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安於室的楚家兩老終於飛離家的懷抱,繼續去世界各地旅遊觀光,進行光榮又偉大的散財任務。
偌大的楚家客廳被兩個人各據一方,各自躺在一邊吃零食、看小說、看電視,都挺自得其樂的,讓不時添茶送水上來的僕人忍不住在心裏搖頭嘆氣。苦命的大少爺註定是勞碌命,就連娶個妻子進門,都擺明是為了享福而來。
電話聲震天價響,兩個人依舊故我的忙着自己的事,連半眼都吝嗇於投向快要響爆的電話。
但是,顯然打電話的人耐性比她們還要好得多,就那麼鍥而不捨的一直響下去,響到終於有人忍耐不住的抓起電話狂吼,「李子明,你到底有完沒完?」
「我找妳大嫂。」
「她死了。」
溫玉清聞言瞟去一眼,然後心平氣和的繼續看電視,死人是不會提出任何抗議的,她順應民意,做個死人。
「那我需不需要送篇悼詞過去?」李子明很有配合的提出建議。
「你也去死,正好陪她。」楚天碧已經氣到口不擇言,只差沒用「獅子吼」神功震死他。
「如果你大哥不反對的話,我不介意了,真的。」
「喂,你到底有什麼事?」楚天碧豎白旗。她自認耐性不如好友,皮厚不如奸詐律師,只好投降。
「妳問妳大嫂,她真的不去楚氏看戲嗎?好火辣的限制級片哦,楚總裁快要把持不住了。」李子明的聲音充滿幸災樂禍,一點點同情的意思都沒有。
「喂,玉清,妳真的要放任我大哥光明正大的偷腥嗎?」楚天碧沒好氣的轉向溫玉清,大聲問,一點兒也不避諱。
「死人是不會回答任何問題的。」溫玉清很善良的提醒楚大小姐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妳又不是真死了。」楚天碧差點當場吐血。
溫玉清頗認真的想了想,「如果我寧願李大律師當我死了呢?」他還真不怕累,一個勁兒的浪費電信資源。
「她說了,請你當她已亡故,不要再打來。」
電話掛斷不到半分鐘,再次催魂的響起來,讓楚天碧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衝動的就要跑去廚房拎出菜刀砍斷電話線。
「大嫂,拜託妳接吧。」能不能讓她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生活啊?
溫玉清慢條斯理的拿起話筒,用着很柔和的語調說:「李律師,你真的很希望我去嗎?」他就不要後悔。
「妳肯來了嗎?」無限欣喜的聲音。這樣就有好戲看了啊。
「我會和天碧一起過去的,聽說天碧非常非常欣賞齊秘書這樣的絕色美男,真希望他們可以擦碰出愛情的火花。」好輕好淡的口吻,讓彼端的人聽得是冷汗直冒。
「不要來了,真的不必了。」在使盡一切的手段杜絕楚大小姐和齊承正的碰面后,他絕對不想前功盡棄。
「這麼客氣幹什麼?我們確實也很想去看看齊秘書,畢竟那樣賞心悅目的男人並不多見。」溫玉清笑容燦爛,眸底劃過惡作劇的光芒。想看戲嗎?好啊,包你看到爽,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一定成全他。
「極品男?我大哥公司有?」楚天碧馬上巴了過來,雙眼發出狼般的光芒。
「絕對是極品小受,比漫畫上的可美得太多了,要看嗎?」溫玉清打鐵趁熱的撒下餌。
「好啊、好啊……」楚天碧興奮不已的跳起來。
半個小時后楚家姑嫂的倩影便出現在楚氏大樓,讓見到的楚氏員工皆露出怪異的表情。
總裁夫人駕到,而總裁辦公樓層還有一尊性感尤物,這回王見王,不知鹿死誰手啊?
