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初一哭着奔回房裏，唐正鷹覺得很沮喪。

如果她肯回過頭來找他吵架，或許他心裏會好受一點，然而，她卻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他的視線。

他並沒有追上去，突來的挫敗感令他有些招架不住，他覺得他有必要好好的檢討一下。

他會親吻她，是他老早就想做的事，只是怕嚇着她，才一直忍下慾望，想不到一時的情不自禁，競釀造出一場誤會……

為什麼初一會認為他在捉弄她？

是他態度出了問題？抑或是他說錯了什麼話？

唐正鷹用手重重的抹了下臉，思緒陷入了迷霧裏……

他根本就不曉得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也許……也許他不該在這個時候親吻她。

可是他情難自已，他覺得他快管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當他認定了一個人，一輩子就只有對方，除了初一，沒有其它女孩闖得進他的心房了。

他的初一天真無邪，有些任性迷糊，又可愛迷人，每天光看着她，他的情緒就能很愉快。

他對她付出全部的關懷和愛意，為了她，他不再那麼專制，只為了討好她，即便換來她的無動於衷，他仍執迷不悟的深愛着她。

是的，深愛着她，愛到無法自拔，若不是她太遲鈍，也許他早就擁有如天使般純潔的她。

「喂！你怎麼還住在這裏？初一在嗎？」

突然，門口響起一道不耐煩又極沒禮貌的男孩聲音，狠狠地打斷唐正鷹的思緒。

他不悅的拾起俊容，銳利如劍的目光落在來人身上。

又休假的阿猴，懷裏捧了一個便當，他的樣子好像擔心便當又再度被情敵吃掉似的，護得十分的緊。

然而，當他接收到唐正鷹投過來的目光時，他立即被他身上的銳氣嚇到，便當差點掉到地上。

「請問有何貴幹？」唐正鷹瞇起黑眸，薄唇微啟。

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阿猴感受到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震懾人心的王者氣勢，最令人難以逼視的是他眸底的銳利，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讓他不敢得寸進尺。

「我我……我找初一。」阿猴結結巴巴的道明來意。

「找初一有事？」唐正鷹冷冷的打量着他，最後把視線落在他懷裏的便當，「又送來消夜了？真巧，我剛好肚子餓了，謝謝你的愛心便當，請拿過來給我吧。」

「你你你你你……我警告你，別太過分喔！這這這……這個便當又不是要給你吃的！」

阿猴鼓起所有的勇氣，把話痛快吐出，只是暗地裏，他不自覺的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不是給我吃，不然你想送給誰吃？」唐正鷹明知故問。

他怎會不明白阿猴的心意，只有反應遲鈍、神經大條的初一才會感受不到阿猴的心意。

沒關係，反正他根本不把阿猴放在眼裏。

「關你……關你什麼事？」

阿猴心裏其實很氣，卻敢怒不敢發飆。

唐正鷹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不禁挑眉點着頭，「你說的對極了，是不關我的事，那麼，請回吧，不送了。」

阿猴被下了驅逐令，一時惱羞成怒，面紅如關公，他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打算跟他杠上。

「這間店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麼趕人？我高興站這裏怎樣？我要站到初一出來為止！初一、初一，妳快出來看，這裏有人在撒野啊！」

唐正鷹無視於他的威嚇，老神在在的捧起咖啡杯，悠哉的品嘗着，然後緩緩的道：

「還是藍山咖啡味道好，清香甘醇，有種說不出口的好滋味。」

「你你你……」阿猴氣得直跳腳。

「咦？你怎麼還沒走？」唐正鷹的冷眸上下瞥着阿猴，從容不迫的口吻里蘊藏了警告，「趕快滾！」

「你――」

見唐正鷹如此具有壓迫感，阿猴嚇得瑟瑟發抖，生怕他會揍他，於是捧着懷裏的便當，迅速轉身拔腿就跑，只是他不忘邊跑邊回頭嗆聲：

「你給我記住！我要找人揍扁你！」

唐正鷹不以為意的發出一串冷笑聲，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覺得他的叫囂分明是小孩子的行為，所以才不想理會。

