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島賞櫻
天水特意請了三天假期,和新井先生一同去廣島看櫻花。
因為時間有限,所以他們特意選擇坐了新幹線,早上出發四個小時就到了廣島。
“這裏是暖和多了。”
下車時天水忍不住嘆道。新井幫她提了行李,兩人一起去車站內換乘JR去宮島。
“宮島不僅可以觀賞早櫻,而且還可以去看嚴島神社的大鳥居,這兩個地方天水已經去過了嗎?”新井拿着地圖問道。
“三歲以前父母帶我來過,但什麼印象也沒有,等於沒有見過。後來上初中,學校有過一件童子軍旅行,但是也只在廣島市內看了原爆紀念館這些地方。所以,很期待呢!”天水笑着說。
時間已經是三月初,離正式的櫻花節還有約一個多星期,雖然櫻花還沒有全面開放,但遍地已經可以見到張開一點花骨朵,躍躍欲試的櫻花。
從廣島車站坐約半個小時車就可以到達宮島,之後是約十分鐘的渡輪。現在也還沒有到達正式的旅遊旺季,所以很順利他們就在島上登陸了。
新井先生預定的酒店就在宮島。天水跟着進去了之後才發現並不是很大的地方,只有一棟小樓,但是四面都是櫻花林。酒店服務是要按鈴才有人來的,平時可以自由活動,不會見到任何一個多餘的人。這一點,天水覺得很特別。
到了他們的房間,本來天水還為與新井先生同住一室而擔心,進去以後才發現實際是一個有兩個房間的套間,廚房、客廳、陽台,甚至兩面都是視野無阻礙的浴室,讓天水看后激動不已。
“我終於找到另一個房子比你新宿那個房子要更美了!”
天水感嘆說。她忘不了第一次去新井家時在玻璃房看到的雪景,而這裏,則是看櫻花的絕佳地方。
“那是,不僅僅是白天的櫻花,到了晚上,你還會越過波浪看到隔岸的燈光,睡覺也可以枕着濤聲入睡呢!”
新井說完有些得意,這個地方是他在飛機上找了兩個小時才認準的地方,就是要給天水一個驚喜。
“謝謝你,新井先生!”
天水已經奔着歡快的步子去看兩個房間,一邊問新井是否有心儀的房間,不然自己會先選。
“兩個房間其實都差不多,朝向都是一樣的,都可以看到櫻花樹林和看到燈火,當然濤聲也不例外。唯一要抱歉的是兩個房間是挨着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如果我打鼾,還請你多多包涵……”
天水撲哧一聲笑出來,表示難以想像新井打鼾的樣子。
就這樣,新井輕描淡寫的就把一男一女同居一室的尷尬去掉了。
酒店有餐飲服務,菜譜就在桌子上面擱着,可以按鈴叫人送來。另外天水打開廚房的冰箱發現實際裏面已經有不少食物,酸奶、壽司、三明治等,是為夜間容易餓的人準備的。
“真的很不錯呢!”天水都不知道讚美多少次了,“我好喜歡這個地方!”
他們點了一些簡單的食物送過來,稍作整理之後時間還不是很晚,於是新井提議去宮島的紅色房子那裏去走走,明天再去大鳥居。
一路上天水心情異常輕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好像所有的煩惱都不見了。他們在宮島景區那裏拍了張合影,新井準備回東京以後洗出來,在背後寫上“第二次旅行”。
第一次旅行是在哪裏呢?內蒙的一切,不知道天水是不是還記得。可惜現在頂着新井寬平這個身份,他也沒法與她一起再回憶旅途的事情了。
黃昏時他們一起回來,那個旅館好像整個屬於他們,一路真的不被打擾,見不到什麼人。在新井的堅持下,天水先享用了那個兩面無遮擋的浴室。
說是“無遮擋”,實際是設計得巧妙,既保證了視野的盡量開闊,又顧及了私隱,絕對不會發生不雅的事情,可以讓人放心放鬆的使用。
天水自然又發表了一番愛上這個酒店的宣言。
酒店是可以穿着輕鬆的浴衣走動的,這讓住在這裏的人更有了家的溫馨感。天水住進來了半天多,除了每次按鈴才會見到的穿着傳統和服的服務生,幾乎從沒有遇到過其他客人。問新井,他嘿嘿答道:
“其實……我呢……不過恰好包了酒店這兩天的場……”
天水總覺得新井這樣做有點胡亂浪費的意思,她所受的家教從來沒有鋪張浪費這一課,所以她的臉上立刻有些不悅起來。
“新井先生……到底是多有錢呢?”她汲着木屐說,“但是,即便是非常有錢,也不必這樣浪費……”
“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時被人打擾。而且這裏太美好了,除了你,我捨不得跟其他人分享。”
有那麼一會,天水覺得自己要被新井的這個說辭給打動了,但很快,她的原則性的東西又上來了。
“這麼說雖然很貼心,但總歸還是任性呢!我並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分享美景,本來就不可能是屬於你一個人的東西……”
“是是,天水說得很對……僅此一次,好不好?”