確實很惹火,但是楚家姑嫂的目光停留在那火辣兩人的身上不到三秒就齊齊移向她們心目中的極品男色——齊承正,讓在場的另外兩名男士,心頭火猛烈的竄升。差點用目光將齊承正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毀容一萬次都難泄其恨意。
「他要是肯穿得跟汪娜一樣少,相信更有看頭哦。」楚天碧的口水眼看就要流出來,一副隨時準備撲過去的舉動,讓李子明的眼角嚴重抽搐。
「如果擺出一樣的性感挑逗姿勢,絕對會叫世界為之瘋狂。」溫玉清稍帶誇張的形容,讓楚天寒上牙床與下牙床忍不住就磨在一起。
「你要不要當漫畫模特兒?」兩個女人異口同聲的問,眼中幻化的是一模一樣的遐想。
「不要。」齊承正斬釘截鐵的回答,忍不住伸手將衣服拉攏了一下。他突然感覺自己穿得太過單薄了。
「會把你畫得很美、很帥的,絕對會是尤物中的尤物。」溫玉清動之以情,誘之以利。
「我對自己目前的魅力已經很滿意了。」齊承正堅持自己的信念。
溫玉清的目光與楚天碧的對上,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已經私下達成一個共識。有人的背脊開始莫名其妙的發冷,非常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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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詭異!
這是楚氏所有員工的心聲。總裁結婚了,而且總裁夫人最近天天到公司報到,可絕對不是什麼夫唱婦隨。總裁夫人雖然每天按時報到,但是目標公然對準總裁的機要秘書,當然大家對齊秘書的禍水美色也是極度肯定的,不過總裁夫人這麼明目張胆的行徑還是讓人咋舌。
至於那性感尤物——汪娜,他們是不陌生,可是對於她當著總裁夫人的面,跟總裁像連體嬰似的,也是不敢苟同。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楚天碧朝着剛剛閉上的總裁辦公室門大喊。
「誰叫妳要看,何必虐待自己的視神經?」溫玉清呷一口茶,神態頗為閑適,就彷彿剛才摟着某位性感尤物進去的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一般。
「我無聊啊。」楚天碧大喊,「齊哥人呢?我現在一會看不到他就渾身沒勁,真是絕色美男啊。」
溫玉清斜眼瞟了李子明一眼,果然,他的嘴角已經開始抽動。唉!何苦來哉,她早聲明過了,真的沒興趣來看戲,他偏偏不死心非要她來,現在她不看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齊承正很痛苦,簡直生不如死。原本溫玉清一個人用弔詭的目光瞅他就很令他不寒而慄,加上不知湊什麼熱鬧的楚大小姐,就更加的苦不堪言。
不但老闆用殺人的目光不時的掃射過來,還有某位不務正業的大律師放着大好的賺錢機會不去把握,動不動就跑到楚氏來閑磕牙,以前怎麼就沒見他對朋友這麼殷勤過?
「老闆娘,妳真的不進去看看?總裁的自制力沒那麼好吧?」嗯,他不是藉機發泄長久以來的不滿,只是實事求是的客觀的講。當然了,轉移總裁夫人的注意力是他此時努力的終極目標。
「要發生的遲早會發生,何必跑去插花?」溫玉清雲淡風輕的說,繼續快速的敲打着鍵盤。賞心悅目的美男在前,精彩的好戲在演,她的心情無比愉悅,實在是文思如泉湧。
「可是完全不阻止,太放任了吧?」齊承正苦口婆心的勸,只求她快快離開自己的視線,否則不知什麼時候裏面的那頭猛虎就會張開大口將他拆吃下腹,沒瞧他最近工作量爆增,連黑眼圈都冒出來了,睡眠嚴重不足啊!
「回天乏術,聽過沒?」她不是很認真的回應,嘲弄的口吻佔了一大半。
「試都不試就認為回天乏術?」李子明現在覺得當初楚天寒加簽的那一紙合同太有先見之明了,照目前這個情形分析,溫玉清要不是缺了感情這根線,就是特別會演戲,或者是根本就不想讓這個婚姻弄假成真,即使她愛上楚天寒。
難道這與她的身世有關嗎?想到她的身世,就忍不住一口惡氣湧上來,那個反追查病毒太毒了,把他的許多重要文件都黑了去,而他又不敢明目張胆的去向當事人要,只能每天趁着她被某人纏得分身乏術時去她的電腦里找,可是——她絕對是惡意的,有一次居然提示一句「祝你玩得開心」。
要論惡劣指數,李子明相信溫玉清無疑已是天山童姥級的。
「聰明人就是非常清楚時勢局情,不會傻得去浪費時間與精力。」她笑得意味深長,頗有含沙射影之意。
李子明的俊臉一陣白一陣青的,就像開了染坊。
「老婆。」總裁辦公室的大門霍然被拉開,楚天寒一張臉堪比包公,黑得流油。
溫玉清訝異的眨眨眼,「怎麼,今天提前了啊?」
楚天寒的額角青筋暴現。她果然是有意的,好!真有她的!
