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謊言
林琅閉關出來已快過年,林爸林媽也已放了年假,兩人正襟危坐準備和女兒好好聊聊人生大計。
不考公、不找工、不創業、不找男朋友,每天就這麼在家打坐,這是入了哪個邪教的圈套?
林琅真心覺得她爸媽已經夠民主,居然忍了這麼長時間才來正式談談人生。
她也想清楚了,瞞是瞞不過去的,這一個多月在家修鍊的進步明顯沒有在慈孝寺邊那麼快,為了更快升級,她肯定要在氣場、磁場特別好的地方去修鍊,到時一走幾個月沒消息,爸媽還不得急死?
只好撒謊。
這件事情翻來覆去在她腦子裏想過好多次,所以非常順暢就把這些假話說了出來:雙色球中了獎,不用再為生計苦惱,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與朋友開了微店,收益也很棒。然後空虛中無所寄託,恰遇道家大師,拜師學藝,發現了自己生命的目標o(╯□╰)o
林爸林媽被她這一番話震得啞口無言,等看來林琅奉上的銀行存摺、微店信息,反覆核實后才確認女兒畢業這大半年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們倆的預期。
“席大師?”
“對啊,席大師,是道教正一派的,師父說他是六十三代傳人。”
系統君請背鍋/(tot)/~~
林爸眉頭緊皺:“正一派?如果真是正一派,不是以符籙見長嗎?那你平時怎麼只打坐,根本沒有練習符籙?”
林琅:“……老爸,你連這個都懂啊?”
“這是宗教常識,你不懂嗎?可見你那師傅也不是什麼正道!琅琅,你要修道,老爸也不攔着你。可是你別亂學啊,走進歪門邪道被洗腦,你這輩子就完蛋了。”
“老爸,不是歪門邪道。我也學過了一點符籙,不過功力不夠,還沒能深入學習。”這個謊言真是越說越麻煩,早知道就不吭聲。
“琅琅啊,女孩子家家的,學什麼道啊,你以為現代社會還能修仙嗎?別胡鬧!不想考公就算了,媽媽有朋友公司也在招人,你就去那裏上班!”
林琅被兩老纏得焦頭爛額,後悔不已,早知道就只說自己中獎不想上班,然後要去週遊世界……
費勁口舌、好說歹說,最後約定了半年之期,林琅跟爸媽說好,再學半年,如果真有興趣再繼續學,沒有興趣就回家準備考公。
冷靜后的林琅也思考過為什麼自己會說這麼傻的謊言。大概也是留條後路吧,萬一再像泰國之行那樣碰到什麼事,自己有什麼意外再不出現,讓爸媽以為自己去修仙了……那也不錯……
就算是想太多吧。
曉曉之前約好的拍賣會上並沒有什麼法器,林琅去了一趟廣州后毫無收穫,老老實實回家,準備陪爸媽過了年再去做任務。
春節如期而至,一家三口買年貨、年桔、桃花,按照本地習俗過年。
大年初一,林琅給親戚、朋友拜年,她的手機也收到了各種祝福,這半年結識的人形形□□,是她過去從未想過的。
初二一大早,剛跟梁水旺先生通完電話,拒絕了他要登門拜年的要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沈老太太。
林琅臉一熱,還讓老人先給自己電話拜年,真是有些難為情。
“琅琅啊,新年好!你在廣東過年嗎?”
“沈婆婆,新年大吉大利。在啊,我們沒有回家鄉。您在廣州過年嗎?我過兩天去看您,給您拜年。”
沈老太太聲音有些焦急:“琅琅啊,婆婆在澳洲呢。我女兒在悉尼,正好這邊夏天,她非得接我過年。沈歆那個衰仔,不肯跟我一起過來,一個人在廣州過年。”
“啊?”
“是啊,昨天我打電話他說有點不舒服;今天我又打電話過去,他不接我電話。家裏阿姨、司機都回去過年了,我讓別人去看看他,他又不肯開門……琅琅啊,他很聽你的,能不能請你幫我打個電話?”
