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胤禟的真實目的
乾清宮大殿之中,看着出列站至殿中略顯憔悴的胤禟,胤禛臉冷得像是寒鐵。
“皇上,臣年少之時雖多有荒誕不羈,也做過不少觸怒皇上的錯事,想來也是因此,上天才懲罰於臣,令臣當年不得皇阿瑪所喜,如今膝下子嗣不盛,可若真真是弘政那孩子福薄也就罷了,然偏生他是遭了人的毒手啊!”
胤禟一向不服胤禛,饒是行禮也來得敷衍,這會兒卻是說著說著猛地跪了下來。
“您不是不知,臣統共膝下也就這麼個兒子,平日裏也是細心教養好生疼寵,只盼着他長成之後能有一番作為,莫像是臣一般無用,也算是不辱了他身為愛新覺羅子孫之名,臣不求其他,也不懼其他,只求皇上能給弘政一個公道,莫讓這孩子含屈而去,莫不然來日我這阿瑪又有何面目去見他,但求皇上做主啊!”
胤禟這話面上說得恭敬,可該含沙射影的地兒卻也一點也沒客氣,朝中眾人誰人不知,若要說先帝爺的兒子裏頭誰人與當今聖上不對付,除了那一母同胞的十四爺那就只剩下眼前這位九爺了,十四爺近兩年不知道是開了竅還是如何,倒是已然不再如當初那般與皇上針鋒相對,可九爺卻是隔三差五就要鬧出點什麼,雖不至龍顏大怒,卻也總歸心裏不會痛快到哪裏去就是了。
胤禛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要說得了這麼個機會讓對方吃癟也不是沒有可能,相反可能性還挺大,更陰謀論一些的說,如今胤禟年紀已經不輕了,膝下卻統共就這麼個兒子,若是這個兒子沒了豈不是就只能找他人過繼了?若是尋個不大得寵又與大位無緣的皇子過繼過去,豈不是又膈應了人還白白得了副不小的身家?
“過去之事俱往矣,九弟既然都已然痛下決心,朕又豈會糾纏於過去虧待於你?”
胤禛看着那些個宗室老王爺面上微露動容,心中惱怒,面上卻是一副和氣。
“況且,弘時是朕的兒子,弘政亦是朕的親侄子,有人敢將手伸到他們頭上,無異於是不將朕放在眼裏,朕又豈會姑息?”
“皇上明鑒,弘政這孩子向來性子內向,平日裏肯去走動的人還不足一個巴掌,說句掏心掏肺的,眼瞧着這孩子與三阿哥交好,臣心中雖免不了有些惶惶,卻也是高興,托句大的,臣也是三阿哥的嫡親叔父,若是往後臣膝下再無所出,弘政能有個親近的兄弟相互照應,臣就是去了那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般惡毒的人竟是連兩個孩子都不放過,弘政已經沒了,三阿哥也因此受了牽連,想來那孩子泉下有知也定然無法瞑目,如此易地而處,臣自是明白皇上也如同臣一般,迫不及待想要揪出那惡毒之輩。”
乍一耳朵聽起來,胤禛和胤禟二人似乎說的都是一個意思,可能站在這兒誰人不是個人精,又哪裏聽不出這話中深意?
胤禛登基不過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聖祖朝的奪嫡之爭還近在眼前,胤禛膝下的子嗣原就不多,滿打滿算也敵不過一個巴掌,除了中宮和永壽宮那還在吃奶的四阿哥弘曆,唯一有點子氣候的也就這三阿哥弘時了。
皇家本就沒什麼秘密,在場之人自是對胤禛後宮後院裏,那些不算秘密的秘密來得門清兒,要說初時,這弘時的額娘齊妃李氏也算是那後院裏一等一的得意人,然而等到當時的嫡福晉如今的皇後娘娘過了門之後,卻像是沒了氣兒的球一樣,無聲無息的就被冷落了下來,就是如今有着一兒一女傍身,也被中宮壓得死死的,一副全然無法翻身的景象。
要說舒蘭賢惠大氣,里裡外外都是一個好手,這在場眾人誰都不會否認,可要說她沒點能耐,或者坐着中宮的位子心裏沒有一點點自己的想頭,眾人卻是誰人不相信,就是不朝自己看總得朝兒子看吧?再是眼下里這三阿哥比起大阿哥沒有一點可比之處,但廢太子的例子可還沒過去多久,誰能說皇后就沒那個心為自家兒子提前鋪路呢?
