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那個男人有味道2
辰涅進門的時候,意外看到了厲承,還看到了一個笑起來有酒窩的男人。
酒窩男人笑着迎向她,問她是不是要住店。
辰涅沒來得及答,就見到厲承站了起來,看着她:“有事?”
辰涅看看厲承,又看看酒窩男,她覺得有些奇怪,那個酒窩男人在厲承開口后看着她的表情瞬間僵了下,笑得不太自然。
辰涅沒怎麼在意,看向厲承,他們剛剛隔着天井一上一下對望,她沒想到他還在。
而且辰涅覺得,這個承哥可能是聽說店裏兩個女客人來了兩天都沒出過門,特意繞到天井來看看,畢竟作為店主,他也不好敲門問她們是不是有毛病,來了景區竟然不出門逛。
說不定剛剛正好在和那個酒窩男吐槽。
辰涅覺得她猜測的這些合情合理,要不然這家店的酒窩男也不至於看到她是這個表情,但這時候沒有時間管這些。
她朝厲承點點頭,又轉向秦微風,笑了笑:“你是這家店的老闆?”
秦微風餘光掃了厲承一眼,點頭道:“是啊,微風客棧,我就是微風,秦微風。”說著把辰涅引到吧枱。
辰涅個子不高,但勝在漂亮,她屬於人群里一站,也能一眼被人盯上的那種。
她坐到吧枱,厲承旁邊,秦微風給她倒了一杯檸檬茶,推過去,笑眯眯的:“美女找我什麼事?”
辰涅抿了一口水:“別叫我美女,我有名字,我叫辰涅。”
秦微風挑眉:“nie?”
辰涅:“涅槃的涅。”
秦微風點點頭,感嘆:“辰涅,辰涅,好名字。”不叫辰念了?頓了頓:“你原來就叫這個名字?還是後來改的?”
厲承猛地抬眼看了秦微風一眼。
秦微風立刻又道:“這個名字一聽就讓人覺得非同凡響。”
辰涅只當這是聊天中的一種恭維,笑了笑,她握着被子的手臂靠在吧枱櫃面上,就挨着厲承,男人手臂長,手肘一抬碰到了辰涅。
辰涅胳膊沒動,側頭看了他一眼。
打聽的過程就是閑聊,且及其順利,秦微風很能聊,幾乎知無不言。辰涅聽說他們這家店的都是散客,但就算是散客,山上可以隨意逛,進山玩兒也是要當地導遊帶的,所以秦微風會聯繫熟識的導遊、安排好客人進山的時間,讓一伙人組個團一起進山。
辰涅“隨口”問,住他們店的是男人多,還是女人多,有沒有帶孩子來的,因為網上評價這家店適合情侶。
秦微風笑道:“沒有帶孩子來的,我這家店只讓住情侶。”
辰涅緩緩問道:“沒有單身一個人來的?”
秦微風道:“都是情侶或者夫妻,呃,最近吧,是有一個男人單獨住的,不過那也是他在等女朋友,過兩天她女朋友就到了。”
辰涅心中一頓,抿了口檸檬水:“那他一個人,這兩天不就整天在房間裏等着,肯定很無聊吧。”
秦微風靠着吧枱,看着辰涅回道:“一個人當然無聊了,不過我看他還好,白天帶着相機去景區逛,晚上去映秀街的清吧喝點酒聊聊天。等他女朋友到了,就一起去山裏玩了。”
辰涅:“那個進山的團,還能再加人嗎?”
秦微風下意識看向厲承,又飛快收回視線:“能啊,怎麼你想一起去?”
辰涅點點頭:“加我一個。”又頓了頓,轉頭看旁邊的厲承:“你們認識對吧,那這錢是一起算在我住宿費里,到時候結賬的時候和三腳架的錢一起算,還是現在就給?”
