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冷着臉,極力壓下心海翻騰的情緒。“茉莉,我早就告訴過你,當年的事是我自己的錯,我不該酒醉之後就跟別的女人上床,你如果要怪的話就怪我,不關圓圓的事。”

丁茉莉聞言,陡然變臉。“你說不關她的事?當年你就袒護她,到現在還想繼續袒護!你不是那種喝醉酒就隨便跟女人上床的男人,肯定是她自己爬上你的床勾引你……”

“我說了不是那樣!”

“陸宗岳!你……”丁茉莉幾乎要氣瘋了,指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從齒縫逼出嗓音。“你想跟我分手嗎?你這意思是你要選擇她,不選我嗎?”

“這不是選擇的問題。”他語氣冰冷,看向她的眼神更冰冷。“我本來就打算跟你分手。”

她倒吸口氣,杏眸圓睜。“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你聽見了。”他面無表情。“我不想說什麼難聽話,就這樣吧。你如果願意主動提出辭呈,公司可以給你一筆優渥的遣散費。”

他不但要跟她分手,還想開除她!

丁茉莉氣到全身顫抖,明眸焚燒着熊熊火焰,她瞪着陸宗岳牽起鍾心恬的手轉身就走,只覺得那兩人相襯的背影刺得她眼睛發痛,幾欲抓狂。

雖然中庭花園周遭似乎並無別的人影,可她相信不到一天,她被執行長當場甩了的消息便會傳遍整間公司,而向來高傲的她無法忍受自己成為笑柄!

她丁茉莉可不是那種用過就丟的便宜貨,他憑什麼如此對她!

朱紅的唇角忽地劃開鋒銳的冷笑,她微微顫着手,取出手機打電話——

“喂,是我,我跟陸宗岳吵了一架,算是撕破臉了,你要做什麼就快點行動,我會掩護你……”

陸宗岳牽着鍾心恬離開中庭花園,他本來還想帶她在公司內四處看看的,但現在氣氛顯然不適合。

於是他帶她下了樓,幾個經過的員工對他恭敬地行禮招呼,見他緊緊握着一個女人的手,強忍住震驚。

明知八卦流言很快便會猶如野火燦原,陸宗岳卻不在乎,他唯一牽挂的是如今走在他身邊的這個女人,捏了捏她柔軟的小手,覺得她似乎比前陣子胖了些,他滿意地在心裏直點頭。

兩人來到大樓對街的一座小公園,在涼亭里坐下,他依然沒有放開她的手,她能感覺到那微微粗糙的掌心透出些許濕潤的汗意。

他在緊張嗎?怕她因為遭受丁茉莉羞辱而責怪他?

她驀地心軟,需要很努力才能不讓臉上表情流露出對他的憐惜與心疼。

“圓圓,對不起。”他果然向她道歉了,啞着聲嗓,劍眉擰着對自己的郁惱。“我沒想到她會去找你挑釁,你的臉……痛不痛?”

他小心翼翼地問,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視線在掃過她頰畔一抹淡到幾乎看不清的紅色時,墨眸不由得暗了暗。

她柔柔一笑。“你別擔心,我一點也不痛。”

“可她打得好像很重。”他猶豫地抬手,指腹輕輕撫過那抹紅痕。

“真的沒什麼,而且你不是也立刻幫我報仇了嗎?”她開玩笑地說道,星眸閃閃發光。

看着她俏皮的神情,他總算放下心來,放鬆了眉宇。

她定定地凝睇他,心湖猶如春風吹過,一波一波地盪開漣漪。“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他沒領略她的問題。

“你跟丁茉莉說當年是你自己喝醉了才會……”她頓了頓,粉頰隱隱發熱。

“嗯,跟我做出那種事……你沒告訴她是我在酒里下藥嗎?”

他這才恍然她想問什麼,自嘲地一哂,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說?你寧願讓她誤會你?”

是啊,為何不說?

回想起來,陸宗岳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那時強烈地恨着自己中計上當,可當丁茉莉質問時,他卻恥於藉此推卸自己的責任……

“下藥的人又不是你。”他收回迷濛的思緒,嚴肅地盯着鍾心恬。“你的好朋友羅小姐都跟我說了,下藥的人是你爸,你只是幫他頂罪……這件事你不也沒跟我說?”