「我再也不想當傻瓜了。」楚天寒抓狂的吼,轉身入內將汪娜拎出辦公室,再伸手抓過溫玉清迅速的進入辦公室,且非常用力的踢上門。
楚天碧好心情的揮動手帕送別,「汪小姐一路好走,有空來喝茶。」
汪娜一臉菜色的離開,雖然她被摟進辦公室,但是一進門他就離她遠遠的,而且警告自己安分的待在一邊。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他是在演戲,至於演給誰看,白痴也看得出來。
辦公室內的兩人各據一方,遙遙相望。
「我的耐心用完了。」楚天寒吼。
溫玉清誠實的點頭,「看得出來。」他比她預想的要沉得住氣。
「我不是妳那見鬼的父母,把妳那一套莫名其妙的愛情觀收起來。」他受夠了,普通的方法對她根本就無效。
溫玉清的臉色微沉,「請注意你的措詞,那是我的父母。」
他挫敗的抹一把臉,「對不起,我只是想讓妳拋開那段陰暗的過去,這真的很難嗎?」
「至少會比你們破解我的密碼程式要難得多。」她神情黯淡下去。
「我們不是他們,不會步上他們的後塵。」他走上前,想摟她入懷。
她走到落地窗前俯視着樓下的來往車輛與人群,「記得嗎?還有五天我們的合同就到期了,你想毀約?我記得商人是最講信譽的。」人生如果註定要有一段愛情,她寧可收藏在記憶的最深處,夜半無人時獨自回味。
「去他的合同,妳真以為到如今這個地步,我還可能執行那個合同嗎?」
「合同是你擬定的,你應該不會想自打嘴。」溫玉清頗冷靜的看着他。
「這就是妳故意讓我知道妳真實資料的原因?」他挑眉,為自己的這個猜測而蹙眉。
她嘴畔暈開一個淺淺的笑容,「好歹我們夫妻一場,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的來歷,於情於理都應該滿足你這個心愿,不是嗎?」
「但是妳黑了子明的檔。」楚天寒的目光瞟向辦公室外的李子明。
溫玉清臉上的笑容擴大,「那是他笨,用自己的電腦追查的緣故。」
楚天寒的神情凝重起來,「我知道,妳是想讓我打消留住妳的念頭,妳的祖父是個相當難纏的人物,妳想讓我知難而退。」
「不,他只是太冷血無情,只知道讓人無條件的服從他,從來也不想去妥協,而這恰恰害死了他唯一的兒子,也間接害死我的母親,更讓我永遠也無法原諒他,即使他是這世上跟我血緣最親的一個人。」
「可是,他並不想放過妳。」他的眼神銳利起來。任何一個想傷害他心愛女人的人都是不能被原諒的。
溫玉清悄悄闔了一下眼瞼,幽幽的道:「他是個永遠也不會認錯的人,即使那錯像天那麼大,他也寧可永遠錯下去。」
「他找到妳了嗎?」他的心提起來,聲音有些發顫。
她抬起頭,淡淡的一笑,「該來的遲早要來,我們祖孫之間的恩怨始終是要解決的,否則都會永遠睡不安枕。」
「妳平時挺能睡啊。」對她睡眠不好的說詞提出異議。
她橫了他一眼,伸伸懶腰,「苦中作樂聽過沒?」
楚天寒心頭暗嘆。不知不覺中她向他說話的口氣漸漸在改變,從懼怕、謹慎、閃躲到嬌蠻、任性,而她卻完全不自覺,企圖自欺欺人,當什麼都不存在。
「開門,溫玉清,妳給我滾出來。」門外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敲擊聲,夾帶着李子明雷霆萬鈞的怒吼。
楚天寒挑眉,面色不善的走到門口,毫無徵兆的開門,讓李子明差點兒來個五體投地。
「你鬼吼鬼叫什麼?」
「你老婆……太過分了!」他手指發顫的指着罪魁禍首,「妳敢把我寫成小受?」他快要崩潰了,被一個惡劣的女人搞得崩潰,簡直有損他律師界常勝將軍的名頭。
溫玉清笑得溫文和善,「呀,你看到了,早知道我應該關機的。」剛才楚天寒的動作太突然,以至於她一時不察,忘了關掉電腦,上面的內容就泄漏了,本來還想等寫完再給他一個「驚喜」的。
興味盎然的看着好友,楚天寒對他被寫成小受一事顯然高度關注,非常想知道溫玉清筆下的他會是什麼樣子。
「我可以告妳人身攻擊。」
「誰說書中人物不可以叫跟你一樣的名字?難不成你的名字是註冊商標,別人不能用嗎?」
「妳含沙射影,明明暗地裏諷刺的就是我。」
「那是你聯想力太過豐富,而且有被害妄想症。」溫玉清應對自如,水準完全不輸給一個國際大律師。
「我想像力太過豐富……被害妄想症……」李子明眼珠子差點沒瞪下來。
溫玉清的笑容弔詭起來,眼神變得怪異,戲譫中帶着惡作劇的光芒,「大律師,你想不想看以你為模特兒的漫畫,而且還是H到極點的?」末了,不懷好意的眨眨眼。
李子明呆若木雞,久久無言,他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
當楚天寒欣賞到妹妹的佳作時,差點笑破肚皮。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妹妹還有這項技藝,畫得相當棒,很有職業水準。
「天碧的理想就是當一個職業漫畫家。」溫玉清淡淡的笑着。
「楚天碧,妳死定了,妳敢畫我。」李子明看着明顯想逃到天涯海角去的楚大小姐咬牙切齒的說。她有種!敢把他畫成小受,更可惡的是攻居然是那個死人妖!