秦微風也看向厲承,吧枱邊的男人側頭看辰涅。
“以後再說。”
辰涅沒繼續坐着聊天,心裏有了計較后便告辭離開。
她離開后,店裏一時寂靜得悄無聲息,半響,秦微風擦了把汗:“嚇死我了,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像認出我們了。”又道:“哎呀,不過她現在真的長得好漂亮,我記得她以前沒這麼好看吧,臉長開了。”
厲承卻抬眼朝天井院子看了一眼,接着問他:“你店裏一個人住的那個男人叫什麼?”
秦微風:“啊?”
@
辰涅回旅店房間,一推門看到趙黎月趴在床上哭。
聽到開門的動靜,趙黎月從枕頭裏抬起脖子,滿臉是淚地看着辰涅:“小涅……”
辰涅嚇了一跳,趕忙過去:“怎麼了?”
趙黎月把手裏捏着的手機送到她面前,便抽泣邊道:“剛剛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我公婆打算加盟個母嬰用品店,加盟費要67萬,我媽讓我出。”
辰涅皺眉,抽紙巾給趙黎月擦臉:“她讓你出?要你出錢,你公婆都不吱聲?”辰涅有時候也覺得挺可笑的,趙黎月這個媽,像是把女兒當成了ATM機,不管是自己缺錢還是別人缺錢,動不動就能張口要錢。
趙黎月趴在辰涅腿上哽咽:“我說我不出,她開店為什麼要我出錢,我媽竟然說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的不就是她們的。我說我的店養了那麼多人,每次上新到發貨所有人都要忙得翻天覆地,你們沒幫過我一次,要錢的時候說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她就罵我,說我狼心狗肺,把我養這麼大她多麼不容易。”
趙黎月已經哭夠了,再也流不下半滴眼淚,趴在辰涅腿上尋求安全感。
辰涅聽完后只道:“現在這些都別管,拿到陳碩出-軌的證據立刻離婚,我來幫你找律師。”
為什麼她們如此執着要拍到陳碩出-軌的證據?這個證據,不僅僅只是用來離婚的,還因為她們都知道趙黎月有個豬隊友一般的媽。趙黎月的媽媽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特別信任陳碩一家,覺得自己的女婿天上地下無人能比,高校教師,研討會,接項目,帶學生,以後可是高人幾等的大學教授。
這出-軌的證據說白了也是拍給趙黎月那位整天活在自己世界裏的親媽看的,她們都希望拍到的東西能徹底讓趙黎月的親媽醒悟過來,她欣賞疼愛的女婿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辰涅安撫着趙黎月,趙黎月陸陸續續又難過了一會兒,終於徹底好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破涕為笑,對辰涅道:“你說我怎麼這麼賤呢,店鋪上新壓力大哭,發貨來不及哭,衣服質量出問題哭,一天到晚都在哭。”
辰涅看着她:“哭不是挺好的,緩解壓力的一種有效方式,哭出來就痛快了,哭完了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解決。”
趙黎月挪到辰涅身邊,抱了抱她:“謝謝。”又說:“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和瑪麗,你們工作的壓力比我還大,尤其是瑪麗,但是我從來沒見你們哭過。我要是能像你們一樣就好了。”
像她們?
