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弱千金女主(完)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m國賽恩財團的人聯絡上門,提出的條件合情合理,合約條款也並不苛刻,幾乎如救世主一樣,點燃了莫天霖心中的希望之火。
不久,一個巨大的消息瞬間侵佔了所有網絡、電視和報紙的頭條——
“賽恩財團強勢投資莫氏港口建設項目!”
“三江港口建設項目起死回生!”
“專家闢謠‘地質問題說’!”
“莫氏股票持續飄紅!”
莫天霖興奮不已,他漂亮地解決了這次危機,忍不住和莫逸軒、莫明陽擊掌慶賀,然而,一直坐在一旁的莫子琛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嗤笑一聲。
他的態度讓其他人很不舒服,莫天霖皺眉道:“子琛,你什麼意思?對我不滿意嗎?”
莫子琛抬頭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上翹,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他站起來慢慢踱步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頭不存在的灰塵,輕聲道:“你就這樣自以為是的活着吧。”說罷,不理會他難看的臉色,跨步走了出去。
m國,一座佔地面積巨大的莊園中,陽光寧靜地照耀着透出黃綠色的樹叢和依然綠油油的田野。遮天蔽日的橡樹肆意展示着它雄健的身姿,枝幹交錯所構成的綠色隧道,帶來一陣陣沁涼之意。
千川走進花園,遠遠就望見一片綠意盎然之間,青瑤陷在一把木質搖椅中,身上蓋着一塊柔軟的毛毯,頭輕輕歪在一邊,閉着眼睛睡著了。
陽光彷彿點點碎金,如夢似幻,斑駁的映在她的身上,嬌小柔弱的她就那樣靜靜躺在那裏,如同林間精靈,好像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千川不禁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她身邊,但踩踏草葉的微弱聲響還是讓青瑤聽到了,她微微睜開眼,可是從前那雙明亮的眼睛此時卻毫無光華,讓見者不由心中一痛。
青瑤試探着問:“……千川?”
“小姐,是我。”千川在她身邊蹲下來,溫柔的低語道:“莫氏已經轉危為安,請您放心吧。”
聞言青瑤嘴角微翹,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微風吹起她的髮絲,劃過她幾近透明的皮膚,那樣純凈清透、清麗雅緻,如同一幅色彩恬靜的水彩。
“那就好……”她的身體明明羸弱得夏天還要蓋着毛毯,卻依然費盡心力將賽恩一點點壯大,她一身病痛,身體衰竭,如今雙眼都已失明,卻彷彿沒有感覺一樣,臉上沒有一絲愁苦的表情。
千川心中疼惜不已,卻強忍着哽咽問道:“小姐,要不要告訴大少爺?”
青瑤抬頭,好像在思考什麼,停頓了半響,直到千川以為她不會回答他時,才微笑着搖了搖頭,聲音幾乎輕不可聞:“不要告訴他……”
他有他的驕傲,如果告訴他賽恩財團的幕後老闆是莫青瑤,如果告訴他救他於水火的,是他一直看不起的病秧子,他的自尊心該受到怎樣的打擊?
