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改錯)
第十章
紀琬琰剛搬到這玲瓏閣來,屋裏的所有東西全都是府庫中記錄過的,輕易損壞不得,徐媽媽見三姑娘一腳就踢壞了一隻看着就價值不菲的青花瓷瓶,別提多心疼了,可對於紀婉清的強勢,她又不敢當面置喙,正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只聽紀琬琰平靜的開口說了一句:
“去喊粗使來清理,別讓碎片颳了三姑娘。”
紀婉清冷冷一哼,跨出門檻兒,看着滿地碎片,心裏想着紀琬琰待會兒去三夫人那邊請罪的樣子,心情就不覺好了起來,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驕矜的神情躍然於上,就那麼挑釁般看着紀琬琰,眼中彷彿寫着‘你能拿我怎樣’這幾個字樣,上一世的紀琬琰對於她這樣的挑釁,向來都是忍耐多過發怒的,而這一世紀婉清的種種刻薄言語和行徑,卻絲毫不能在紀琬琰的心中掀起漣漪了,因為透析後世,知道紀婉清的下場,就好像面對一個得了絕症的病人,預知他的死亡,若無血海深仇,又哪裏會再和他多番計較呢。
兩個清掃的粗使到來,瓷瓶的碎片被一塊塊的收入簸箕中,頭戴藍巾,身着粗布的丫鬟跪在地上用濕布擦拭着台階地面,紀婉清嘴角勾起一抹惡笑,對紀琬琰說道:
“這個瓶子可是平安坊的方為大師的傑作,一套共八個,如今碎了一個,一套就都不能用了。我看你怎麼去和三夫人解釋。”
這麼丟下一句,紀婉清轉身就想離開,誰知道轉身一腳才在了那個粗使丫鬟的手背上,讓她的手心壓在那碎片之上,那丫鬟本能的‘呀’了一聲,就把手從紀婉清的腳底抽了回去,紀婉清的腳移位,沒踩到實地,又因為是在台階旁,居然骨碌碌的就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還是徐媽媽率先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從樓梯上追了下去,嘴裏喊道:
“哎喲,我的個姑娘誒,怎麼好好的就摔了呢!快快,粉桃、粉碧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來扶起你家姑娘啊!”
徐媽媽嘴上這麼說著,自己卻是不敢上前去扶的,台階不過只有五六階,就是摔下來也不會受多重的傷,可是三姑娘丟人卻是真的啊,看她的臉先前撞在欄杆上,這會兒臉頰上就杠出了一道紅痕,髮髻散了,衣裳亂了,別提多狼狽了,這時候去扶她,就是親媽也得吃她兩句噴頭。
果然粉桃粉碧過去扶她起來,剛直了身子,就把兩人推得遠遠的,坐在地上蹬腳撒潑:“滾!沒用的廢物!廢物!”
三姑娘可以發火,粉桃粉碧卻不可以,雖然無辜被罵,卻還得硬着頭皮上前攙扶,紀婉清知道自己丟臉了,這時候應該趕緊回去收拾自己才對,可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紀琬琰從屋裏走出,低頭看了一眼捧着手心跪在一旁的粗使丫鬟,那丫鬟也怯生生的抬頭看了一眼紀琬琰。
玲瓏閣就在松鶴院旁邊,這裏有什麼動靜,旁邊的院子很快就能知道,正好三夫人在松鶴院中,聽見婆子稟報就趕緊過來看了,就見紀婉清狼狽不堪的站在台階之下,紀琬琰站在台階之上,逆光中的她似乎背後發出金光,將她整個人都鍍在金光之中,看起來尊貴不凡,那張沉魚落雁的容貌更是在三夫人心中掀起一陣不小的漣漪,她似乎在紀琬琰的身上看到了當年林氏的影子,傾城傾國,絕世獨立,尊貴而又高傲,總是以睥睨的姿態瞧着她,冷的叫人不敢逼視。
不,她不是林氏!
僅僅一瞬的功夫,三夫人就收拾了情緒,來到紀婉清身旁冷聲問道:“出什麼事了,吵吵嚷嚷的?”
紀婉清一聽三夫人聲音,就知道是救星到了,轉過身去看見周氏就高起狀來:
“母親,您看看我都被紀琬琰給害成什麼樣兒了。她讓她的丫鬟這般對我,您可要給我做主啊。”
三夫人看着狼狽不堪的紀婉清,眼中毫無波瀾,抬眼去看那正從台階上走下的紀琬琰,淡淡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你與我說說。”
紀琬琰走下台階,來到周氏身前,福了福身,說道:“三姐誤會了,是她走出我房間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門邊的瓷器,瓷器碎了,總要喊兩個粗使過來收拾,三姐只顧着與我告別,沒有瞧見路,不小心的就踩到了那手頭手上,這才摔了下來。”
紀婉清沒想到紀琬琰這麼能說,她踢翻青花瓷瓶可是故意的,哪裏有不小心一說,可是又不能直接和母親說她是故意的,因為昨天晚上母親還對她耳提面命,說最近老太君中意紀琬琰,讓她別在這個時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她今日也不是來惹麻煩的,是真的想來看看那個什麼聞名天下的老先生會送什麼好東西給紀琬琰。她在府里,仗着是三房嫡女,諸多姐妹,除了在二姐面前不敢造次,家裏其他姐妹她素來不怕得罪,有好東西就是她搶了,她們也不敢說什麼,卻沒想到今天遇到了紀琬琰這麼個不會做人的刺兒頭,這才有了現下的事情。
這一切都怪紀琬琰不好!紀婉清對紀琬琰投去了一抹怨毒的目光,惡聲說道:
“什麼不小心,我看就是你指使的那丫鬟,要不然誰借她這麼大的膽子?”
