後期在他這一堆錄音里一個字一個字地挑出來混製成一首歌，我就想操他大爺。”
“哈哈，嚴老師是精益求精嘛。”
“唉，也不單是他，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出來唱歌，錄個唱片比登天還難，現場就更不用說了。”嚴松輕蔑一笑。
“那是，那是。”
張北澤注視着嚴松。他聽葉成仁說過，嚴松曾經也想做為實力歌手出道，但是沒能如願，轉而進了幕後，創作的曲子捧紅了幾個明星，成為了成功的音樂製作人。可是近兩年來，他的作品少之又少，工作室製作的專輯，多數是他底下的人做的詞曲。他想他的心中，恐怕有一種對歌壇神聖卻又蔑視的感情。
“所以，你們找我的工作室幫你們錄唱片，可以，但我醜話說在前頭，我確實已經受夠了沒有資質的歌手，也不想讓人糟蹋我們辛辛苦苦創作出來的作品。錢我當然想要，但其他的，我也要兼顧。如果你們執意想要我的工作室製作專輯，唱的歌就必須先通過我的耳朵。”
他的意思是，還要先測試他們的實力？
申京覺得可笑，嚴松又不是他的老闆，也不是他的粉絲，他不過是個製作人，他們出錢他們交曲，憑什麼這麼囂張搞得高高在上？要知道自己要是紅了，他還要仰他鼻息過活的好嗎！
葉成仁停了一停，又笑道：“當然當然，嚴老師您是專業人士，如果我這兩個藝人能入了您的法眼，那就代表他們一定能大紅大紫了！您幫我把把關，我可是求也求不來的事……只是他倆還初出茅廬，各方面都還有不成熟的地方……”
“這你不必擔心，任何巨星都是從新手過來的，我只是想看看你這兩位新人資質如何。”
“既然老師您這麼說，我就放心……”
“開什麼玩笑，憑什麼他的一句話就能決定我行不行？”申京站了起來，覺得受到了侮辱似的打斷了葉成仁的話，“葉哥，咱們沒必要在這兒對他低聲下氣，好製作人多的是，不差他這一個！”
嚴松眉頭也沒動，彈了彈煙灰說了句，“慢走，不送。”
葉成仁兩條粗眉頓時豎了起來，這死小子，在這種時候給他嗆聲！心裏頭惱怒，表面還得笑呵呵，“申京，所以你這新人就不知道嚴松老師的厲害，現在的歌壇一哥一姐，哪個沒有請嚴松老師作過曲，他可是咱們國家最厲害的音樂製作人！別人想請他聽自己唱歌都請不來，你還在這咋咋乎乎，還不快向老師道歉？”
張北澤道：“申京，你的歌沒問題的，相信你的實力。”
申京卻不領情，“我的音樂是給欣賞我的人聽的，不是被人說三道四的！你們要在這兒貼人家冷屁股，我阻止不了，我也不奉陪了。”說完，他就氣沖沖地走了。
葉成仁喊了一聲，沒能喚回清高的申京，他“嘖”了一聲，略帶尷尬地對嚴松道：“抱歉，嚴老師，這孩子脾氣大，還不懂事。”
“沒關係，耍大牌的我見多了，沒出名耍大牌的我也見多了。”嚴松蹺着腿抽了口煙，看向張北澤道，“你呢，小夥子，到底是唱還是不唱？”
張北澤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微笑道：“我跟葉哥是同一個想法，不能入了老師您的耳，恐怕說明我資質還欠缺一些，我願意接受測試。”
“那行，我讓人去準備。”嚴松也不廢話。
“但是，嚴老師，我希望唱您新創作的歌曲。”張北澤此時卻加了但書。
“哦？”嚴松感興趣地看向他。
“老師之前的大熱作品大家都耳熟能詳，但這兩年卻少有新曲，我只想趁機拜讀一下老師的新作。”
他的意思是，也要考核考核他當考官的資格？嚴松有意思地笑了，他看他半晌，摁熄了煙注視着他說道：“還以為你是個乖巧的，沒想到比出去那個還自負。”
張北澤笑而不語。
葉成仁看出嚴松對張北澤感興趣了，聰明地並不插嘴。
嚴松哼了一哼，一言不發地出去了。過了一會他又走了進來，手裏拿了一張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給。”
張北澤接了過來，看到的是一張草稿似的樂譜。
“這是我寫了一半還沒完成的譜，也沒添歌詞，你唱吧。”
葉成仁還打着看嚴松新曲的主意，誰知被擺了一道。他湊過去一看，腦子都暈了。這哪裏是樂譜，這簡直就是亂畫的線譜。
他們簡直是自掘墳墓！
張北澤讀線譜的能力稍弱，並且又是張草稿，他站在那盯着紙張眉頭緊皺。
過了好一會，三人之間沒人開口，氣氛有些古怪，葉成仁忍不住問輕聲問他：“怎麼樣，北澤，有把握嗎？”
張北澤依舊沉默不語。
嚴松摸了摸腦袋坐了下來，倒是不急着催他。
又過了片刻，張北澤才似回過神來，動了一動抬起了頭。
“嚴老師，我可以開始了。”他將紙放在了桌上。
“我這不是閉卷考試，你可以拿着譜。”
張北澤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讀譜差，怕出了差錯，就背下來了。”
“連個譜也不會看。”嚴松牢騷似的說了一句，又道，“就這麼幾句就現場唱吧，要伴奏嗎？”
“我……”
“伴奏吧，北澤，清唱總是少了什麼味道。”葉成仁搶先一步說道。他害怕這小子想不開真箇兒清唱起來。
“嗯，要麻煩嚴老師了。”張北澤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嚴松不發一言，領着他們出了會客室，走進一間有鋼琴的房間。
“我自己伴奏吧，嚴老師。”張北澤在他出聲前自告奮勇。
“那行。”嚴松招呼着葉成仁坐了下來。
張北澤在鋼琴面前坐了下來，看着黑白琴鍵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呼了出來。
嚴松看着他認真的側顏，發現他似乎很容易進入狀態。
張北澤沒有再說其他，抬了一隻手，卻只用食指緩緩按着一根琴鍵，發出單調均勻的調子。
葉成仁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