況且了,這弘政和弘時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卻偏偏是二人剛交好沒多久就一併中了毒,聯繫着宮中隱隱傳出的風聲,再細細琢磨着這九爺話里話外透出來的意思,可不是這麼個理兒么?若真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孩子那便是沒了命,也確實換不來什麼好處,可換做弘政和弘時,卻是拼得一時風險說不定就換來了更上一層樓,如此,這到底是誰連累了誰又說得准?
“九弟難得明白朕的心思,既然如此,你此番作態又是何意?”
殿中眾人都會過了意,要是這會兒胤禛還不知道胤禟打的是個什麼算盤,那就真真是個傻子了,胤禛在心中冷哼一聲,難怪今日這般伏小作低,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他。
“回皇上的話,不是臣有心咄咄逼人,而是臣作為弘政的阿瑪,總不能讓他人已經去了還去得不明不白,您貴為天子自是國家大事為先,臣卻是一介閑人,也不免俗的只想守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兒,如此,便是明知如此這般會讓您心中不悅,甚至以為臣別有用心,也少不得硬着頭皮當著諸位大臣來討要上一番說法,畢竟,弘政那孩子人都已經去了,臣作為阿瑪總不能讓那背後之人一直逍遙法外,拖來拖去最後竟是成了樁無頭公案吧?”
胤禟本就擅於經商,說起話來嘴皮子自是一個順溜兒,相反胤禛,則是原就性子偏悶,加上自恃身份,總不能讓他真的去跟對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扯皮,看着在胤禟這一個圈套一個伏筆的緊緊相逼之下,殿中眾人面色都變得有些微妙,終於慢慢失了耐心。
“哦?那依九弟看該如何才好?”
“回皇上的話,能讓人冒如此大的風險在宮中下手害無辜稚子性命,總不可能是一時興起之事,自然是有所圖謀才對。”聽了這話胤禟倒也不客氣,張口就接過話頭,“既然從那中毒源頭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何不從那能從中得益的人下手呢?”
胤禛下意識眯了眯眼,“能從中得益的?”
“若是針對弘政而來嘛,皇上也是知道的,臣向來在朝中不討喜,無論是皇阿瑪在的時候還是如今,將臣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都不在少數,弘政是臣唯一的兒子,俗話總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皇家更是如此,臣年紀不小了,沒了弘政,怕不是很大可能要斷了這一脈的香火了。”
胤禟面上帶着感傷,眼中卻飛快的劃過了一抹精光。
“而逾越的來說,若是那背後之人針對的是三阿哥……三阿哥乃是皇子,如今皇上還未立儲,三阿哥自然是有得一份可爭的機會,此乃大清的國事亦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敢妄議,只能求皇上聖明裁斷了。”
這個老狐狸!
胤禟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高明,嘴上說是說不敢妄議,卻幾乎是把該說的都給挑明白了,簡單的來說,看不慣胤禟的人確實不少,可深仇大恨到要斷人香火且還能從中得益的,無非就是指着坐在龍椅上的胤禛。
而如若是針對皇嗣那就更簡單的,后宮裏除了李氏之外有孩子的,有可爭之地的也就是中宮皇后和永壽宮的熹妃,且不說後者的兒子不過是吃奶的年紀,這樣提前下手能不能真的達到目的,會不會笨到去白白給他人做嫁人,就說一點,若是她真有這瞞天過海的在上書房下手,還讓兩宮查不出個頭緒的能耐,如今又怎麼可能還只是個妃位?如此,有這個本事做到又能從中得益的,也就只剩下了掌領六宮的中宮皇后舒蘭。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誰人都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面前這樣不死不破的僵局,可這個時候意會過來顯然已經太晚了,他們當然可以合眾人之力將白的說成黑的,可出了這朝堂呢?又該如何去堵住那天下悠悠之口?
而這個時候,胤禟也不再一臉惶恐的跪着了,從從容容的起了身略帶挑釁的看向龍椅方向,露出了自胤禛登基以來,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的好四哥啊,若是你情深意重想護了中宮周全,那這弒侄奪權的帽子可就是沒得跑了,到時候人傳人口傳口,再煽風點火一把,三年之期一滿你這身下的龍椅還能坐得這樣穩當嗎?
當然,若是你一貫冷酷無情,這會兒也毫不在意中宮,那麼中宮不賢自得自請退位,你那幾個悉心教養的兒子也就一夕從中宮嫡子成了罪婦庶子,再加上弘時半死不活,這身下龍椅最後還不是得盡數落入他的掌握之中?
胤禟笑得張揚:皇阿瑪,您當時將皇位傳至於胤禛,可曾算到了有這樣一日?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