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展風從懷裏掏出一隻錦囊,放到她手中,「今年的生日禮物。」
「是什麼?」
「自己打開看。」
林清波狐疑地拉開錦囊,從中摸出一塊淡黃色的琥珀,最為稀罕的是其中凝固了一隻蝴蝶。
純天然的琥珀呢,真漂亮!
看到她的表情,秋展風不由笑了,「難得你喜歡。」
「很漂亮啊。」
「你喜歡就好。」
「謝謝。」
秋展風將靴子一脫,人便上了炕,然後在她身邊躺f下來。
正在燈光下欣賞那塊琥珀的林清波嚇了一跳。
秋展風按住她想要坐起的身子,道:「身體不舒服就別折騰了,躺着吧。」
「秋展風,你是越來越過分了啊。」
「躺着跟你說說話,你也不想咱們說話吵到兩位前輩吧。」
林清波哼了一聲,心想:就你剛才那陣動靜他們肯定都聽到了,不過是不出面干預罷了。
「不想知道我今年為什麼來晚了嗎?」
「為什麼?」為避免尷尬,她順着他的話岔開了話題。
「來的路上碰到泥石流在山上困了幾日,所以就晚了。」
「哦。」
「你沒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沒有。」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剛才有看到你炕櫃裏的行囊。」
「哦,那個啊,我出師了,所以可以回家了。」
「要回薊州?」
「當然了。」
「你不是說過不認你爹了嗎?」
「我先冋去看看情況再說。」情況不對,自然就不會露面認爹,以後暗中照顧也就是了,總不能因為認個爹陪上終生幸福。
孝順是應該的,但自己的幸福也得努力爭取啊。
秋展風聞言失笑,「看樣子你是做了兩手準備啊。」
「這當然。」
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林清波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最後就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當公孫明在院中看到某位秋姓男子時,沒有絲毫詫異之色,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來了。」
「嗯,來了。」秋展風回答得也很家常隨意。
孰料,下一刻,公孫明又道:「昨晚動靜鬧得大了。」
秋展風的麵皮微僵,掩唇咳了一聲,「晚輩失禮了。」
公孫明不再說什麼,只是將手中的圍裙繫到腰上,一掀帘子走進了廚房。
隨後出屋的喬小嬌只是瞥了某人一眼,連話都沒說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秋展風沒趣地摸鼻子。
而這個時候,東廂的門開了,面色略顯蒼白的林清波走了出來。
秋展風急忙走過去,難掩關切地道:「身子不舒服就躺着休息,怎麼又起來了?」
林清波搖搖頭,「躺着也不舒服。」
「說話都有氣無力的,你還想去做什麼?」
「我在院子裏坐會兒,屋裏怪悶的。」
「那好,我去給你拿椅子。」
「嗯。」
秋展風拿了只椅子出來,並且細心地替她墊了軟墊靠背,這才扶她坐「上去。
林清波手擱在小腹上,看着他突然笑了。
「笑什麼?」
「感覺你怎麼像是我的貼身丫鬟啊。」越想越覺得好笑,笑容便不由越來越盛。
秋展風無奈地搖搖頭,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記,沒好氣地道:「愛做怪。」
林清波沖他撇嘴。
喬小嬌提着一籮筐菜出來洗,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看看徒弟的臉色,忍不住朝秋展風瞪了一眼,「你這小子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女孩子第一次哪能這樣不知節制。」
秋展風搖扇子的手僵住。
林清波先是愕然,爾後恍然,繼而面紅耳赤,一下從椅上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道:「婆婆,說什麼呢?」
「喲,惱羞成怒了啊。」喬小嬌戲譫地看着徒弟失控。
「我們沒有,我……我昨晚來癸水了而已。」
這回輪到喬小嬌怔住。
秋展風微微側轉了身子,去看院中的風景。
喬小嬌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咳了一聲,然後道:「別激動,老婆子本來還有些擔心你什麼都不懂被人白佔了便宜,現在看來是我老婆子杞人憂天了,小丫頭懂得可真不少。」
林清波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秋展風心中大樂,臉上卻是不敢泄露分毫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林清波又急又惱,恨恨地一跺腳,「婆婆——」然後扭身沖回了自己屋子。
「小子。」
秋展風轉身面對喬小嬌,面色很是恭敬。
喬小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還不錯。」
「多謝誇獎。」
「行了,去陪着那丫頭吧,別在我老人家跟前晃眼了。」
「是。」
秋展風進屋的時候,炕上的林清波正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得嚴實,看樣子是還在羞惱。
他沒敢吱聲,只是在炕頭安靜地坐下陪着她。
林清波自然是聽到他進來的聲響,只是她現在真是有些沒臉見人,但一想到會被誤會都是因為這個傢伙,心裏的火氣又忍不住往上升。
「什麼嘛,我才多大就以為我跟你行男女之事,婆婆他們怎麼會這麼想我啊……」她有饑渴到那種程度嗎?