辰涅拍着趙黎月的肩膀安撫,一抬眼看到床對面帶鏡子的櫃枱,她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平靜地挪開視線。
像她們有什麼好,經歷過一些事的人,要麼千瘡百孔,要麼心底堅硬,前者如周瑪麗,後者如她。
她只希望趙黎月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后,以後還能像過去一樣敢愛敢恨,敢哭敢笑。
@
按照辰涅打聽來的消息,陳碩很有可能就是微風客棧那個自己一個人獨住還在等女友的男人。
前兩天她們也在陽台上拍到了院子裏的陳碩,當時陳碩都是一個人,要麼坐在院子裏刷手機,要麼獨自喝茶。
趙黎月又把那兩天偷拍的視屏翻出來反覆看了幾遍,最後覺得陳碩搞不好真是一個人,要那樣的話,她們這麼乾等着也的確不是辦法。
趙黎月覺得,這個時候光在屋子裏盯天井是沒用的,得悄悄跟着。但她親自跟不方便,她和辰涅兩個人,反而還是辰涅方便一些。
辰涅開了視屏,和周瑪麗一起商量。
周瑪麗是個特別有主意的女人,她聽說陳碩現在還是一個人,直接道:“陳碩現在一個人在景區,我倒不相信這種外面偷食的男人能熬得住一個人的空虛寂寞冷,嘖嘖嘖,陳大教授哪兒受得了。景區這種地方,有酒吧清吧的地方多的是搭訕攀談和419。辰涅去跟着,總能拍到點有用的,管那個狐狸精到底是誰,只要拍到對你有用的證據,照片里的女人是甲乙還是丙丁重要麼。”
趙黎月一拍大腿:“對!管她是誰,只要拍到了,到時候我一哭,白的也能說成黑的。”
辰涅問周瑪麗:“你什麼時候回國?”
周瑪麗:“還要幾天,別著急。就算這次拍不到,等我回去,咱們有的是時間掰扯陳碩。”
當天晚上七點多,趙黎月從自己箱子裏給辰涅翻了一身灰色外套,辰涅穿上后,趙黎月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掃:“你說你這臉,就不能灰一點暗一點,怎麼越到晚上越白亮了?這不是扔進人堆,掃一眼就會被發現。”
辰涅拍開趙黎月的手:“天生的臉,丑不起來,你放心吧,到時候要是被發現,我就裝作自己不是辰涅。”
趙黎月樂了,假正經道:“你不是辰涅,嗯對,你是辰涅的妹妹……,給你取個名字,嗯,辰念怎麼樣?這名字也挺好聽的。”
趙黎月玩笑話說得無心,辰涅卻心頭一跳,不知怎麼的,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
——“別怕,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辰、涅……”
——“辰念?”
辰涅猛地回神,她心中驚愕不定,怎麼會突然回想起那些事?那麼多年都沒再想起來,怎麼今天突然想起來了。
“小涅!”
辰涅抬眸,一副黑鏡框架到了她鼻樑上。
趙黎月滿意地看着辰涅的臉,點點頭:“嗯,這樣就好。”
晚上七點多,辰涅下樓。
前台姑娘小雲好奇地朝她看看:“要我幫忙買什麼東西嗎?”
辰涅擺擺手:“我出去走走。”
小雲露出一副你終於開竅的神色,欣慰地點點頭:“現在天黑了,映秀街可以逛。”又好奇地看向樓梯:“你朋友不去嗎?”
辰涅已經走到了門口:“她嫌吵,喜歡安靜,我出去逛逛。”頓了頓,“對了,隔壁秦老闆在映秀街的酒吧叫什麼來着?”