“小姐?”千川的聲音幾近顫抖,卻依然不死心的問道:“難道你就打算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嗎?這太不公平了,難道你就打算這樣悄無聲息的……”
“千川……”青瑤截住他的話,身體軟軟地靠在搖椅中,垂着眼帘似乎很累的樣子,嚇得千川急忙不敢再說下去。
“我給你唱首歌吧……”
我什麼都不能為你做,只希望在最後,能給你一點安慰。
只見她閉着眼睛,輕啟朱唇,一陣婉轉的歌聲便隨風而逝,溫柔平和的拂過耳際,輕輕撥動着聽者的心弦。
悠揚、舒緩的歌聲,自然的,清透的,純粹的,彷彿翩翩飛舞的蝴蝶,漫不經心的從他們身旁劃過。
記憶中一幅幅的圖畫伴隨着雋永的旋律紛至沓來,緩緩舒展,裏面承載着叫人惶恐的歲月,如同纏繞不絕的絲線,用刻骨綿長的柔情輕輕將人網羅,讓人無法逃脫,也不願逃脫。
千川所有的細胞和骨血都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好像看到一枚晶瑩剔透的寶石,即使落入塵埃,依舊絢爛的無以倫比。
等到他緩過神來,這才發現,青瑤不知何時已經不再唱了,她的眼睛開開合合,似乎困得堅持不住了,長長的睫毛沒有當初的濃密卷翹,眼瞼下方還有青黑的痕迹,長時間的睡眠不只沒有讓她恢復精神,反而令她變得更加的虛弱,只有喃喃的低語回蕩在耳際——
“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情之一字,最是傷人,更何況是將死之人?我只是一介過客,終究陪伴你到最後的人,不會是我。
縱使你的身影漸漸遠去,縱使只有一次,縱使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縱使再也無法回眸,至少我們也曾彼此無限溫柔地、溫暖地凝視過對方。
縱使無法停留,她也會記得記憶中的點點滴滴……
直到永恆。
青瑤緩緩闔上眼睛,微風輕拂,歲月靜好,在橡樹和花朵的簇擁之下,她無法抑制的陷入沉睡,放在扶手上的手軟軟地垂落下來。
站在千川身後的莫天霖怔怔的望着她,彷彿失魂,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眼眶一片潮紅,心止不住在發抖。
他因為對莫子琛的話產生疑慮而進行調查,卻發現了許多過去他不了解的事情,而原本莫青瑤手上剩下的31%的莫氏股份不知何時已經轉到了千川的名下,他震驚之餘跑到m國,沒想到更讓他驚惶的消息在這兒等着他——賽恩財團的幕後老闆居然就是莫青瑤。
當他再次抬頭看到千川盯着他充滿血絲、冰冷仇恨的目光,彷彿逃跑一般,他面如死灰的走了出去。
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突然一個畫面闖了進來——
那是他們進入莫家大宅的第一天,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對於眼前富麗堂皇的別墅強壓着內心的震撼,表面裝作鎮定自若,不敢失禮的到處亂看,跟着管家大叔進入了別墅大門。
幾乎在同一時刻,他們突然被一陣悠揚的歌聲吸引。
聽到歌聲的人們紛紛循聲望去,只見別墅三樓的陽台上,一個身着白裙的小女孩站在白色的圍欄後面,一陣風掠過,吹起了她柔軟的長發,衣裙翻飛,發出呼啦啦的聲響。
她就那樣隨意又彷彿理所應當的站在那裏,整個身體包裹在澄澈耀眼的陽光中,身後的背景是蔚藍的、觸手可及的蒼穹,她如同從天而降的天使,彷彿此刻的萬物,全都成了她的陪襯——
“歡迎你們,我的哥哥們。”
她微笑着,眼角彎彎如新月,那樣恬靜,那樣美麗。
為什麼他會忘了呢?那不是憐憫,也不是輕視,而是含蓄的欣喜和歡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再也沒有聽過她的歌聲?他的腦海中不時閃過過去的記憶,莫青瑤討厭吃藥的模樣,撒嬌時鼻子微微皺起的模樣,發脾氣亂丟書本的模樣,側臉沉思的模樣……
還有,她欲言又止,卻最終只是望着他淡淡微笑的模樣……
她是那樣敏感而體貼,明明是商業奇才,能在短短時間積累起另一個莫氏,卻顧忌着他的自尊苦苦壓抑着自己的才華。她明明愛他甚深,卻希望他坦蕩無憂的開始新生活,微笑着說謊,告訴他,她並不愛他,與他結婚只是做戲,還故意把他氣走。她為了隱瞞病情遠遁他鄉,卻在他危難之際伸出援手,還擔心他介意而要別人對他隱瞞實情。
為什麼在他失去的時候才驚覺,過去的少女究竟有多麼可愛,得到莫氏又怎樣,成為人上人又怎樣,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一個她,會一直微笑着望着他,包容着他的一切。
這是怎樣一份真摯而又深沉的感情,卻被自以為是的他因為可笑的自尊毫不留情的丟棄了。
莫天霖匆匆離開花園,茫然的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再也走不動了,才倒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像只困獸一般痛哭失聲。
【叮!任務完成,宿主身體死亡,宿主靈魂將立刻離開本世界。】