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宮中相見
周昌邑早起身到她跟前,擋住了蘇伯玉的視線伸手:“病兒怎麼了?把孩子給我。”
房裏的哭聲戛然而止,病兒突然縮進了老嬤嬤懷裏,緊緊摟着她的脖子,噤聲抿着小嘴,小眼睛畏懼望着他,一聲也不敢吱。
老嬤嬤謙卑笑了,就要鬆手把孩子給他:“還是公子有法子。”
病兒摟她卻摟得更緊,死命兒往她懷裏縮,雖然周昌邑的手已經觸及了他的半個身子,但他的小手還牢牢圈着她的脖子,繃緊身子,死也不放,
周昌邑看這孩子如此不聽話,手上用了力要強抱過來,就在發力瞬間,蘇伯玉的手突然按在了他胳膊上:“我來吧。”
周昌邑轉眸看他內斂神色,淡笑收回了手:“好吧。”
孩子似乎這才注意到房裏還有個人,噌得就回了小腦袋,竟然是熟悉又許久不見的臉,小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蘇伯玉看着他呆愣的小模樣,伸手摟在了他小身子上,孩子突然鬆開老嬤嬤的脖子,猛得撲到了他懷裏,小胳膊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啊……ba……”
蘇伯玉聞言心頭暗沉,穩穩抱住他,孩子緊緊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又消失,蘇伯玉摸了摸他的頭便抱着轉身到了窗邊,逗弄他。
良久后,這些時日受驚的孩子總算得到安撫,恢復了往日的活潑,開始鬧騰起來要到地上,不想再在他懷裏,蘇伯玉這才小心把他放到地上,孩子緊緊抓着他的胳膊,他扶着讓他緩慢走了幾步,走得歪七扭八,跌跌撞撞的可愛模樣,逗得蘇伯玉忍俊不禁。
一旁周昌邑看着頗有些嫉妒的閃了閃眸:“五郎,你把病兒交給嬤嬤扶着走,坐下吧,我們還有事沒說完。”
蘇伯玉仿如沒聽見,依然陪着跌倒有站起,走兩步又跌倒但還不放棄的孩子。
周昌邑不滿更甚,就那麼站在桌旁看着蘇伯玉只顧照看孩子,蘇朝恩看着他們眸帶笑容:“昌邑,你不懂這為父的心情,當年我看着五郎也是這般心情,你日後要真心實意把五郎的孩子當孩子,不可跟孩子計較。”
周昌邑聞言,回眸看向他失笑:“自從有了病兒,乾爹這心偏得也太明顯了。”
良久后,那邊病兒玩兒得額頭冒汗,累了不想走,直接趴在蘇伯玉懷裏耍賴讓他抱着,蘇伯玉便抱起他到了桌邊坐着,直接就拎起茶壺添滿自己喝了一半的茶杯,就餵給他喝,病兒竟也不嫌茶澀,仰起小腦袋,小手順着他的手捧住,咕咚咕咚就開始喝起來,喝下去的多,嘴角流出來的也不少。
蘇朝恩皺了皺眉:“怎麼能給孩子喝茶。”當即吩咐宮裏太監去準備糖水。
糖水來了后,孩子卻沒喝幾口,就摟住蘇伯玉窩在他懷裏乖乖坐着。
又過了一會兒,蘇朝恩命老嬤嬤將孩子抱下去,病兒似乎聽懂了,眼巴巴地看着老嬤嬤走近,突然就緊緊抱住蘇伯玉,像只小獸一樣炸了毛,小眼裏全是不高興。
蘇伯玉伸手撫着他的頭,哄了他兩句,起身將他交給了老嬤嬤,孩子委屈地窩在她懷裏,小眼裏全是傷心,被抱離時一動不動望着他。
蘇伯玉揮了揮手,目送他消失在視線中,才看向蘇朝恩和周昌邑淡淡道:“我要見阿史那邏鶻一面。”
“可以。”
“不行。”
蘇朝恩和周昌邑同時開口,二人說的卻不一樣。周昌邑皺眉看向蘇朝恩道:“今上肯定不會同意,就算願意,萬一見了五郎,又想到他和公主生了一子,盛怒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蘇朝恩平靜看他:“你想多了。”
此時,紫宸殿中,阿史那邏鶻坐在軟榻上,扶着面色蒼白,嘴唇乾裂被救醒的商凌月道:“為何要絕食?”
商凌月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張嘴要說話,只是氣息微弱,阿史那邏鶻聽不真切,低頭湊近了她嘴邊,卻就在此時,商凌月驟然抬手。
一道白光瞬間閃過,阿史那邏鶻猛得偏頭,同時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兒,用力一捏,一塊帶血尖利得碎瓷片掉到了地上。
“陛下,”旁邊侍候的大太監嚇得臉色煞白,看他臉上全是血,也不知道哪兒傷着了,趕緊命人傳太醫。
“不必!”阿史那邏鶻鬆開牽制的手,商凌月冷漠坐起靠坐在軟榻上,毫不畏懼直視着他。
阿史那邏鶻從袖中抽出一塊帕子,按在破了的額頭上,俯身撿起瓷片,是碎了的碗上其中一塊,對上她含恨的眼,嘆了口氣:“如此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如果大臣們發現朕被你傷了,勢必會反對立你為後。”
說罷看向大太監:“將今早清掃宮殿的宮女拉出去杖斃,碎了碗竟然沒撿拾齊全,傷了皇后,罪不容恕。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出去,否則紫宸殿的所有人都不必再留着了。”
大太監急忙領命:“是。”又命房裏的婢女拿了止血的金瘡葯,讓其他宮人全部退下。
阿史那邏鶻止住了血,竟再次走近她前面的軟榻坐下,凝視她繼續道:“病兒是你和蘇伯玉那個卑賤之人所生,我怎能容忍這樣的污點在你身上,被天下人掘出。他只要活着一日,你就會被人指摘一日,我是為了你好,病兒的存在只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我大突厥汗國的皇后只能為可汗誕育子嗣,你要謹記自己的身份。”
商凌月聞言恨火更熾,撲去就要打他,阿史那邏鶻一把抓住她的手,商凌月氣得渾身顫抖,眼睛淚紅:“卑鄙!畜生不如的東西!病兒才一歲!你連他都不放過!見鬼的皇后,朕就是死也絕不當!房相、鳳耀靈和朕當初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你這個無恥之徒!”