“婆婆你不要着急,我先看看。”林琅安撫了好一會兒,才掛了電話。
沈歆這麼大人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好久沒有跟那小屁孩聯繫,本以為成功擺脫單方面追求,現在又要跟他聯繫,林琅煩惱揉了揉眉頭,唉,算了,也別太自作多情,這種青春期男生的熱情最是來得快去得也快,說不定沈歆現在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
從黑名單里找出沈歆的號碼,開始撥打。
電話顯示接通狀態,卻一直無人接聽。
林琅搔搔頭髮,再次撥打,仍然是無人接聽。
想了想,林琅決定去一趟廣州,順便去看看滷蛋,好久不見這傢伙,據說她已經快被導師折磨瘋了。
林爸林媽聽說她要出門,竟是不約而同鬆口氣:“快去快去,年輕人就是要多出去玩一玩,每天宅在家裏,一點活力都沒有。”
林媽還弄出了一袋子年糕、香腸什麼的,要她送給滷蛋。
陸丹還是跟她哥在廣州,還把四川老家的父母也接過來一起過年。幾個月沒見,這傢伙還是那麼豪爽,吃過午飯,林琅告辭出門。
很快到了沈歆家的大宅,留守的廚房阿姨看到林琅如釋重負:“林老師!是不是沈老太太請您過來的?太好了,沈少爺發燒還不准我們進房間,你來就好了,我去給沈老太太打個電話告訴她不用急。”
阿姨把她帶到二樓,原來沈歆的房間就在書房對面。
“沈少,是林老師來了,你快開門啊。”阿姨聲音很響亮,一邊敲門一邊喊着。
只聽門裏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掉下地,隨後是瓮聲瓮氣的回答:“讓她進來,你別進來。”
阿姨尷尬朝她笑笑,推開門,又把手裏的白粥遞給她:“那我先下去,這碗粥麻煩你給沈少。”
端着熱氣騰騰的白粥,林琅往裏走,這房間很大,主色調是淡金色,映入眼帘是個黑胡桃木陳設架,上面擺着足球、獎盃、超跑模型以及高達模型……越發覺得這小屁孩真是欠揍,這麼大的人了,還是各種幼稚。
轉過陳設架是一間挺大的開放式衣帽間,正面牆壁放着四季校服、左手邊是各式各樣的時裝、運動裝、右手邊正面牆是落地鏡,鏡子旁邊拱形的門,房子正中暗金色奢華歐式真皮床,床頭牆壁的王冠造型使得這床像巨大的王座,那小崽子就大咧咧躺在床上。
林琅把白粥往床頭櫃重重一放:“好玩嗎?”
小崽子當真是發燒了,高燒燒得面紅耳赤、眼睛霧蒙蒙的,卻還鼻息哼哼,轉身沒搭理她。
見到他這個樣子,林琅反而釋然笑了起來,也真是傻了,跟這樣的小屁孩計較什麼?她拿起床頭柜上的退燒藥,按照醫囑劑量,倒了一些在蓋子裏,伸手把他身子扳過來:“喝葯!”
小子緊緊抿着嘴,心裏苦樂摻雜,恨不得撲在她懷裏狠狠哭一場、又覺得丟臉想把她丟出房間。這場單向苦戀來得太突然,幾乎顛覆了他十幾歲的人生,割裂了他驕傲自大的過往。他從來沒有試過這樣低聲下氣跟人請求、跟人打電話,被人這樣嫌棄……
那個腳環生日禮物,丟了又撿,撿起又扔,最後從一個腳環變成五六個風格類似的手鏈、項鏈,他恨不得把這些統統套在她身上,讓她再也不能逃出自己的視線。
不明白這種執念和想念從何而來,理智和情感反覆拉鋸,終於在過年時病倒了。
憤恨自己的無力,卻又慶幸因為生病:這個連電話都不接的狠心女人終於來到自己身邊。
他的手在被子裏抓着褲腿,抓緊又放開,到底該怎麼做?
林琅看着他抿得緊緊的嘴唇、綳得緊緊的身體,端着那一蓋子藥液,頓時理解了狗咬刺蝟無處下嘴這句話。
“沈歆,我是看你嫲嫲的份上才來看你的。你這麼發燒不配合吃藥,要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從國外趕回來,你於心何忍?”
不吭聲。
“苦肉計只能對心疼你的人起作用,你犯什麼犟?”
兩行眼淚從少年緊閉的眼睛邊流出,往日因着皮膚白皙總是微微泛紅的眼皮現下更是燒得嫣紅,滾落的眼淚讓林琅把接下去的惡語都堵住了。
她在肚子裏嘆氣,真是孽障,什麼孽緣啊,碰到這樣的小朋友。想起他那從未露面的父母、再想想沈老太太,硬着頭皮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聲音不覺軟了下來:“都快燒成傻子,來,聽我的,張嘴喝葯。”
少年的唇還是緊緊抿着,喉結急促上下滾動,長長的睫毛不停顫抖着,更多眼淚涌了出來。
林琅再次無聲嘆氣,那就騙一騙吧:“吶,喝葯。先治好病。其他的高考後再說,你明白嗎?”