紀琬琰唇邊依舊帶着微笑,彷彿雷打不動般,看紀婉清就好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般,這高傲的眼神像極了當年的大夫人林氏,周氏咬了咬下顎,一副要為愛女出頭的架勢,對紀琬琰身後問道:
“哪個丫鬟如此膽大妄為?”
紀琬琰側開了身,將那個跪在台階上的丫鬟顯露出來,周氏銳眼掃過,只見那丫鬟嚇得不輕,連連搖頭,驚恐說道:
“奴,奴婢不是有心的,是徐媽媽喊奴婢過來收拾碎片,奴婢正低頭收拾,就覺得手被踩到,這才縮手,沒想到竟是四姑娘,若是奴婢早看到四姑娘,哪裏敢抽手,三夫人饒命啊。”
周氏冷哼一聲:“倒是個巧言令色的。”周氏對府里丫鬟的要求,第一條就是錯了不許狡辯,可這丫鬟不僅狡辯,還狡辯的這麼有理有據,十分討厭,早就下了要殺雞儆猴的心思。
卻看向了紀琬琰,試探說道:“不管怎麼說,清姐兒是在這裏受傷的,這丫鬟也是在你的地方,你說說,該怎麼辦?這丫頭是殺了,還是放了?”
紀琬琰沒有立刻說話,那丫鬟倒是精明,聽見自己的命掌握在了紀琬琰手裏,連連磕頭求饒:“四姑娘,奴婢求您大發善心,救救奴婢吧,求求您了。”
不僅這樣求饒,那丫鬟還從石階下來,跪爬到了紀琬琰的腳下,苦苦哀求,紀琬琰低頭看了她一眼,一把就把自己的裙擺從她染血的手中抽出,對三夫人冷冷說道:
“要殺還是要放,自然全憑嬸娘做主。不過依我看,這樣以下犯上的奴婢,留着似乎……也沒什麼用。”
說完就走到紀婉清的身旁,微笑着說道:“今日三姐姐在我這裏受了傷,原就是我的過錯,三姐姐但說無妨,想要如何懲罰我都可以,只請三姐姐莫要真的惱我才好。”
紀琬琰這麼說了,紀婉清就是有天大的火也撒不出來了。
見她沉默,紀琬琰勾唇一笑,對她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然後便走到三夫人身前行告退禮:“三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今日之事勞煩嬸娘,實在不該,我就自請禁足三日,不知嬸娘意下如何?”
三夫人的目光落在紀琬琰臉上,知道這丫頭絕不是她看起來那般恭順,又瞥了一眼匍匐在她腳邊的那個奴婢,三夫人勾起了唇,笑道:
“你既有反省之意,已是不錯,今日之事就這樣吧。至於這個丫鬟嘛,雖然該死,可今日正逢十五,老太君吃齋念佛,府里不宜殺生,就小懲大誡,打幾板子了事吧。”
紀琬琰鼻眼觀心,冷漠的問道:“這婢子害的三姐姐這樣凄慘,只打幾板子會不會太輕了?”
三夫人沒有說話,而是蔑着眼瞧了瞧那丫鬟,只見那丫鬟眼中升起了滔天的恨意,似乎要撲上去咬斷紀琬琰的喉嚨一般,周氏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勾起一抹冷笑,身後的婆子就上前來將那不斷掙扎的婢子拖了下去。
是夜。
紀琬琰已經睡下,徐媽媽舉着燭火,披着衣裳,走到內間的衣櫃前,放好了燭火,便打開衣櫃,睡前檢查一遍放在櫥櫃中的東西是她每天睡前的習慣,今日也不例外,可打開了內閣抽屜,將碎銀子點來點去,越點越覺得不對,因為除了少了幾兩碎銀,就連紀琬琰的那支蝶戀花的纖細金簪也不見了。
徐媽媽大驚,趕忙跑去稟告紀琬琰。
半刻后,紀琬琰盤腿坐在羅漢床上,腿上蓋着絨毛毯子,肩上披着外衣,烏髮卸下,不施粉黛,一張瑩潤光潔的小臉在燭光下散發出一種特殊的吸引,冷靜的黑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
綠丸和香錦跪在地上,兩人臉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香錦,面如死灰,只見她面前放着幾兩碎銀和一支金簪,這是先前徐媽媽從她睡覺的鋪蓋下面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