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番外二·瘋子和葯(7)

226 番外二·瘋子和葯(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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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鎣一疑惑地盯着門口房檐下掛着的“薔薇山莊家庭旅館”招牌看了半天,最後一咬牙,推開門走進去。前院不大,鬱鬱蔥蔥地養着許多花木,青磚石路旁豎著地燈,灑下暖黃色的光芒,靜謐而安穩。陸鎣一輕輕推開門扇,裏頭是個小巧的客廳,擺着幾張餐桌,有個女人正在櫃枱後頭記賬,聽到聲響,抬起頭來喊:“歡迎光臨。”

陸鎣一走進去,有些拿捏不定地問:“請問這裏是旅館嗎?”

女人看着有二十七八歲,打扮樸素,性格顯內向,她點了點頭輕聲說:“是的,薔薇山莊家庭旅館,住宿一周五十,包早餐,也可以加錢搭夥。”

陸鎣一又問:“五十是……人民幣?”

女人再次點了點頭:“嗯,是的。”見陸鎣一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馬上解釋道,“我……我們這個店市口不太好,老闆又是為了興趣才做生意,所以服務沒那麼講究,收費也不高。您要是……要是不放心,可以先試住一晚再做決定的。”

陸鎣一“哦”了一聲問:“那能給我個最便宜的房間嗎?”

女人說:“一周五十就是最便宜的單人間價格了,不過房間裏看不到景色,浴室和廁所都是公用的,這樣可以嗎?”女人不知道,她越是這麼說,陸鎣一反而越放心,這個價位能有單人間住還包早已經像天上砸餡餅了,而餡餅通常是沒那麼容易吃到的。

陸鎣一說:“行,那我先住一晚試試。”他將身份證遞過去,女人接過來看了一眼,對上面登記的豪華小區住址並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只是手腳麻利地複印、開單據,然後取了鑰匙給他說,“二樓走廊盡頭最後一間。”

陸鎣一爬上樓去。這棟樓里處處都是歲月痕迹,木質的扶梯上頭鋪着上了年歲的編織地毯,兩旁的牆上則掛滿了老照片,最早的照片看起來還是上世紀前半葉的,有一個美麗女子貫穿了照片始終。陸鎣一略一思索,覺得這相片里的女人和剛才櫃枱后的女子頗有幾分相似,不知道兩人是什麼關係。

二樓走廊上去就是一排屋子,沒有對門,再上去似乎還有一樓。廊上沒有點燈,要不是走廊盡頭有扇窗戶,壓根什麼也看不清。陸鎣一放輕腳步,放緩呼吸,豎起耳朵來聽。有兩扇門後傳齣電視機的聲音,顯示裏面是有人的。有人,就好。

陸鎣一找到自己的房間,門牌上寫着222,他忽然間覺得有些好笑,插入鑰匙,打開了木門。

第二日清晨,陸鎣一在清甜的花香中醒來。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透入,將屋內照得亮亮堂堂。昨夜沒有細瞧,今早起身一看,發現這家旅館的確不錯,房間雖小,卻佈置得乾淨整潔,該有的生活器具都有,傢具還是老式的木頭傢具,散發著好聞的香氣,比他過去住過的那些又臟又臭的地下室好了不知多少倍。

陸鎣一爬起身來,取了洗漱用具,正要開門,又想到了什麼,他彎下腰,先在牆角摸出一根透明細線,慢慢地抽出來,搭到一邊,然後才跨過去,開了門。盥洗室在走廊中間,陸鎣一過去的時候,有個人剛好出來,他沒能看清,只見着個背影,是個非常高大的男人。

盥洗室裏面整體裝修得不錯,衛生、整潔,洗面台上甚至放了一隻花瓶,插了一枝盛開的薔薇。陸鎣一看着那朵盛開的花,心情也不由好了起來,他哼着歌“呼嚕呼嚕”給自己收拾了一通,又洗了個澡,回去換了身乾淨衣服才下樓去。薔薇山莊的早餐廳就是樓下的客廳,此時已經坐了一桌人,看着像是一家三口出來玩的,昨晚見過的那個女人不見了,櫃枱后是個男人正在忙碌。

那大概就是陸鎣一一早見過的那個男人,一個十分高大的男人!陸鎣一自己長得不矮,一米八十三的身高,但是在這個人面前仍然差了有半個頭左右,陸鎣一懷疑這人至少得有一米九十五以上,此時他穿了件短袖背心,露着健美的身材正在表演煎蛋。陸鎣一的眼神才投過去,後者便馬上抬起頭來,準確地對上了他的方位說:“早上好。”

“早上好。”雖然心中微微驚訝,陸鎣一的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他走上前去道,“我是222室的房客……”

男人說:“知道。隨便坐,早餐弄好了會給您送過去。”

陸鎣一挑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看男人在餐枱后勞作。看着五大三粗的一個男人,動作卻不可思議地輕盈矯捷,他熟練地煎了雞蛋,煮了面,又用餐刀就着食材削出了小動物的形狀。陸鎣一看着那雙手心想,這可真是一雙用刀的好手啊!