“我……”鍾心恬一窒,半晌,才警覺自己被他誤導了。這怎麼能一樣?她的隱瞞是為了掩護自己的父親,而他卻是因此遭受女友的誤會。“不管誰下藥都好,當年的事根本不是你的錯,你是無辜的,為什麼不跟她解釋?”

“我的確跟你上床了,你肚子裏也的確懷了我的孩子,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淡淡然地。

可當初的他,想必無法像如今這般淡然,當年還年輕的他,要作出如此艱難的決定,該是經過多少痛徹心腑的煎熬與掙扎啊!

她愈想愈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愈想愈是對他心疼。

“你好傻。”水眸漾着點點瑩光。“我沒有看錯,你其實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他皺眉。“我一點也不好,我糟透了。”

她不意外他會如此自評,他一向是個對自我要求極高的男人,可在她心裏,他是很好很好的。

止不住的溫柔在心湖蕩漾,她別過眸看向公園裏一株過了花季的紫薇樹,枝葉繁茂的綠蔭中仍殘留着朵朵花蕊,別有一番風情。

她怔怔地看了好片刻。

“在想什麼?”陸宗岳擔憂地問。

她定定神,感覺激蕩起伏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這才轉回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我只是在想,之前你不是說想利用丁茉莉做餌,釣出公司裏頭那個內鬼嗎?你現在跟她鬧僵了,之前布的局會不會就不成了?”

“原來是這件事啊!”他笑着搖搖頭。“是比我預計的時間早了一些,我本來還想設個局讓他跳下去身敗名裂……不過你別擔心,提早收線也可以,我已經都做好防備了,他帶不走公司的機密。”

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態,她放心了。

“那就好。”

“只是公司內部可能會因此有一些動蕩,我這幾天得留下來親自坐鎮,就不能常去陪你了。”他一臉可惜地嘆氣。

她心口顫了顫,眼看又有激動起來的跡象,連忙搖頭,故作歡快地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你陪啊?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她笑得眉目彎彎,甜俏可人,勾得他心弦一動,忍不住脫口而出。

“圓圓,你可以留在台北嗎?我家有空房。”

“什麼?”她怔住。

他這才驚覺自己這要求太曖昧,超越了朋友的分際,有些窘迫地解釋。“不是要你跟我同居的意思,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你也很久沒來台北了,肯定有些朋友想拜訪,如果你想留下來多住幾天,我那邊有空房間……”

她聽出他話尾拖着濃濃的不舍之意,心口驟縮,悄悄深呼吸幾口,好不容易才能微笑着說道——

“我打算今天晚上就回花蓮,我那間小餐館生意本來就沒多好了,要是三天兩頭就休店,客人以後可能就不來了。”

這樣清淡又溫柔的婉拒,令他惆悵。

但他沒有表露出失望,笑容爽朗。“我知道,你也有你的事要做……晚上你不是還約了羅小姐吃飯嗎?我送你過去。”

“嗯。”

晚上,鍾心恬和羅愛理約了一起吃飯,冬冬也跟來了,一面吃着他最愛的漢堡排和雪糕,一面嘰哩呱啦地跟兩個媽媽分享在學校的趣事。

他個性活潑,雖然有點淘氣,在老師眼中卻是個聰明的學生,同學們也大多喜歡跟他一起玩,熬過了最初幾日後,如今他在學校可是如魚得水,儼然山大王一隻。

看他得意洋洋地炫耀,鍾心恬自然很為這個乾兒子高興,可聽着聽着,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想起那個情不自禁邀請她留下的男人。

不知怎地,最近他似乎特別眷戀着和她相處,每回去花蓮看她,都要公司的人打電話來三催四請他才會不甘願地離開,這次要不是他極力慫恿,她也不會趁着店休日來台北一趟。

他是不是特別寂寞?

她知道他是自己一個人住,在醫院昏迷醒來后,得知女友背叛自己,繼母和弟弟對他也毫不關心,他是否感覺很空虛?

有人說,一個人在生死邊緣走過一回,會格外眷戀世間的人事,他其實很想被親人和朋友好好關心吧!

只可惜他在愛情和親情都得不到真心。

她忍不住要想像他的心情,自己在醫院孤伶伶地躺着,身邊的人在自己病危時只想着分遺產,醒來后的他怎麼還能信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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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愛察看九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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