新井邊附和着她,邊心裏想自己做敗家子做慣了,從來都是視錢財為糞土,連家淇都已經提醒過自己幾次,這次找了天水這個丫頭,沒想到更加是個愛算賬的管家婆,真是慘!
天水心裏卻再次覺得新井先生什麼都好,就是亂花錢的習慣不好。有一些無謂的浪費,真是看得她心疼。也許,他身邊缺少的是一個能好好幫助他管理錢財的人吧……
鳥天水!你——想——哪——去——了!
她不小心走神又頭腦風暴把自己吼醒,忍不住笑了。
晚上,只有他們兩人的酒店一層餐廳中,天水和新井恭恭敬敬的坐下來享用他們這次旅行的第一頓晚餐。內容是廣島地方的一些特色菜品,風味與東京大不相同。點心中有一種廣島燒和紅葉饅頭,天水甚至特意想好後頭離開時要買一些帶回去東京給父母。
“相比東京的繁華,宮島這裏美是美,但也倍感寂寞吧?”新井看着窗外的寶藍色天空,被黑暗裏的櫻花樹影子充滿,安靜時偶然聽到海浪聲和鳥叫聲,有種像被世界遺棄般的奇妙感受。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東京,相反這樣安靜的地方才最合我的心意。”天水喝了一點清酒,同樣傾聽和感受着這個夜晚的遺世獨立。
“對不起我又要講我在北京的事情了……”她突然笑道。為自己想要傾訴不吐不快的感覺而感到難為情。
“沒有關係,我很喜歡聽。”新井當然是求之不得。
“在北京時,我那個男朋友的家裏是住在衚衕里的。就是那種老式的衚衕院子,只有一層的,三面圍起來。他和他的媽媽兩個人住在那裏。我第一次去他家時,就覺得北京還有一個這麼安靜的地方,有人在這裏默默生活,很不可思議。他們和另外兩家分享同一個院子,三家的小孩會在一起玩,結果就和很多人住在一起一樣。大家都沒有什麼秘密。”
“但是,我男朋友是沒有爸爸的。他不可能去改變被爸爸拋棄了這個事實,所以,經常遭到鄰居小朋友的嘲笑。正常的家庭的樣子,他是每天都能看在眼裏的,也必須每天去和他們打交道,這樣就反而加重了對‘我不是正常家庭里出生的孩子’的認識。雖然他沒有形容過,我想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吧。”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這樣的記憶,我們在一起后就經常去找那些不受打擾的角落,學校中午時的圖書館啦,北京郊區的工廠藝術區啦,越是冷門的地方就越愛去,目的只有一個:避開人群。”
“我後來想,我自己年少時決定要離開東京,也是想避開東京的人群吧。我遇到我的前男友,之所以能彼此相吸,是因為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痛苦的特質,雖然人是非常陽光的,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
天水看到新井不說話。
“啊對不起,自顧自說了這些,我的意思是其實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其實是最好的……”
“後來怎麼樣了呢?”新井仍然微笑着。
“什麼怎麼樣?”
“你跟你男朋友……”
“啊這個……怎麼說都是很煞風景的吧,現在跟新井先生來說的話……”
新井正想說我不介意,他是真的想要知道天水的故事,但這時,天水的電話突然振動起來——
天水一看是杏子的來電,忙站起身。
“對不起。”
她走到休息室去接電話,本想三句五句就把杏子打發的,豈料杏子脫口而出的一句話馬上敲破了她在新井這個真空裏的美夢。
“天水!你知道嗎?現在霍家和李家已經放出風來,思凡要和李泡泡結婚啦!”
……
“天水!你有沒有在聽啊!”杏子着急的。
天水只覺得“思凡要和李泡泡結婚啦”這句話,像一個喇叭不斷想着迴音,在自己腦海中盤旋,盤旋得她振聾發聵,竟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