不一會,男人忙碌完畢,給陸鎣一幾人陸續上了菜。那一家三口是意大利培根面加煎蛋,一人兩片黃油吐司,一份蔬菜沙拉配一杯新鮮柳橙汁,小孩子的意麵換成了中國式的爛糊面,配上了削成小動物的胡蘿蔔片。陸鎣一拿到手的則是一碗清淡的蔬菜瘦肉粥加三小碟醬菜,另有一份大包子。陸鎣一挺想問問這早餐不同是怎麼定的,還沒開口,男人已經端了廚具到後頭清洗去了,陸鎣一隻好喝着粥聽隔壁那家人聊天。

旁邊那桌的女的在說這旅館不錯啊,收費這麼低,還以為是黑店,結果住宿條件還挺好的,男的則說,是啊,這次算我們運氣好,要不是小王給咱們訂錯了旅館,咱們也不會有機會住到這裏來,下次可以再來。陸鎣一喝着香噴噴的粥,正聽得起勁,冷不丁耳中聽到“咚”的一聲,嚇了一大跳,跟着是“嗒嗒嗒嗒嗒”的打樁機聲音,震得整座房子都在晃。

“怎麼了這是?”那家人也嚇了一跳,放下刀叉站起身來。陸鎣一的座位正對着落地玻璃窗,遠遠望過去就見一架巨大的挖掘機正揮舞着鋼臂,對着附近地面連挖帶鏟。

先前那個男人從后廚出來,對幾人道:“是工地施工,大家不要慌,我去跟他們談談。”推開門就走了出去。陸鎣一見他跟一個戴着安全帽穿西裝的男人連說帶比劃,過了一會,兩人便一起走遠了。

陸鎣一無事可做,吃過早飯交了一個月的房租就回房裏躺下了。秦偉鋒先前說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其實也沒大錯,秦老闆有錢,雇了鐘點工打掃家裏,除非陸鎣一下廚做飯,平時並沒有多少家務要做,同時陸鎣一既無工作,亦沒有興趣愛好,自然只能專註吃和睡兩件事。他眼望着天花板,耳朵里全是“嗒嗒嗒嗒”的聲音,樓房顫抖,帶着天花板上一盞燈也一起搖搖晃晃,像是馬上要跌下來。

那一家三口吃過飯就退房走了,他們本來就是因為訂旅館的人搞錯了時間所以將就一晚,另有一對小情侶卻是被這施工的噪音給吵走的。陸鎣一想,難怪這麼好的旅館收費這麼低,要是每天都這麼吵還真是吃不消。

他躺了一會,實在百無聊賴又被吵得厲害,決定去三樓瞧瞧。剛才他聽那一家三口說三樓是個閣樓圖書室,陸鎣一想着可以找份報紙看看有沒有招工啟事能試上一試。他爬上三樓,推門進去,但見一間一百來平米的屋子陽光充足,四壁擺滿了書架,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正在挑選書本,聽到陸鎣一的動靜,那人轉動輪椅調回身來,乃是一名氣質雍容華貴的老婦人。

卓陽敏銳地察覺了空氣中產生的變化,他不明所以,但仍然第一時間站到陸鎣一跟前,阻擋住了老人與陸鎣一的對視。老人顯然發現了卓陽的動作,他上下打量了卓陽一番,隨後露出了一個欣賞的笑容,微微一躬道:“您好,鄙姓李,李景書,木子李,良辰美景的景,書香門第的書。”

卓陽被動地打了個招呼:“您好,您是?”

“我是陸家的管家,”他笑眯眯地說,“在您身後的就是我家大少爺。”

卓陽敲了敲門,進到本屬於自己,現在屬於他和陸鎣一共同的卧室。

由於薔薇山莊的客房有限,為了多招徠點生意,陸鎣一乾脆地騰出了自己那間房,搬到了卓陽房內,反正後者的房間比一般的客房都要大,再多加張床也不擠。卓陽進去的時候,陸鎣一正趴在他自個的床上不知在想什麼,原本就懶洋洋的沒個樣子,此時更像是沒了骨頭似的。

卓陽將餐盤放到一旁桌上,坐到他床邊問:“傷口還疼不疼?”