「是不是阿猴來找我？我似乎聽見他的叫聲。」突然室內響起初一輕輕柔柔的嗓音。

接着，唐正鷹看見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

她眼眶泛紅，鼻頭也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

他多想見到她清靈脫塵的臉，再度飛揚起動人的微笑。

「嗯，送便當來給妳，他真小器，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

「喔。」初一沒勇氣多看他一眼，生怕會沉淪得更深。

「他不肯把便當送給我吃，我只好把他打發走了。」唐正鷹望着她，沉默片刻，接着問：「初一，妳不生我氣了？」

初一悄悄地抬起眼兒，緩緩地道：「那是我的初吻。」

「對不起，我不曉得，我實在很該死。」說是這麼說，但唐正鷹的內心又驚又喜。

擁有初一初吻的人是他耶！

只是，他不該像個急色鬼般撲上去，把初一嚇得淚眼汪汪，這看在他心裏是多麼捨不得。

「別再說了。」初一再也不想聽他說抱歉，那隻會讓她更心傷，於是趕緊把話題扯開，「對了，阿猴來找我，只為了送便當給我吃嗎？」

唐正鷹突然想測試初一對阿猴的看法，於是問道：「嗯，那個阿猴好像很喜歡妳。」

初一抬起密長的眼睫，剛好想趁機試探他的心意，跟着反問道：「你覺得我應該接受阿猴嗎？」

「這似乎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唐正鷹心頭沒來由的升起一陣不安。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阿猴為人怎麼樣？」

她目光落在俊美非凡的阿正身上，她多怕得到她最不想要的答案，她真的好怕。

唐正鷹揚起唇角，笑了笑。

「不予置評。」

「我覺得阿猴不錯，我們是青梅竹馬，你知道嗎？」

初一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顯得有些沮喪，但她仍然不肯放棄試探他的念頭。

「現在才知道。」

他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瞅着她，彷佛要望進她的內心深處。

「我們感情很好，雖然我對他很兇，但他一直都很包容我，村裏的人都認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也許以後我會嫁給阿猴。」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初一傷心極了，她強忍着想哭的衝動說著。

唐正鷹見她提到她可能嫁給阿猴，他的臉色全變了，不祥的預感油然而升，恐懼在心裏頭悄悄蔓延。

「我想，等阿猴退伍后，我會考慮和他交往看看。」初一賭氣的說著，「我記得在我十歲那一年，我們一起爬到樹上去摘果子，我不小心跌了下來，阿猴為了救我，也把自己弄得鼻青臉腫的，他回去還被他父母狠狠的打了一頓，還行一次……」

「初一，妳聽我說，初一、初一！」唐正鷹打斷她的話。

「什麼事？」

「我累了。」

他實在不想再聽她說她和阿猴之間的交情有多好，她每一句話都激起他強烈的妒意。

他嫉妒阿猴擁有初一的童年。

他嫉妒這一對共同擁有美好童年回憶的青梅竹馬。

他直覺再不打斷初一的回憶，他的怒氣隨時都可能爆發，那滾滾的岩漿會燙得彼此都受傷。

初一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澆了一桶冰水，讓她整個人冷到開始顫抖。

「嗯，晚安。」她勉強自己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晚安。」

唐正鷹高大英颯的身子，從容不迫的離開高腳椅，踩着穩健的步伐，朝屋外走了出去。

初一愣愣地望着他頎長的背影，直到他完全走出她視線，一股委屈感才湧上心間。

她鼻頭有點酸，她緊緊地咬着顫抖的下唇，任由淚水一串串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初一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傻瓜，笨得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她已經擁有和他朝夕相處的機會，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再過幾天店就開張了，她應該好好去思考兩人是否能恢復以往的樣子，而不要再弄僵兩人之間的氣氛。

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她只想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比如――

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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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熱鬧的開張了！

開張這天的天氣很好，片片雲朵如棉花般蓬鬆，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緩緩飄蕩着。

花圈從店門口一直排到巷尾去，鞭炮更是一串接一串，浩大的聲勢加上平價的消費，立刻把人潮吸引了進來。

於是，開張第一天高朋滿座，服務生們個個忙得不可開交。

唐正鷹也很忙，忙着招呼客人，忙到幾乎找不到時間吃飯和休息。

而初一，她更是忙，她忙着數鈔票，一個人坐在櫃枱前，光是收錢就收到手軟。

她不停地點着鈔票，見花花綠綠的鈔票宛如流水般滾滾而來，不愉快的心情完全一掃而空。

整家店熱鬧滾滾，尤其是店內的活招牌――享用美色，生意特別好。

擠在店門口的女孩們大排長龍，從街頭一直排到街尾，甚至還有男生穿插在裏頭，有些人還不惜犧牲睡眠，一大清早就到店門口排隊購票，搶先取得和唐正鷹面對面或聊天、握手、玩牌的機會。