少年的眼睛突然睜開,瞪得圓溜溜看着林琅,雖然沒說話,各種情意表白意思已經全在那蒙蒙的雙眸里。
“是真的!你現在都沒成年,就算我喜歡你也不能答應跟你拍拖啊——”
手上的蓋子連着藥水被啊嗚吞了進去,連着林琅的手指也被吸進他嘴裏。
沈歆握住她的手,驚喜欲狂聲音嘶啞:“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可憐我?”
“我會拿自己的感情可憐別人嗎?”林琅正色怒斥,肚子裏說,權宜之計自然隨便說一說。等你高考完,再上大學,多少花骨朵似的美妞啊。
“來,先喝粥。這是阿姨煮了好久的白粥,很好喝。”她端起粥碗,遞給沈歆。
“……我要你喂我……”少年低頭害羞,嘴裏卻卻說著不要臉的事。
林琅(⊙﹏⊙)b:“……好、我喂。”
一碗粥下肚,沈歆渾身出了透汗,年輕人體質好、吃了葯再加上心情一好,他的精神頭立刻好了。
看着那人去拿毛巾的背影,沈歆只覺得整顆心都泡在酸甜醬里,酸得發軟、甜得發膩,既想大喊大叫發泄自己的愉悅,又忍不住想跟她更親近一些,殘留的理智還提醒他不能太放肆,必須悠着點,免得她反悔——必須像個成年人啊,剛才的舉動都已經太幼稚。女孩子都喜歡成熟的男人,他把《偽裝者》翻來覆去看過好幾遍,不就是想學習明樓的樣子嗎?必須忍!
有意無意間,這兩隻的腦電波頭一次、詭異地重合了。
一個打算假痴不癲和稀泥;一個決心韜晦待時等高考,相處得無比和諧。
沈老太太趕回國內的時候,沈歆的病也完全好了。
林琅提出告辭,要去琳琅閣看看。沈歆罕有懂事答應,還笑微微送她出門。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少年的心中熱血沸騰、熱火焚燒,好,就再等四個月!
林琅坐着司機大哥的車直接到了慈孝寺,年初一到年十五,這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她的琳琅閣前更是人頭攢動,明知道林大師好久沒來,可還是有不少人想着碰碰運氣而來。
見到林琅,香火鋪的小夥計差點喜極而泣:可以收排隊排位的位置錢了!
果然,聽說林大師到來,人群騷動一陣,在小夥計指揮下迅速排成了一條長龍,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讓林琅為之驚嘆。明知道小夥計收了一些錢,林琅也當作不知道:其實吧,適當收費也是有好處的,之前沒有收費,什麼掉了一塊橡皮、不見了一百塊、口裏長個潰瘍、臉上發個痘痘都來找她算算,真是浪費時間也得不到功德分。
現在好了,幾十幾百塊錢排隊分前後,就把輕重緩急分了出來,也確保她幫忙后能得到合理的功德分。
但是——
連續看了七八個后,林琅憂鬱了:吃飽了飯沒事幹的人,還真是不少啊!
“系統,要想想辦法啊,這樣算是不行的。你看看,看了8個,才得到25分!我就是日夜不停,也達不到十萬積分。”
“【系統】:方位不對,要換個有正事可做的地方。這裏香客眾多,所求也不過雞毛蒜皮之事。”
林琅點頭,可所謂正事又在哪裏呢?
正在竭力思索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臉孔出現在林琅眼前:“林大師,您還記得我嗎?我家乖乖還是您幫忙找回來的。”
童花頭、齊劉海、小圓臉,挺可愛的十六七歲小姑娘,林琅點頭,第一次兌換風水羅盤就是為了找一條狗,肯定記得!
這小姑娘一看林琅點頭,開心得撲通又跪倒在地:“還請林大師搭救,我的舅舅碰到□□煩了!”
林琅看着跪拜在地的小姑娘,她身着厚實漢服、頭觸在地上的手掌,終於明白這姑娘動不動就跪拜的毛病打哪兒來的。
“起來說話,什麼事?”
“請大師幫忙找人!”
林琅:“……上回找狗,這回找人,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