阿史那邏鶻聽她提起,抓緊了她的手腕兒,凝視她冷靜道:“我當時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謊,那時確實是要幫你奪回皇權,甚至於與吐蕃合作也是為了早日奪回盤鎬和其他失地,迎你回宮,乘機對付蘇伯玉。”
商凌月哈哈諷刺大笑:“你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蠢!”想起孩子的屍體心口疼得窒息。
阿史那邏鶻微微皺眉:“不要這樣說自己。”
商凌月噁心得不想再看他一眼,用力抽回了手,手腕兒上被他抓得淤紅一片,她看也不看,靠回了遠處,閉眼冷冷罵道:“滾!”
阿史那邏鶻看着她嘆了口氣:“我走便是,但你要如何才肯用膳?”
商凌月本還想罵他,話到嘴邊突然睜開了眼,眼如利刃射入他眸底,痛笑道:“你能讓病兒現在出現在我面前?”
阿史那邏鶻微微皺了眉,閉嘴不語。商凌月又冷冷垂下了眼帘。
二人間一陣僵持,良久后,阿史那邏鶻低沉道:“如果你用膳,我讓你見蘇伯玉最後一面,他為了救你,單槍匹馬一人到了皇宮,就住在周昌邑殿中,這會兒正在安仁殿和蘇朝恩敘舊。”
商凌月一震,心頭驟然翻滾起來,他怎麼會來!這哪兒是他啊!悲喜交加睜開了眼,冷恨斥道:“無恥!”他真是瘋了,怎麼敢一個人出現在這裏,盤鎬和周邊數郡已完全在阿史那邏鶻掌控下。
阿史那邏鶻看他終於正視他,平靜道:“我安排你們五日後在這裏見面。”說罷轉身離開。
商凌月心頭又急又氣,恨恨盯着他離開的背影。
晚上眾人都睡下后,周昌邑單獨來見了蘇朝恩,蘇朝恩已經側躺在床上等他,周昌邑寬衣解帶上了床,依偎在他身後,手臂滑過他枯燥老朽的胸口肌膚,下巴擱在他肩頭:“乾爹,為何要答應他見商凌月?”
蘇朝恩道:“不創造機會讓他行動,如何能讓他徹底暴露一網打盡?你吃醋了?”
“哈哈,”周昌邑驟然大笑低頭吻着他的肩膀,手指在他身上敏感處挑逗着:“只怕是朝恩你吃醋了,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情,到現在你都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蘇朝恩猛然翻身將他壓在身下,堵住了他的嘴,威風絲毫不像已經花甲之年的人。
玄天殿,阿史那邏鶻看罷傳回的密信,看向旁邊隨侍的赤木勒:“刺殺失敗,你弟弟赤木德已被抓。”
赤木勒凝視他忠心耿耿道:“若是我們早知長風公主和病兒被留在陝州,根本就不必埋伏和刺殺。周昌邑是通過蘇朝恩與可汗接洽,他抓了他們的消息,不知這蘇朝恩是早已知道隱瞞不報,還是確實不知,可汗當警惕他們。”
阿史那邏鶻微微眯眼道:“本汗心中有數。”
赤木勒又凝眸問:“可汗現在打算如何處置長風公主?當真要不顧眾臣反對立她為可敦嗎?只怕屆時各部族人心不穩,更引起突魯贊不滿。他早已暗中透露要將自己女兒許婚可汗的意思。現在最明智的決定是迎娶他女兒,若當真喜愛公主,日後封個左夫人便可,免得動搖軍心。”
頓了頓,他繼續問:“還請可汗恕罪,當初殺長風公主可汗願意割愛,現在為何?”最後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阿史那邏鶻聽着起身離開座椅,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公主在蘇伯玉手中,是為了嫁禍蘇伯玉,讓他受天下人唾棄,出兵有名。如今商凌月已為我們掌控,局勢大變,活着更有價值,立她為可敦本汗有其他用途,如若她還是冥頑不靈,便照你所言。”
赤木勒本擔心他被女色所惑,聞言看他眸色才知他另有算計,登時放下心來,當即抱拳:“臣明白了。”
第二日,蘇朝恩來拜見,替蘇伯玉傳話,阿史那邏鶻倒是出乎他預料答應見蘇伯玉。
五日後用過晚膳,夜□□臨后,蘇伯玉被秘密帶到紫宸殿,殿內宮人全部都被擯退,蘇朝恩在殿外候着,阿史那邏鶻依然在殿中。
蘇伯玉見和他並排而坐的商凌月毫髮無傷,安然無恙,只是消瘦了許多,眸光悲傷有千言萬語想跟他說,周昌邑綁架他們到盤鎬后發生了什麼事?暫壓心緒,不動聲色轉向阿史那邏鶻,氣勢絲毫不弱:“你是怎麼幫蘇朝恩逃出天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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