陸鎣一沒有回答他,似乎仍在出神。卓陽看了他一會,忽然覺得不大高興,伸出手,輕輕將陸鎣一的臉孔扳過來,湊上去問:“傷口還疼不疼?”陸鎣一一開始還沒有反應,等到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下,對上了卓陽放大了的臉,頓時發出“嗷”的一聲,整個人跟只蝦子一樣弓背彈了起來,要不是卓陽讓得快,他的前額頭大概又要挨一下。

“哎喲是你啊,”陸鎣一發現了是卓陽后,忍不住抱怨道,“差點被你嚇死了,你進來怎麼不喊我啊!”

“喊了,你沒聽見。”卓陽看他生龍活虎的樣子,總算是放了心,然而,剛剛陸鎣一眼裏那一抹一閃而逝的悵然又是什麼呢?卓陽確信自己並沒有看錯。

“肚子餓了嗎,我給你端了飯菜過來。”

陸鎣一坐起身,把椅子拖到身前,示意卓陽把餐盤放到椅子上。今晚的晚飯是糖醋排骨、冬瓜開洋、炒青菜還有一碗西紅柿打滷麵。陸鎣一一看到那碗面,臉色就微微變了,過了片刻,他端起面吃了一口,嘴裏含糊地問道:“是……他做的?”

卓陽點點頭,他知道陸鎣一不是個普通人,但是沒想到陸鎣一會是個什麼大少爺,然而不管陸鎣一的身份如何,在他的眼裏,陸鎣一還是那個陸鎣一,他是大少爺或是金絲雀都不影響卓陽對他的看法,卓陽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個陸鎣一。

陸鎣一不吭聲了,默默地把飯菜吃了個精光后說:“我要吃草莓,草莓呢,我去洗。”

正說著,門口傳來了敲門聲,一個聲音傳來:“大少爺,我來收碗筷。”

卓陽起身去開了門,就見李景書站在門外,他手裏端着一個餐盤,上面是兩小碗洗凈分好了的草莓,紅艷艷的用水晶杯裝着,旁邊還配着果盤和水果叉。見到卓陽,李景書微微點頭道了聲謝,然後才走進屋。他利落地將陸鎣一吃完的空盤子收走,又在他的跟前放下了水果,正要離開,卻被陸鎣一喊住了。

“景叔。”陸鎣一輕聲喚道,李景書的表情在剎那間變了。雖然之前也是彬彬有禮的客氣與友善,但是在這個時候,卓揚才能夠清楚地讀出他矜持表情下面隱藏的真實心意是多麼柔軟和富有感情。他一定很寵愛陸鎣一,卓陽想。

“卓陽,不好意思,能麻煩你先離開一下嗎?”陸鎣一不好意思地問。

卓陽點點頭:“我把空盤端下去。”他接過李景書手中的餐盤(後者還衝他道了聲謝),然後離開了房間。

“景叔,你怎麼會找到我……”房門關閉前,卓揚最後聽到的是這麼一句話。他的腳步微微頓了頓,然後端起餐盤下樓去了。

空曠的靈堂內稀稀拉拉地站着沒幾個人,林雪萍身着家屬的喪服,木然地站在人群之中。樂樂蹲在一旁,正在和她的毛絨公仔玩,那隻公仔是她父親買給她的,而她的父親……林雪萍慢慢地回過頭去,看着那個空蕩蕩的停靈台,過一會,那裏就將拱出透明棺木,她被撞得四分五裂缺胳膊少腿的男人經過縫合后將會上了妝,靜靜地躺在那裏頭,等待他為數不多的親友和朋友送他在人世的最後一程。

“嫂子,節哀順變啊!”林雪萍回過頭,看到了一張斯文儒雅的臉孔。那是她丈夫的高中同學,名叫黃楊,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市博物館的副館長,工資很高也很有名望,反觀她的丈夫,曾經也有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最後卻砸在了他自己手裏。

恨嗎?林雪萍問自己。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是恨過的,他們也曾經是郎才女貌,被譽為十分登對的一對,那個時候王東剛剛進入警隊,正是最最意氣風發的時候,他穿着警服的帥氣模樣還迷倒過一群小女生,後來他們順利地結婚,再後來她生下一女,過起了甜蜜的三口之家生活。然而,不知什麼時候,王東卻變了,他變得粗魯、低俗、脾氣暴躁,他迷上了賭博,甚至為了籌集賭資以警察的身份敲詐勒索,最終被開除出警隊還險些吃了官司,但是他並沒有吸取教訓,自那以後反而變本加厲地墮落下去,最終走上了一條社會混混的不歸路。