小云:“風之微,映秀街36號,藍色招牌的就是。”
這天晚上,在旅館裏憋了幾天的辰涅終於出來透氣了,只可惜有要事在身無暇亂逛,順着石板街匆忙走過,經過一個光景大露台才只緩步側頭看了一眼。
景區燈光不算透亮,但很有情調,印在石板街上,遠遠朝前望過去,就像一條很有風味的筆直羊腸小道。
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遊客,辰涅穿着牛仔褲裹着長外套,脖子縮在領口裏,又戴着鏡框,並不惹眼。
她十五分鐘就找到了映秀街36號,站在偏一些的地方打量,從門口朝內望去,能看到清吧大門敞着,裏面一些客人正在聊天說話。
映秀街說白了就是一條酒吧街,到處都是人,店門口都有服務生在拉生意。
辰涅剛進映秀街的時候被人招呼了幾次,進了這條酒吧街之後反而沒人搭理她了,她和陌生遊客一起走過,那些人只和旁邊的遊客招呼,卻不看她,就好像她腦門上貼着“我沒錢”三個字一樣。
這會兒站在風之微門口,明明周圍一圈店都是酒吧,好幾個服務生在招攬生意,卻根本沒人搭理她,還有個服務生從風之微旁邊的酒吧里出來,一眼看到辰涅,眼睛鋥亮,剛要招呼,掃了一眼她身後,頓住了腳步,折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辰涅注意到了那個服務生,她想她身後一定有什麼,警惕下瞬間轉頭——
她看到了厲承。
那個男人不近不遠,站在路燈下,他的影子在腳下縮成一團黑色,五官在燈光下卻分外清晰,辰涅看着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但他沒動,靠着燈桿,像是靜候她從旅店走到這裏後下一步的動作。
辰涅猜想,他可能一路跟着她到這裏。
她走過去。
山裏的夜色和城市不同,而山裏的男人可能也不太一樣。
至少辰涅覺得,厲承很不同。
辰涅曾經分辨過年輕男人看她的眼神,大約分成這幾類:漠視的,感興趣的,想追求的,心思齷齪的。
但厲承讓她第一次明白,一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可以如此沉,像是淀在湖底,醞釀著某種情緒,可她又覺得,厲承似乎是有些抗拒見到她的。
她走到他面前,同樣站在燈光下,她抬着脖子,讓自己的臉和表情在燈光下一清二楚。
厲承看着她,目光又輕輕提起,落向不遠處的清吧。
就好像誰也沒有跟蹤誰,誰也不知道自己被跟蹤一樣,兩人都在裝傻。
辰涅指了指風之微的方向:“要不要喝一杯?”
厲承卻說:“你認識陳碩。”
這是一個肯定句。卻讓辰涅心裏直皺眉。
她覺得自己臨時的邀請在他眼裏也該是女人的一種搭訕,他可以接受,可以拒絕,但他卻正經地說她認識陳碩。
辰涅唇角扯了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知道她下午打聽得有點多,他可能察覺到了什麼。
又或許他是認識陳碩?
辰涅心底警惕,抬眼看他的眼神略微變了。
厲承靠着燈柱的身體站直,微微低頭靠近,垂眸看她,距離近到可以看清鏡框在她眼下的陰影:“你們在我的店裏住了幾天一直不出門,還特意選了一間有窗戶的房間,一出門就去隔壁打聽人。辰小姐,你住進店裏第一天就應該聽說了,有什麼需要儘管提。你想做什麼,可以和我說。”
辰涅挑眉:“就像三腳架一樣,隨時需要,隨時提供?”
過往的遊客從兩人身邊走過,這一男一女面對面的情形大約在映秀街太過平常,都沒有人特意轉頭他們。
喧鬧聲夾雜着一些音樂聲中,厲承點了點頭:“就是這樣。”
辰涅挑眉:“你不認識陳碩?”
厲承:“不認識。”
辰涅:“你可以幫我?什麼事都可以?”
厲承:“可以。”
辰涅知道他不是在玩笑,她猜想這可能也是招攬生意的一種方式,只是他做事的方式和常人不同而已,就好像她需要三腳架,隨口和前台一說,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悄無聲息地安裝好放在門口,如果那天不是她一夜沒睡聽到動靜,他說不定裝好就直接走了,都不會打聲招呼。
想明白后,辰涅抬手,朝厲承勾勾手指:“你跟我來。”
厲承跟上,兩人走到街區一個花壇角落裏,離人群稍遠了些。
辰涅摘掉眼鏡,示意厲承看風之微酒吧,直接道:“我聽秦老闆說陳碩這兩天每天晚上都會過來,我不太方便露面,你幫我拍點照片。”
厲承抬眸掃向花壇對面的酒吧:“什麼樣的照片?”
辰涅:“陳碩和女人的照片,交談摟抱的,越親密越好,當然你也可以挑角度拍。”頓了頓,側頭看厲承,清淡地開口:“至於酬勞,廢片我不需要,有用的照片,你可以自己開個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