雖然齊承正對楚家姑嫂也是很不滿的,但是至少她們沒有讓自己成為她們筆下的小受,也沒有畫成小受,所以憤恨情緒無意中就降低不少。
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李子明將楚天碧這個罪人揪離楚天寒的辦公樓層,而溫玉清則是忙不迭的跟上去。有戲不看是傻瓜,這是她的人生格言。
一行人終於步出楚氏大樓。
楚天碧很生氣的想甩開箝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完全無視於一旁溫玉清饒富興味的眼神。
刺耳的槍聲劃破空氣,帶來濃郁的硝煙味,李子明的右臂中彈,鮮血頓時奔流而出。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身旁的楚天碧以身擋上去,那一刻在她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絕不能讓人傷了李子明。
「趴下!」溫玉清大聲喝命的同時,撲身而上,將兩人撞倒在地,而後俐落的翻滾出去,避開對方的再次的射擊。
康樂怡剛到楚氏就看到有槍對準溫玉清,想都沒想就撲上去。
楚天寒剛剛踏出大樓,看到的就是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血液在瞬間凍結。
熱流浸透衣服,溫玉清看着撲在自己身上的康樂怡,眼睛開始發紅,聲音顫抖中帶着哽咽。
「學姐,為什麼?」
「妳知道的,我不可能眼睜睜看妳在我眼前受到傷害。」康樂怡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學姊,妳撐着點,我們馬上到醫院——」
「沒用……」康樂怡的笑顯得有些虛弱,「我知道……」原本只是想過來鬧鬧楚天寒的,沒想到會碰到這種場面,不過,她很慶幸自己擋下那一槍。
溫玉清看着血持續從康樂怡心臟的地方流出來,她心裏很明白,傷在這種地方要生還希望很渺茫。
「叫車,送她去醫院!」她幾乎是用吼的。
康樂怡抓住她的手,唇畔綻出一朵縹緲而美麗的笑靨,「玉清……如果有……來……世……留……給我……好嗎?」
她毫不遲疑的點頭,「只要妳還能找到我。」
「我會的……一定……」康樂怡的手慢慢滑落,最後一點生氣也離她而去。
「學姊——」溫玉清狂喊,眼前的一幕與許多年前的記憶畫面混合在一起,母親渾身是血的躺在急診室里,美麗的臉上掛着滿足的笑,離她而去,她說她要去見父親,可是她卻捨得拋下唯一的女兒。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不給我說不的權利,為什麼?」她不甘心,為什麼總是她在送着一個又一個的親人離去?父親死時,她甚至連送的權利都沒有。
楚天寒將她摟入懷中,「妳還有我,還有我啊。」他感受到她的痛,那是一種帶着絕望的痛,她一定是想起死去的父母,這一刻他開始憎恨他無緣的岳父母,他們知道自己的死對他們的女兒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抓不住……」她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似乎要將以前儲存的所有淚水一次流盡。
當救護車呼嘯而來的時候,她木然的看着康樂怡的屍體被抬上擔架,載上車離去。眼神空洞的看着車子消失,臉色是毫無血色的蒼白。
「楚先生,李先生,麻煩你們跟我們回警局錄一下口供。」聞訊趕來的員警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