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安樂侯
夜,無風,今晚是二十九,天上沒有月亮,唯有滿天繁星,想來明日又是一個大晴天。
陳州已經大旱三年,百姓夜夜祈求,只希望老天開眼,能夠下一場雨,緩解一下旱情。乾旱再持續下去,不說糧食顆粒無收,就連人畜飲水都是問題。
安樂侯龐昱奉旨放賑,一路上走走停停,不僅沒有安撫遇到的災民,還時有為非作歹,搶掠民女等消息傳出。
這處驛館是安樂侯進入陳州前,最後一處歇腳的地方。過了今晚,安樂侯就會進入陳州州府。
“侯爺,這五石散也讓奴婢試一試么!”嬌滴滴地女聲道。
“哈哈~”坐在兩個女子之間的白胖男子一邊吸着五石散,一邊對左右婢女上下其手,一臉得意。
這人正是奉旨放賑的安樂侯龐昱,當朝龐太師的獨子,宮中龐貴妃的弟弟。年僅十六歲已被封安樂侯,奉旨放賑。
少年長得細皮嫩肉,麵皮白凈的十六歲的少年正是花季年齡。依稀可以看出幾分不錯的面容,卻偏偏肥的和豬一樣,便成了個猥瑣胖子。
龐貴妃能在宮中備受寵愛,可知龐家基因不錯。只是目測眼前這隻安樂侯:至少三百斤(北宋一斤640-680克)的體重,好酒色的模樣卻讓他顯得猥瑣不堪。
“侯爺,來么,好不好玩!”千嬌百媚的女聲在寂靜的夜色中聽得分外清楚。
“再多弄一點,再多弄一點!”龐昱催促着侍女將五石散弄好,以供自己吸食。
安樂侯吸完五石散,待藥性上來,整個人頓時飄飄欲仙起來。也不管還在堂屋,竟按住其中一名婢女欲行那事。
一道黑影如飛燕般潛入堂內,安樂侯發現眼前燈光被擋住,正要抬頭之際,發現自己已經被點了穴道,身側兩女已經暈過去,生死不知。
“你是誰?”安樂侯驚訝道。
“不要叫,叫了可是要吃苦頭的哦!”清冷的聲音辨不出男女,來人冷聲道。
“你是什麼人,本侯告訴你,本侯的爹是當朝龐太師,姐姐是官家的貴妃娘娘。你敢動本侯,就死定了!”安樂侯語帶顫音道。
“那又怎麼樣?你爹和姐姐可以報仇,不過那時候你已經死了。不勞費心!”黑衣人矇著臉,一字一頓道。
“你……你是什麼人?!本……本侯是安樂侯龐昱,要是你敢動我一下,你就死定了”安樂侯語無倫次地危險道。
“你是龐昱?”黑衣人一字一句,話語中彷彿帶着冷冽的殺氣。
胖子正要點頭重申自己就是安樂侯時,對方卻一把拉開了他的衣襟。胖子的胸膛如發酵的饅頭一般,中間還有一顆大黑痣。只是他實在太胖,身上都是肉褶子。要不是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
“你怎麼胖成這樣子?”黑衣人厲聲道。
胖子心頭一寒,直覺告訴他,無論他怎麼回答,對方都不會滿意。
“本……本侯胖關你什麼事?”龐昱裝着膽子道。
黑衣人一記手刀,直接將胖子擊暈,連點穴都省了。身形一展,提着胖子向外飄去。
“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黑衣人帶着胖子衝出正堂,卻迎面撞上了一個送宵夜的侍女。
侍女的那一喊,很快驚動了行館侍衛。黑衣人提着三百多斤的人,卻輕輕鬆鬆的登上了牆頭。不料,牆頭一人巍然而立,顯然已經靜候多時,正是安樂侯手下冷孤獨。
“殺氣!”孤而冷的殺氣,這是一個殺手。
一個照面,黑衣人已經可以斷定,對方必定是殺過許多人的,武功也定然在自己之上。
黑衣人不敢戀戰,提着手中的胖子安樂侯龐昱,直接跳下牆頭,往外掠去。冷孤獨緊隨其後,拔劍衝著他的背心刺去。
黑衣人的輕功遠在冷獨孤之上,只是他還帶着一個三百斤大胖子,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死胖子,回去一定颳了你這一身膘!”黑衣人暗道,頭也不回,反手射出三枚金針。
冷孤獨的速度只是稍稍緩了一緩,再度追了上來。
“冷孤獨,你窮追不捨,休要以為我怕了你了!”黑衣人將手中胖子放於一旁,解下了掛着腰上的長鞭溪水香。
冷孤獨長劍一展,不言不語刺了出來。黑衣人的長鞭卷向他握劍的手,左手卻是暗器。黑衣人武功略遜幾分,只是輕功修為極好,暗器更是直打要害。一旦兩人拉開距離,讓他有機會發暗器,勝負難分。
卻在此時,聽到一聲慘叫,被黑衣人放在路邊的安樂侯龐昱竟然滾下山坡去了。
原來,黑夜中,冷孤獨追的急,黑衣人將少年放下來不及看清楚周圍環境。更沒料到少年落地竟然撞開了穴位,不清楚自身情況,一翻身已經滾下山坡。
這山坡碎石林立,又很陡峭,這樣橫着滾下去,不死也脫層皮。
“昱兒——”黑衣人竟然神色大變,再也顧不得冷孤獨,轉身往山坡下追去。冷孤獨一劍刺穿他的后肩,他竟然也不管不顧往下跳去。
胖少年滾下去的速度極快,黑衣人的輕功略勝一籌。冷孤獨沒有追多久,已經不見了兩人的蹤影。
他順着胖少年滾下去痕迹以及黑衣人滴落的血跡追到山下,卻見痕迹在一道十多丈的峭壁前消失不見了。十多丈的峭壁,冷孤獨也不敢直接跳下去,待他下到崖底,卻沒有見到兩人的蹤跡。
峭壁之下是一處密林,若是對方藏身林中,黑夜中,冷孤獨倒是真不容易找到兩人蹤跡。唯有返回驛館,帶人搜尋。