唐正鷹這個超世紀俊男，簡直比電影明星還要紅。

當然，初一的雙手數着鈔票，視線也是會跟着唐正鷹走。

她生怕一個不留意，他就被其它女生勾走了。

「初一，我要點餐。」開張第一天，快要退伍的阿猴剛好休假，當然義不容辭來捧場。

「先去找個座位坐下，一會兒有服務生會招呼你。」

她話說完，轉眼問，唐正鷹就不見了，她的雙眼如雷達般偵測着，四下找尋着他頎長的英挺身影。

「初一，我是阿猴耶！以我們之間的交情，點餐還需要假手他人嗎？不是只要我告訴妳，我想吃什麼，我就可以享用到美味的餐點了，不是嗎？」阿猴一直找藉口和初一講話。

「是你個大頭啦！去去去，我很忙，別吵我了。」

初一找了老半天，依然找不到他的身影，而阿猴又一直煩她，使她內心又急又氣。

「哎唷，有什麼好忙的？妳請那麼多人幫妳，何況我也可以幫妳端菜啊，只要妳一句話，我就――」

初一氣得死瞪着阿猴，覺得他真的是煩死人了，「臭猴子！你到底要不要點餐？」

「要啊，要妳幫我點啊！」阿猴還不知死活的嘻皮笑臉着。

「你是找死嗎？」

初一掄起小小的拳頭，虛張聲勢的在他面前晃動。

「初一，妳現在是老闆耶，身分和以往不同了，怎可以保持恰北北的本性啊？對客人的態度要溫柔，知道嗎？」阿猴依舊不怕死的雙手托着腮，手肘抵着櫃枱，繼續要着嘴皮。

倏地，兩根長指在阿猴的面前敲了敲。

阿猴立刻不爽的板起面孔，是誰竟敢打擾他泡妞，真是欠揍！

他用着充滿殺氣的眼神，迎向那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突然，阿猴的臉色變白了，兩片嘴唇開始發抖起來，他驚慌失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先生，用餐嗎？」唐正鷹的俊容帶着無比親切的笑意。

只是那笑容看在阿猴的眼裏，無疑是超級有夠給他可怕，他不禁嚇得連退好幾步。

「對對對對！我我我我……我是客人，我要點餐。」

「很好。」唐正鷹笑得更加開懷，他揚起兩指，在半空中揮了揮，「服務生，過來幫這位男士帶位。」

阿猴聞言，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跟着服務生走了。

「工作時間，請妳不要和別人打情罵俏。」唐正鷹立即收起笑容，嚴肅的說著。

初一原本一直望着他發獃，被他這麼一說，似乎剛從睡夢中驚醒。

「你說什麼！？」

「我說，請妳不要在工作時間，和別人打情罵俏！」他口氣酸溜溜的。

「請你不要含血噴人！況且，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明明只是握個手，只要隨便打發一下就好了，結果你競像個花痴一樣四處對人家放電！

瞧瞧瞧，現下站在你背後的，全是你的愛慕者，真了不起，被這麼多女生包圍，彷佛成了大明星了！」

唐正鷹回頭張望了一下，發覺圍觀的人還真不少，就連正在用餐的客人都忍不住停下動作，對他們指指點點的，大家都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們究竟是在吵些什麼。

「小姐，拜託，請妳搞清楚，這主意可是妳出的，是妳要求我當妳的活招牌，成為妳的搖錢樹，我這麼委曲求全，想不到妳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唐正鷹轉過頭，好氣又好笑的回應。

「你你你……」初一有些惱羞成怒。

其實，她是醋意大發，現下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總之讓她賺再多的錢，她都不要了，她再也不能忍受他繼續和其它女孩親近。

「慢慢說。」

「你怎麼可以罵我是狗！？」初一的纖纖小手插在柳腰上，一張小嘴嘟得比天還高。

「你明明人模人樣的，我幹嘛說你像狗？若是你硬要賴我說妳是狗……」唐正鷹的俊容忽然俯向她，他伸手捏了捏她柔嫩的下巴，「好吧，妳肯定是一隻漂亮的馬爾濟斯。」

「討厭啦，你還講！」初一羞赧的打掉他不安分的大手。

一旁圍觀的人愈來愈多，新店開張第一天就發生「內鬥」，讓眾人哭笑不得，卻也覺得新奇有趣。

特別是阿猴，見仇人與心上人吵架，他只差沒跳起來叫萬歲，不禁偷偷祈禱他們最好是斗個你死我活，這樣一來，他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輕鬆鬆除去一個情敵了。

阿猴索性端起盤子，握着叉子，硬是擠到最前面去「觀戰」，生怕錯過任何精採的畫面。

現場殺氣十足，雙方對峙許久，依舊僵持不下，場面到最後完全失控，於是有人站出來當和事佬。

「你們這樣吵下去一樣沒結果，不如握手言和。」

「不關你的事！」對峙中的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他們當場把那無辜的好心人嚇跑，自此之後，再也沒人敢雞婆的跳出來打圓場了。

這場男人與女人的鬥爭，一直到天黑仍勝負未出，而店裏的生意卻莫名其妙的愈來愈好。

初一氣雖氣，可不想丟了生意，她眼尖地觀察到他倆的行為居然意外地形成另一股旋風，不禁悄悄使了個眼色給唐正鷹，他馬上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全力配合演出。

他們像上了癮似的愈吵愈激烈，路過的人們假意入座點餐，事實上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所以客源當然是越來越多。

這一天，就在胡鬧之下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