林雪萍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回想前半生,她幾乎有一種夢遊一般的不真實感,她甚至覺得,或許有一天當她睜開眼睛,一切都會回復原樣,王東依然愛她,她的小家庭仍然幸福美滿,而到那時她就可以撲到男人的懷裏,撒嬌抱怨道:“老公,我做了一個噩夢……”

司儀從喇叭里發話:“王東先生的追悼會即將開始,請大家保持安靜。”

林雪萍打了個哆嗦,從恍惚中醒轉過來。

生活真是一個噩夢,卻是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追悼會很快就結束了,因為王東既沒有單位領導發言,也沒有多少人肯來見他最後一面。林雪萍木然地應承着人們半真不假的關心,遞給他們糖果,然後讓自己的娘家人將他們領上租來的車輛,送去吃豆腐飯。

直到人都走空了,林雪萍才發現黃楊還在。他正蹲在樂樂的身前,試圖與她交流。樂樂原本是一個十分開朗活潑的小女孩子,後來卻因為王東的緣故受了驚嚇,在一次王東被人追債打得渾身是血的事件后,樂樂變了,她變得自閉,變得寡言,再也沒有笑過,只有在和那個毛絨公仔玩耍的時候才肯多說幾句。

林雪萍走過去,聽見黃楊鍥而不捨地在和樂樂對話:“這是你的小夥伴嗎?她真可愛,叫什麼名字?”

“樂樂喜歡吃什麼,下次叔叔來看你的時候買給你。”

“樂樂,你不能總是這樣悶在家裏,叔叔下次帶你去遊樂園玩好不好,遊樂園裏有好多好玩的東西,你喜不喜歡坐旋轉木馬?”

“沒有用的。”林雪萍苦笑了一下,“她從一年前開始就是這個樣子了,我帶她去看過很多醫生,他們都沒有辦法。”

樂樂就像是沒有聽到自己母親和黃楊的對話一般,依舊執着地和她的小夥伴玩耍。她的小夥伴是一隻《藍精靈》裏的藍妹妹公仔,有着金色的頭髮,潔白的帽子,潔白的裙子還有一雙白色的高跟鞋。她拉着她的手,像是跳舞一樣一步一挪。

“嫂子,再這樣下去,樂樂會毀了的。”黃楊說。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沒辦法……”林雪萍的眼眶裏終於凝起了淚花,就算剛剛王東的屍體擺在她的面前她都沒有哭,為王東而流的眼淚早已經乾涸在歲月中。

黃楊嘆了口氣,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沓錢,硬是塞到林雪萍手裏:“嫂子,我知道你一個人難,這是一點小心意,你就收下吧。還有,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我,阿東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樂樂的病!嫂子,你別哭,別哭啊……”

林雪萍“哇”的一聲終於哭了出來。

王東死了,她的男人死了,直到這一刻,這個女人心底壓抑着的那份痛楚才終於突破了層層心結覆蓋的冰層,噴涌而出。

老婦人搖着輪椅上前來說:“你就是新來的陸先生吧,我聽我孫女兒小煙說了,我姓羅,你叫我羅婆婆就好,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

陸鎣一趕緊說:“羅婆婆好,我……我想找份招工的報紙看看。”

羅婆婆將輪椅熟練地搖到一旁,從桌上拿起一份報紙道:“這是今天新到的,之前的都在那邊的報刊架上,你要是想上招聘網,那裏桌上有電腦。”

陸鎣一接了報紙,趕緊道:“謝謝你,羅婆婆。”

羅婆婆說:“那就不打擾你了,你慢慢看吧。”說著,搖了輪椅往外頭去。

陸鎣一說:“羅婆婆,你是要下樓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羅婆婆笑着轉過頭來道:“謝謝你,不過卓陽會幫我的。”

卓陽?陸鎣一正疑惑着,樓梯上就傳來了腳步聲,不一會,剛剛見過的那個高大男人就出現在了門口。羅婆婆說:“他就是卓陽,是我這裏的管家、廚子和服務生,十項全能,有求必應,你要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幫忙。”

卓陽似乎是個惜字如金的性格,聞言只是沖陸鎣一點了個頭,彎腰就將羅婆婆抱了起來,跟着卻微微一頓,說:“婆婆,你又瘦了。”

羅婆婆像是個被發現了小秘密的少女那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卓陽說:“你這樣可不行,不好好吃飯身體會出問題的,等會我打電話叫王醫生過來給你看看。”一邊說著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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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鏢師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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