冷孤獨卻沒有發現,他離開不久,黑衣人已經帶着渾身是血的胖子,順着峭崖而下。說是峭崖,卻並非寸草不生。黑衣人在胖子滾下峭崖瞬間,拉住了他,又以長鞭捲住峭壁上突出的石塊,藏身崖壁,趁着夜色掩護,躲過了冷孤獨的搜索。
只是胖少年一路順着滿是碎石的陡坡滾下,身上衣服磨破不說,渾身嫩肉幾乎也沒有一塊完整的。
黑衣人匆匆給自己止血,給胖少年敷了一層金瘡葯,甚至沒有包紮一二,用沒有受傷的手,提着胖子,迅速離開了出事點。
他發誓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習武,再也不把所有精力放在醫術上來。本門的兵器太過奇特,為了掩藏身份,他便用了相對不容易暴露鞭子。
可是,要是他練好了花間游,完全可以將冷孤獨殺人滅口,哪裏還要顧忌暴露身份連本門的武功都不敢用,被逼的狼狽而逃。就是知道用了本門武功也殺不了冷孤獨,還會暴露身份,他才不敢用本門兵器。
“這隻小胖子,要是你沒把這身膘減下去,姐姐就用刀子給你剮下來!”黑衣人努力將昏死過去的胖少年搬出了林子。
……
“人呢?”驛館中,一個全身隱於黑暗中的人問道。
“稟告主人,刺客慌不擇路,已經與那人一起滾下山坡了!”
“你沒有追?”安樂侯有些急切道。
“屬下一個人追到山下,發現下面有個十丈高的峭崖,有他們滾下去的痕迹,只是崖下沒有找到屍體。”
“帶人到山下搜,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這是一片幽深的竹林,一條三尺寬的小徑蜿蜒曲折。順着小逕往裏面走大約三四里,可見一個直徑約莫四五十丈的小湖泊。湖泊一側矗立着一座小竹樓。
竹廊上坐着一個正在吹奏笛子的墨發少女。她身上穿着淡紫色打底,深紫色相襯的廣袖長裙。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少女,臉上的表情卻帶着幾分漠然。
並不是說她的性格清冷,那種漠然彷彿是這世上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在意一般。只是坐在那裏吹着沒有曲調的笛子,就彷彿會羽化而登。
屋子裏,被包紮成粽子的胖少年痛苦地坐起身,正要叫人就發現喉嚨發乾。
“來人,來人!”胖少年暴躁地叫人。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胖少年抬頭就看到一個美麗的少女冷着臉站在門口:“桌子上有水,自己倒!”
“好漂亮的姑娘!”胖少年一臉驚喜地看着紫衣少女,似乎連全身的傷痛都忘掉了。
只是這張很漂亮的臉卻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竟然不敢造次。
胖少年瞳孔猛地一縮,驚詫道:“是你!你為什麼劫持本侯?”
“不渴了嗎?”紫衣少女玩轉這手上的雪鳳冰王笛,道。
龐昱連忙給自己倒了杯水喝,順便安神。不知道為什麼,被紫衣少女這麼冷冷地看着,他心裏就直發虛。
“姓龐,性子還這麼橫行霸道,你以後就叫小螃蟹吧!”紫衣少女突然道。
“啊?”
胖少年,啊,不!是小螃蟹,心中有許多疑惑。不過,紫衣少女顯然沒有給他解惑的心情。
少女拉了拉床前的一根紅線,不過片刻就有一個有些佝僂的老者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葯走了過來。
小螃蟹有些急促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挾持本侯?”
紫衣少女看也沒看他一眼,對那老僕道:“紫三,人就交給你了,看好他。”
“主人放心,老僕會好好看顧小公子的!”那老僕恭恭敬敬地對少女行禮,手上滾燙的葯卻是滴水不灑。
從那天起,紫衣少女就彷彿消失了一般,小螃蟹也陷入了人生的悲劇。每天被逼着吃各種苦死的中藥,泡幾乎要退下一層皮的葯浴,還要被逼着在林子裏跑步。每頓只能吃青菜豆腐,連白米飯一餐只能吃一小碗。
小螃蟹不是沒想過反抗,只是每次都會被看管的老僕紫三**。因為驚人的體積,弱雞的體力,每次逃走沒跑出一里路就被逮住了。事實上,負責看管的紫三巴不得他每天折騰着逃跑,也好不用趕着他運動了。
清茶淡飯,被逼着運動還不是最慘的。最痛苦的是五石散的癮上來,得不到五石散,紫三的折騰手段也會翻倍。比若說被丟進湖裏各種撲通,比如說倒掛在樹上。反正是怎麼慘,怎麼來。
小螃蟹日夜祈禱他的太師爹發現他被挾持,帶兵來就他出苦海。可是,這個希望隨着一天天過去,小螃蟹簡直都要絕望了。
小螃蟹連死的心都有了,只是不說他根本沒有自殺的勇氣,紫三也根本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小螃蟹每天醒來都覺得痛不欲生,但是這樣子過了一個月,他已經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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