秋展風只是垂眸無聲的笑,並不言語。
這個時候,她只是想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若他真的應聲她才會更惱。
「再說,我們又不是情侶關係,他們到底怎麼會想到……」簡直不可理喻啊。
秋展風的眼皮動了動,仍舊不語。
林清波猛地一把掀開了被子,坐起身盯着他,有點兒咬牙切齒地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對我不避男女之嫌,還喜歡動手動腳的,婆婆他們也不會誤會。」
秋展風摸鼻子。
「你以後對我規矩些,我還想留些名聲讓人打聽呢,聽到沒有?」
「聽到了。」
「哼,氣死我了。」
秋展風掩唇笑,沒敢抬頭。
「難道說,女孩子十一二歲就……」她說不下去了。
這回,秋展風倒是接了話頭,「尋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歲便已聘禮,十四五歲嫁的人不知凡幾,十七八歲嫁人便已算晚了。」
這萬惡的古代,這是迫害未成年少女。
瞧她一臉的憤憤不平,秋展風笑道:「富貴人家的女兒十七八歲出嫁倒是不少,雙十而嫁也不在少數,畢竟不在乎那點遲嫁罰銀。」
林清波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在說我爹不在乎出罰銀嗎?」
「我有說嗎?」
「出去,不想看到你,罪魁禍首。」
這個時候,秋展風是不想撞刀口的,自然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乖乖地離開了房間,到院子裏去吹風。
銅鏡磨得再是光亮,也不如後世的水銀玻璃鏡,看人總顯得有點朦朧美。
林清波將一支白玉鳳尾簪穩穩插入髮髻,順了一下耳畔的秀髮,抿抿唇,又看了眼鏡子裏的人,然後吸口氣,轉身拿起一旁的行囊向門口走去。
臨開門前忍不住又吸了口氣,才堅定地拉開了房門。
門外的秋展風聞聲回頭,然後楞住。
原本的粗衣布裙換做了杏黃衫裙,腰畔環佩輕垂,下墜流蘇在風中微微輕盪,一頭烏髮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束以飄帶,其上插了一支白玉簪,簡單清爽又不失雅緻,耳上卻無環。
她將行囊往肩上一背,一截衣袖滑落露出腕間的絞絲細金鐲,在陽光下顯得金光耀目。
豆蔻年華的少女,猶如一枝緩緩綻放的嬌花,散發著誘人的清香,引得路人想要上前攀折在手,讓那怒放后美麗的花只屬於自己。
「怎麼了?」見他發怔,林清波有些納悶,「我這身打扮很奇怪嗎?」
秋展風微笑,緩緩展開手裏的摺扇,道:「看慣了你荊釵布裙的模樣,突然看到你換了裝扮,有些不適應罷了。」
林清波不由一笑,「其實,我自己都有些不適應呢。」
秋展風會意的笑了。
「阿波。」
林清波看到來人,收斂了臉上的笑,恭敬地執了弟子禮,「公公、婆婆。」
「你陪我們這麼久,也該回去看看親人了,路上一切小心。」
「阿波知道。」
喬小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照顧好自己,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兩個老傢伙。」
「知道。」
「去吧。」
林清波用力抱了一下師娘,然後退開兩步,沖他們夫妻二人粲然一笑,「阿波走了,公公、婆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